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過來，將那個東西給我遞過來。”

  一隻黑色的工蟲看了看園丁龍，從她那裡接收了翻譯過的指令，然後遵照執行。一對細長的觸足從地上撿起塊亮晶晶的石頭，舉過頭頂，然後放在趙爸面前的桌子上。

  從下午工程開始，Z蟲一直保持著極高的工作效率。大約到黃昏的時候，舊礦道就已經清理完畢，剩下的工作便是分揀。趙邁給爸爸捏了一張石頭桌子，配套了椅子、長明燈等工具，讓他有地方檢查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剩下的時間，趙邁就陪坐在父親身邊，一言不發看著他專注於自己的工作。

  老花鏡松松垮垮掛在鼻梁上，搖搖晃晃但就是不會掉下來；一副總是會隨身攜帶的手套，就算是忘記了帶鑰匙、錢包和手機也從沒忘過它；一隻放大鏡，雖然在眼前的工作中用處不大，可它只要在視線范圍內，就會讓趙邁父親進入工作狀態。他絲毫不在意自己兒子的注視，手上的動作麻利而準確，一眼就能看出每件東西之前都是幹什麽的。

  大部分都是礦井的設備，已經在地震、塌方和掩埋中變成了碎片。當年失蹤的五個人，在石球裡找到四個，可是石球遠在礦井之下極深的地方，中間並沒有任何通道，這已經很古怪了。可更古怪的則是失蹤的第五個人，整個礦井都挖遍了，都沒能找到他的殘骸。

  石球怎麽來的還可以放一放，最後一個人的結局是怎樣的更牽動趙爸的心情，而目前的這個結果顯然讓他無法滿意。“繼續向下挖，直到你取出石球的位置。你的蟲子能夠完成這樣的工作嗎？”

  “當然可以，不過挖到那裡之後，不管發現什麽，咱們都要離開了。”趙邁說道。

  “嗯……奇怪。”父親並沒有答應趙邁的話，反而說道：“還記得那塊你從櫃子裡拿走的水晶嗎？我記得在下礦井的時候看到不止那麽一點，應該有至少幾十斤的樣子，我只是挑了其中很小的一塊，剛好能放在口袋裡的。那種東西又不會消失，就是壓碎了可碎片呢？你的蟲子……”

  “它們不會遺漏東西的，原本的礦井都已經清理乾淨了，而且車子上還有地形斷層掃描圖，可能的裂縫也都尋找過。現在正在向石球的方向挖，這一路上都沒有水晶。”

  趙爸微微搖了搖頭，陷入沉思。他想要下井，但是趙邁堅決將他攔住了。“石頭樣本想要多少我都能提供。下井的事，讓有關部委的人將這裡加固好了，他們下去，你看看報告就行。如果你不答應，我寧可將這裡完全摧毀，斷了你的念想。”

  “摧毀這個摧毀那個，你是個炮仗嗎？”趙邁的腦袋雖然小小地挨了一巴掌，但他覺得值了。

  隨著挖掘的不斷深入，一些奇怪的東西被Z蟲送了上來。首先是一些又細又長的骨頭，從構成成分上來說應該是人類的骸骨，但是誰能有三米長的小腿骨？Z蟲從挖掘沿途，清理出大約六十根各個部位的骨頭，全都具有縱向拉長的特征。趙邁在礦場空地上拚圖，大致拚出一個身高超脫十五米，肩寬卻仍然不到一米的超長人類骷髏。

  “瞧他尺骨上的舊傷痕，肯定是一次骨折造成的。這傷口也被拉長了。”分析石頭父親是高手，分析生物遺體則是趙邁的天下。“足有兩指寬的骨痂，如果當時有這麽大的裂縫，他的手臂早就成兩截了。這種現象唯一的解釋，就是空間的力量在發揮作用，將他的身體像扯拉麵一樣拽長了。”

  趙爸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現在的情況，按照我的知識已經無法解釋了，且先聽聽你的說法吧。”

  “其實沒什麽要說的，這就是失蹤的第五個人。”趙邁說道：“五個人都是普通礦工，他們的活動范圍隻可能是礦井。石球在地下更深的地方，它必然得用某種方法將人吸入內部，而空間傳送是最好的了。五個人，吸進去四個，在路上丟了一個，就是我們看到的骸骨。他所有的東西都被縱向拉長，就是這麽來的。”

  “目前聽起來無懈可擊，不過水晶都去哪裡了呢？”趙爸還是惦記這個疑點。趙邁對此也很無奈，進入這個狀態的父親不找出答案就會一直難受，總是會一直想、一直想，別的什麽事都不想乾。自己那種進入發呆狀態（如果不是永生體質就會坐化而死）的冥想就是從這裡遺傳到的。

  Z蟲越挖越深，逐漸挖出更多奇怪的東西來。各種各樣的骨頭碎片很快就堆滿了桌子，時間太多久遠且損毀過於嚴重，趙邁無法進行分類和修複。如此看來，石球裡的耐括斯還是需要進食來補充自身，而這個時候它就運用某種空間能力，將目標吸進去——只是這能力並非總是成功。

  但是這種進食的行動對它來說顯然非常重要，甚至要高過其隱藏自身的這個主要目的。如此看來，“吃”這件事在耐括斯的需求排行裡面，應該在相當高的位置上。從石頭殼裡面的橡皮泥，到體型超過星系的那種不可思議存在，耐括斯都在“吃”。

  趙邁吃東西是為了補充身體物質和能量上的消耗。可仔細想想，耐括斯一直處於低能量態，周圍一切遊離能量都在朝它匯聚並被其吞噬，為什麽還要吃東西？而且，它吃的全都是生物，並沒有吃泥土、岩石這類量大管飽的東西。在這一點上，趙邁的Z蟲和耐括斯完全不同。Z蟲並不需要將其他生物吞入肚子，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基礎的物質環境，然後就可以自行繁衍，構建起相適應的生態環境。如果說Z蟲是建設者，耐括斯就是毀滅者。

  ‘但這樣一來，豈不是耐括斯捕食Z蟲？’趙邁看著屍骸琢磨著，‘也不對，耐括斯什麽生物都吃，也不光是Z蟲。生物……非生物……難道耐括斯吃的是靈魂，或者是生命力？記得在格拉利昂，耐括斯的聖堂還試圖綁架紅樹林德魯伊沃茲沃斯呢！難道是看中了他分裂靈魂的本事？’

  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無從得知，但另一個答案卻浮出水面。在挖掘接近尾聲的時候，Z蟲終於找到了水晶的殘骸，挖出來的數量相當驚人，足足有七噸。和水晶在一起的，還有大量類似蛋殼的碎片，各種顏色都有，幾乎湊全了整個色譜。趙邁拿起一塊，看了看質地，然後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小心翼翼在上面咬了一口，嘎嘣嘎嘣吃下去。

  “這東西……是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