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是何意,卻總覺得他話裡有話,又讓我恍惚覺著這十三皇子莫不是發了善心,竟關心起我來。
還不等我開口,他挑起唇微眯著眼又緊接低聲道:“你若是再病著偷懶,我便讓舒娘娘把把你打發了出去,正好見不著你我眼裡也能清淨許多。”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心中就像是嗆了一口氣般,我也當真是被豬油糊了眼睛,怎麽得就把一向刁鑽促狹的十三皇子看成了善人。
若憐送走了太醫,從外頭端來了湯藥,她吹了吹冒著白汽的藥汁,笑言,“平時也知曉你在宮中是有人氣的,可等你這麽一病我才算知道你的金貴。”
我垂頭不語,她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你可是不知道,宮中差人來看望你的自然不會少,太后是不用說的,還有宮中的幾位娘娘也問候了去,十六皇子從來都不曾踏足過永壽宮,也來過了呢。”
她看了我一眼,又神神秘秘的說,“昨天就連煜王妃也來瞧了你。”
我微微一驚,還以為自己聽錯,反問道:“煜王妃?”
我與煜王妃素日裡並無來往,也只是上次太后壽宴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她怎麽會來看望我……
若憐知我疑惑,答道:“昨天煜王妃進宮來給太后請安,順道來了永壽宮,聽聞你病了還帶了一些保養品來。”
說著,她努了努嘴看向屋中的案幾,我順著她的眼神看去,案幾上擺著不少顏色各異的錦盒。
不管送來什麽,又抱著什麽目的來看望我,我起碼得做到心中有數,我收回眼神,看著她問道:“這些都是什麽人送來的?”
若憐將這兩天來的人都一一道來了,我一邊聽著窗外的雨滴聲一邊聽著她在我耳邊說著。
我這麽一病來看望我的人多數也不過是看在太后的面上,太后寵著我在宮中已經是人盡可知,太后如今雖說身體不濟,可到底仍舊是中宮之主,何況我的正經主子也是如日中天的皇貴妃。
現下太后差人來看過我,自然也會有人趕著上前,不怕看望我這麽一個宮女會自降了身份,利益面前這些又算得什麽。
“不過說來奇怪。”若憐語氣一轉,疑惑與我道:“淑貴妃一向跟皇貴妃相交算不上好,她這次竟然特意差人來問候了你的病情,而且你們素日裡也沒什麽來往呀?”
我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前段時間淑貴妃病著,皇貴妃常常差我去看望,許是淑貴妃記著這份情意。”
若憐撇了撇嘴,有些不可置否的模樣。
我腦袋裡還昏昏沉沉的,不願再去想這些事情,喝過藥後本想去給皇貴妃請安,卻被若憐攔了下來,皇貴妃那邊囑咐讓我好好養著身體,在若憐的半強迫下我隻得又躺了下來。
若憐收拾著藥碗,看了眼窗外,嘟嚷道:“今天倒是還沒見到四皇子……”
說著她回頭看著我笑的曖昧,“那天我發現你倒在了屋中,四皇子恰巧從院中走過,還是他連忙進來將你抱到床上,你燒的糊塗,抓著四皇子的衣裳不肯放手,四皇子隻得在這裡陪了你好半天。”
我眼皮一顫,耳根突然燙的很,垂眸低聲道:“我竟做了那般失禮的舉動嗎?”我複而想起先前若憐說的話,拉著被子的手不由的微微攥了起來,“我病中的時候說了什麽胡話?”
若憐抿唇一笑,“四皇子在你身邊的時候我可不敢靠近,後來他離去後我也未聽到你說什麽,大約是想家之類的話,只是四皇子聽去了什麽我便不知了,改天你遇上他可以問問。”
她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我也自知從她口中是問不出什麽,心下雖然有些不安,卻想著應該沒有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不然我現在恐怕也不能這般好好的躺在這裡。
開年后宮中波折不斷,幾位皇子暗地裡的爭鬥也從不曾停歇,而我本隻想平靜度日卻被牽扯著一步一步踏入了漩渦的中心,無法退,也無路可退……
許是這些接二連三的事情下來,才讓我突然病倒,長明殿跟昭陽宮的事情出的意外,更是讓我心上好似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太子妃狠戾的眼神徘徊在我心上消之不散,依她的性子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聽著耳側纏綿不息的雨滴聲,眼皮漸漸重了起來,我混混沌沌的睡了過去。
許是因為喝了藥,這一覺倒是睡得格外安穩,差不多睡足的時候聽得一聲驀然的一聲雷響才驚醒了過來。
我一起身便看到坐在軒窗之下的軒轅夜,一瞬間似乎連呼吸都忘了,他怎麽在這裡……
現下已經是垂暮,外頭朦朧的亮光從窗戶上灑落進來投在他的側臉上,他冷毅臉上沒有表情起伏,唇邊的線條看不出喜怒,好似是一尊雕像般,只是渾身冷然的氣場與冰冷的雕像截然不同罷。
他手中正拿著一本雜談看著,我瞧著似乎是前不久若憐從一個小太監手中得來的那本,那書上寫的是些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甚至還有些露·骨羞人的場面……
我臉上不由得有些發燙,若憐那丫頭把東西丟來丟去,從來沒得個清楚,前幾日還說這書找不著了,現下怎麽就到了軒轅夜手中。
軒轅夜一頁一頁的翻閱著,他眼眸輕動,烏黑的睫毛投下一排陰影,幽邃的眼窩顯得更加深不可測,我的心好似被吊起來一般,頓在那裡不知進退,尷尬的動彈不得。
火盆中因無人添炭,火勢漸漸小了下來,屋中泛起些許的涼意,我剛剛發了汗,身上本還有些黏膩,可這麽乾坐著背上湧動著一陣陣涼颼颼的寒意,連衣裳都好似乾爽了起來。
正想著要如何開口,突然外頭劃過一道刺眼的閃電,屋中明晃晃白芒乍現,緊接著巨雷平地而起,我縮著肩膀低呼了一聲,我素來也算是個膽大的,可從小記事起便對閃電打雷十分懼怕,爹爹說是因為我曾經受過驚嚇,可對那樣的事情我卻半分記憶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