紅山谷這個大鐵礦,是屬於伊萬國軍方所有——跟中土一樣,鐵礦這種戰略性資源,不可能繞得開軍方。
所以這裡是軍方重地,閑人莫入,誰敢靠近紅山谷,軍方輕饒不了他們,輕則是繳納大筆罰款,重則就抓了人進去挖礦。
但是事實上,紅山谷的守衛非常散漫,他們的惡名在外,不擔心別人會偷偷靠近,正經他們要擔心的是,不要讓谷中的奴隸和囚犯跑了。
他們看管的重地,就那麽二十來裡方圓,那裡是礦口,其他地方,一天能巡查一次,就算勤快了,到得冬天,他們一個月都未必巡查一次。
所以李永生一行百余人,還帶了不少的牛羊馬匹,竟然繞過了警衛,進入了紅山谷。
進來之後,躲藏就輕松多了,李永生在陽面的山坡上,布下了一個大的障目陣,有一裡方圓,那些伊萬軍人不是直接闖入陣裡的話,絕對看不出異常。
布好陣法,天就大亮了,大家隨意吃點乾糧,有人開始睡覺和打坐,也有人出去打探消息——出去的人裡,甚至包括了三個恢復得比較好的柔然奴隸。
這十幾名柔然奴隸裡,有半數人能說比較流利的伊萬語,而中土來人中,只有寥寥幾人懂得伊萬話,其中還是數公孫未明說得好。
沒辦法,這次跟來的,十有八九都是中土西北和正北的修者,而中土對伊萬話比較熟悉的修者,大多都是在東北。
事實上,李永生非常好奇,公孫未明身為高階真人,怎麽會去學伊萬話——這不是閑得蛋疼?呼延書生卻是很鄙夷地表示,“他肯定是為了泡伊萬女人。”
公孫未明賭咒發誓,說自己不是那種人,“我就不習慣泡老毛子,毛太重了,而且很多人有狐臭。”
呼延書生繼續鄙視他,“扯淡,柔然女人也不洗澡,你睡春花睡得還不是很爽?”
不得不承認,未明準證的魅力不是蓋的,翻過大山之後的第二天,他就和春花雙宿雙飛了——柔然女人不喜歡掩飾,愛上一個人就是愛了,反正她是得了大小姐的許可。
據說現在春花尋死覓活,要跟公孫未明回中土呢。
公孫未明一聽這話,實在不能忍,“我公孫家和伊萬人鬧得不死不休,族中長老都會伊萬話,為的是知己知彼……”
總之,中土人將柔然奴隸看管起來,表面上聲稱,是為了讓他們盡快康復,而柔然人也沒有多想,遇到偵查敵情的時候,還主動表示我們會伊萬話,願意幫著打探。
李永生就帶了這麽一個家夥,出去打探消息了——他沒有搜魂過伊萬人,只會柔然話。
兩人騎行在路上,都是伊萬人的裝束,但是別人一看面孔,就知道這倆是柔然人。
一路上遇到幾撥人,看到他倆,都是面現不屑之色,柔然人在伊萬國的地位,真的太低了。
不過也沒有人刻意去招惹他倆——敢這麽大搖大擺走在路上的柔然人,身份肯定沒有問題。
事實上,就連北佳草原最大的馬匪頭子,白狼的隊伍裡,也有不少柔然的亡命徒。
快到斯木克的時候,終於有人攔住了他倆。
那是一隊柔然騎兵,護送著三輛馬車前往斯木克,結果中間那輛最大的、四匹馬拉著的馬車,車輪陷入了淤泥裡。
這裡的道路一直是很差的,冬天是大雪覆蓋,雖然土地很硬,可下面沒準是溝壑深坑,夏天倒是能看清楚道路,但是一過水,土地就變得濕軟泥濘無比。
這一隊馬隊,差不多有百人,都是高頭大馬,上面是全副武裝的伊萬國騎兵。
三輛馬車裡,前後兩輛都是兩匹馬拉的車,只有中間這輛,是四匹馬拉的。
這一隊人的身份,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而李永生他倆走近的時候,兩名伊萬國騎兵策馬而來,直接攔住了他倆的去路,傲慢地嘟囔了一句。
李永生不懂伊萬話,他就看到對方馬蹄踏起的泥水,濺到了自己身上。
那名柔然奴隸快速發話了,“大人,他們要咱們過去幫忙推車。”
李永生看一看自己身上的泥點,“握草,什麽玩意兒?告訴他……滾!”
柔然奴隸快速跟對方交談幾句,結果那伊萬騎兵一揚馬鞭,衝著柔然奴隸就抽了過去。
李永生一抬手,一隻白色大手抓住了對方的馬鞭,一使勁,直接將對方拽下了戰馬,對方的右腳,還掛在馬鐙上,直接摔了一個嘴啃泥。
一邊的伊萬騎兵,原本是笑吟吟地坐在馬上觀看,見狀齊齊怒罵一聲,四五個人策馬而來,舉起了雪亮的馬刀。
李永生一抬手,就摘下了長槍,抖手扎出一個槍花。
那柔然奴隸也有幾分膽色,竟然掣出了彎刀。
一看他們有拚命的打算,伊萬人勒住了馬韁,有人大聲呵斥。
柔然奴隸馬上翻譯,“大人,他們說鐵弗大公家眷的馬車,陷入了泥裡,要咱們幫忙。”
他的聲音有點發抖,這可是鐵弗大公,伊萬國的大公爵,有資格發起國家間的戰爭!
