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五皇子喜歡你,可惜這張臉五皇子怕是不想再看了。”
“哪是五皇子喜歡她,是她眼巴巴的貼上五皇子吧!哈哈。”
嬉笑打鬧聲縈繞在我耳邊,胸腔裡湧動著的憤懣早就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燦爛的陽光迸如眼中,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刺目的疼痛還證明我活著。
後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張公公來了,圍繞著我的人群頓時作鳥獸散四散離去,臨近五皇子大婚,這種時候她們不去幹活反而在這裡起哄,張公公又向來是個厲害的,若是被張公公瞧見了定是會有責罰。
那聲音此時也當真是救了我一命,否則我今天在這裡被他們折辱而亡也不得可知,不少人離去前還不忘滿眼嫌惡的打量我,甚至有幾個小太監啐了幾口濃痰在我腳邊。
我卑微的跪在地上,身子往後縮了縮。
與柳含姿素日交好的慧文經過我身邊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腳踩在了我受傷的手上。
痛……刺骨的痛……
“哎呀,怎麽踩到你了,真是對不起。”
我聽到她們結伴的那幾人輕笑了一聲,無邊的疼痛讓我渾身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栗起來,我咬緊牙根強忍著才沒有叫出聲。
現在哪怕只是最低賤的宮女都可以隨意欺凌踐踏我,而我抬不起頭,不能言語,宮裡的權勢不會允許我抬起頭,而求饒只會讓她們變本加厲。
半響後院子裡終於清淨了,只有風吹在樹上刮起樹葉的沙沙聲,陽光投在地面無聲的冰冷。
我俯身安靜的收拾著散落在地上的東西。
秋畫連忙走到我身邊握著我的手,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姐姐,姐姐……他們都走了。”
我抬起頭有一瞬間的惘然,她雙唇又啟開,滿目皆是心疼,“你手上受了傷,不能這麽用力啊。”
我垂下頭,這才發覺本來腫脹的不能彎曲的手指不知不覺死死的攥著一件已經被撕破的淡粉色繡花衣裳。
“你放心,我沒事。”我垂目低聲喃喃,聲音格外低啞,好似大哭過一場般。
“我知道你難受,可不能這麽折磨自己啊。那些人慣會做的事情就是拜高踩低,可又怎麽能這麽狠,難道他們就不怕糟報應嗎?”秋畫一點一點掰開我的手指,把衣裳從我手中取下來,她嗚咽的哭聲,一聲一聲落在我心上,我心裡很痛,很痛,可為什麽卻沒有眼淚。
她淚流滿面用帕子擦著我唇邊,下巴上的血汙,臉上火辣辣的痛一陣一陣襲來。
我抬起頭怔怔望著這塊四四方方的天空,陽光灑滿了一地,可那麽冷,這座牢籠裡的鬥獸之爭,只有贏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光暈投在我眼裡一點點染開,四肢百骸一點一點泛起冷意,我仰著頭眼前漸漸模糊,腳下一晃身體軟軟的倒下去,靠在了秋畫懷裡不省人事。
……
我微微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恍惚的青布方格帷帳,我動了動手指卻沒有力氣抬起頭,模糊間聽到有人對話的聲音。
“唉,事情我也已經全部知曉,只是上面也沒有下來明確的旨意,誰都不知道這事情到底是怎麽個處理結果。”
“姑姑,這可怎麽辦?難不成清心真的要去浣衣房嗎?那裡面的人可……”
似乎是秋畫焦急的聲音,還帶著哭腔,我迷迷糊糊中牽了牽嘴角,那丫頭,總是沒得一點主見。
“還能怎麽樣,你先好好照顧她,等五皇子大婚過去了,我在想想辦法,這個節骨眼去哪裡都不好說話。”
“還得勞煩姑姑一定要幫幫忙,若是能讓我見一見……”
耳邊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強撐著的眼皮閉合起來,又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薄金的陽光穿過菱方窗格被切成小方塊灑落在地磚上,抬眼看著床頂上的青布帷帳,我又揚起手,雙手都被嚴嚴實實的用紗布包裹了起來,許是上了藥,涼津津的很是舒服。
我撐起身子,擱在額頭上的帕子掉了下來,身上穿著素白的褻衣,身子也被擦拭過了,沒有剛出牢房時那股子酸臭味。
門吱呀一聲開開,秋畫走進來看到我微微一怔,隨即關上門連忙走了過來,她撿起掉落在被子上的方帕,殷切的看著我,“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看了眼屋內的陳設,微彎了彎的唇角,原來回來這裡了,我朝秋畫輕聲道:“我好多了,剛剛是誰來過?”
秋畫松了口氣,“剛剛是王姑姑來了,也多虧了她,聽說你遭了難,特地回來看看。你暈倒時柳含姿可沒給好臉色,嚷嚷要把你扔出去。”秋畫冷哼一聲,“幸好王姑姑趕來,也算是讓她碰了個硬釘子,王姑姑怎麽說如今也是禦前的人,她也不免要迎合奉承。”
大概是想起了柳含姿的嘴臉,秋畫臉上十分厭惡,她緊接著又說,“王姑姑說讓你先在這裡休息,柳含姿也不敢說什麽。”
我嗯了一聲,王姑姑是曾經錦華殿的管事,後來才調任去了禦前。從前王姑姑在錦華殿時待我跟秋畫便十分不薄,比如尋常宮女是幾人擠在一間房裡住著,她破例讓我和秋畫兩人住一間屋子,不用許多人人擠著,兩個人住這一個小獨間裡,雖然地方不大,但是五髒俱全。
我還沒成為管事之前一直住在這裡,看著熟悉的每一件擺設,沒想到還能回這裡不由有幾分感慨,還是老樣子一東一西擺放著兩張窗,中間的小客廳裡擺著一張圓桌,上面的花瓶裡插著幾朵不知名的花,一個秀笸放在梳妝台上,裡面擱著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一看便知道是秋畫的。
我們兩人說話間,傳來了細細的叩門聲,秋畫和我相視一眼,皆是狐疑此時誰回來,她轉身開門,香玉俏生生的站在門口,手裡還裹著些東西,秋畫忙把她請了進來。
香玉看著我,細細的眉蹙起,柔柔道:“洛管事,你的傷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