李永生斜睥馬車一眼,心裡暗罵,馬車上的人,根本就沒下來,周圍的伊萬騎兵,倒是有七八個上去在推了,但是很顯然,推車的士兵,是軍隊裡最低等的存在。
圍觀的伊萬騎兵,馬靴都是鋥亮的,甚至馬刺都一塵不染,還有人戴著白手套,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幾名士兵。
當然,現在大家的眼光,大部分都看向了兩個柔然人。
“告訴他們,滾!”李永生傲慢地發話,用的是柔然語,“我是陛下欽賜的榮勳士兵,不接受大公以下的任何非戰爭征召。”
柔然人在伊萬,也有混得不錯的——嚴格來說,是柔然人種。
伊萬國跟中土一樣,是多民族國家,伊萬族是主流,但是事實上,伊萬族只是一個區域性的定義,血統駁雜。
跟伊萬人相比,柔然人種比較矮小,但也是個戰鬥力很強的人種,在伊萬國的軍隊裡,甚至有柔然人種的將軍。
普通柔然士兵要差一點——基本上就是現在推馬車的貨色,但是國王欽賜的榮勳士兵不一樣,雖然這樣的榮勳士兵不算少,軍爵也不高,但都是戰鬥力爆表,為伊萬國立過大功的。
感謝假證大師張老實,他為李永生製作了這樣的腰牌。
對面的伊萬騎兵聽到翻譯的話,也愣了一下——榮勳士兵的地位確實很高。
不過很顯然,他們是一色的伊萬人,骨子裡就瞧不起柔然人,於是帶隊的騎兵傲慢地發話,“把你的腰牌拿過來!”
驗過李永生的腰牌之後,他隨手將腰牌擲還,大喇喇地發話,“既然是榮勳士兵,為何不會講國語,莫非是奸細?”
李永生冷笑一聲,“功勳士兵,有資格帶通譯,這是陛下的旨意,莫非鐵弗大公……自己定了一套規則?”
他這話不能說錯,但是嚴格來說,不是特別合時宜。
伊萬國這個規矩由來已久,為的就是激勵士兵們勇敢作戰,哪怕是歸順的外族士兵,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晉升,但也會給他們創造良好的待遇。
不過自打跟在東南方,跟中土國起過一場大摩擦之後,伊萬國近二十多年,就沒有發生過多大的戰役,所以榮勳士兵極少。
而二十年前的榮勳士兵,到現在哪裡還有誰不會說伊萬話?
所以帶隊的伊萬軍官也冷笑一聲,一擺手,“來人,給我擒下這個奸細!”
他並不確定對方是奸細,但他是大公麾下的親衛,眼見兩個柔然垃圾也敢如此擺譜,少不得要讓對方明白一下,什麽叫大公的尊嚴。
灰色牲口就是灰色牲口,就算榮勳士兵,也依舊是低等人種。
李永生冷哼一聲,丟給柔然奴隸一塊石頭,一抖手上的長槍,大喝一聲,“打開留影石,我再問一句……鐵弗大公不承認帝國的榮勳士兵嗎?”
這柔然奴隸哪裡見過留影石這種高階貨色?他僅僅是聽說過留影石。
他手忙腳亂接過留影石之後,竟然沒有著急翻譯,而是驚歎了一聲,“這便是留影石?”
李永生心裡暗歎,你好歹也是榮勳士兵的通譯,不要這麽一臉土鱉像好嗎?
他算來算去,還是沒算到,最終是這廝掉了鏈子。
說不得只能大戰一場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伊萬人竟然愣住了。
前方的伊萬人裡,也有人懂柔然話,聽到“留影石”三字之後,有人用伊萬話大叫,“小心,對方手裡是留影石!”
然後,柔然奴隸才將李永生的話,翻譯了過去。
帶隊的伊萬軍官就有點抓瞎了,留影石並不可怕,他擔心的是對方萬一逃脫,將事情匯報上去,他可就有苦頭吃了。
伊萬人對下面人,一向是苛刻而蠻橫的,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然而,鐵弗大公一旦因此而動怒,他的小命,在大公眼裡也是如螻蟻一般。
僅僅是為了征召兩名士兵幫著推車,就冒這麽大的風險,似乎……有點劃不來。
此刻他已經不考慮,對方是奸細的可能了,敢對大公的軍官動手,誰家奸細有這麽大的膽子?
他正沒個理會處,只見前方陷入泥濘的馬車側面一動,一隻纖細的手掌,掀起了側面窗口的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