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重要嗎?不重要嗎?在想要了解、理解你的人心中,名字是很重要的,在騙子心中卻不重要。一句“大爺、大媽您高壽?”就可以開啟一系列的套路,只需要幾個標簽就能將人區分開,名字反而不重要。
“不知道何時候有幸能得到你主人的接見,我也好當面向她表示感謝。”格拉巴克說道。
“我沒法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主人並沒有交代過。”趙邁點了點頭,將那張寫著承諾的皮革信小心翼翼疊好,藏在袍子裡面,然後謙虛地說道:“希望您從此開始一切順利。”
說完,他又走了。格拉巴克看兩眼手中沉甸甸的秘銀礦石,看一看趙邁走下台階又穿入街巷,消失在水汽雲霧之中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最主要的是大半疑惑和警惕已經消除。他用手指在礦石上**,立刻就能感覺到其不凡之處。細膩而光滑的表面給人一種順暢的感覺,似乎不管是什麽風火雷電,都能在其中順暢通過。而且這根礦柱比他第一眼看到時的感覺要輕很多,拿在手裡仿佛是根輕木。如果它再能擁有堅固的特性,那將是製作盔甲最好的物質。
如果是一件上好的盔甲,那將是一輩子受用的寶物。但是呢……格拉巴克仔細想了想,還是爭取巨龍的垂青,讓自己的血脈力量恢復,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這東西只有一個目的地,那就是龍王殿堂。當然,肯定不是蜥蜴人區域的這一座,而是半龍人區域的大殿。
他轉身離開,腳步匆匆,快速而堅定。他腦子裡想著將這件寶物加入到給巨龍的貢品中,自己將要獲得的好處之類,就沒發現趙邁又繞了一圈,悄無聲息的回到台階上。
“你做完了?”莎蒂麗側著頭說道:“琪琪剛才問我你到底要做什麽,我解釋的不一定全面,你給她說一下吧。”
“哦?原來你也感興趣啊!爸爸做這些事情,都還是為了確定陰影龍的本體是否就是那個格拉巴克。”趙邁說道:“僅靠推算是沒法太準確的,辨識世界意志也不穩妥,因為世界意志有時會抽風,突然之間就會有很大變化。因此,必須有一種持續的觀察手段。我在那根礦石柱中藏了Z蟲源質,會跟隨並沾染他,這樣就可以知道他的身體和力量構成,在和我所知道的陰影龍做比對。我看這裡的蜥蜴人、半龍人都是用血在皮革上寫字,這樣也就獲得了他的血。利用血可以施展很多魔法,我也可以進行基因分析。明白了嗎?”
琪琪點點頭:“爸爸,你是一瞬間就想到這麽多東西的嗎?”
“當然不是。”趙邁說道:“平時如果不學習不積累,只是指望臨場變通那是沒用的。好了,他到了一處住宅,應該是他的家,這裡的氣息更……”
話沒說完,趙邁豁然站起:“就是他。他家裡一定有某種耐括斯黑譜的穩定狀態物質!不會錯的,我已經嗅到那股味道了!我就說呢,陰影龍最早是怎麽接觸到黑譜的,原來是這麽回事!”
黑譜極難發現,創世初期那一閃而逝的黑色長帶,在世界滅亡前夕從四面八方湧出的耐括斯,只有這兩個時候才能看到黑譜。整個多元宇宙,能夠在這兩個時間段生存的,必須得是非常強悍的個體,能夠完全掌控自身規則的力量,並以此影響周圍的規則,這才能夠做到基本的自保。但是這種人,往往已經達到了超脫者的程度,或者至少已經和世界意志結合,成為一方神王、一個宇宙的保護者之類。
越是和本源力量靠的近,越是和黑譜離得遠,這種矛盾是多元宇宙各個大能一直沒能發現黑譜的原因。大家看到耐括斯,特別是見到它吞噬世界的樣子,都以為他是某種生物,或者是某種生物遺骸。“耐括斯是被驅逐的神靈,依靠墮落而勉強維生,靠造成其他世界死亡來延緩自身死亡”。這種說法流傳甚廣,影響了無數人,包括環之聯盟。這其中或許還有陰影龍的暗中推動,甚至讓耐括斯聖堂也相信這種說法,為的就是掩蓋黑譜的存在,避免有人和陰影龍爭奪“黑譜超脫者”的王座。
但是這種掩飾行動,並不能解釋陰影龍為何能夠發現黑譜,並開始進行最初的研究。直到趙邁感受到格拉巴克家中奇特的能量波動,這才明白。
“一個創世神,在創世的瞬間死了,自爆了或者其他方式,總之那個蠢材死掉了……”趙邁喃喃自語:“創世的過程剛好就停止在黑譜出現且沒有消失的時候,這個時候新世界還是和創世神緊密相連的。一部分黑譜就殘留在創世神的屍體碎片中,一直保持著靜滯的狀態。這其實和內部網絡中黑譜的狀態一樣,只不過規模要小得多。”
“創世神在創始的時候不是最強大的嗎,怎麽會死?”小花問道。
“我怎麽知道?可能是任性?或者創世不下去了,乾脆自裁?”趙邁聳聳肩膀。
這也行?眾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怎麽還會有這麽不負責任、沒有毅力或者乾脆是水平不足的創世神呢?“你怎麽知道的?”莎蒂麗特別不信,於是問道。
“因為我是龍皇啊!”趙邁雙手一攤:“好了,目標明確了,現在一切線索和推斷終於都湊成了一個整體。咱們可以行動了!”
“現在就把那條病懨懨的半龍人乾掉?這太簡單了,我一個指頭就夠了。”莎蒂麗剛說完,突然想到琪琪就在身邊,於是立刻改口道:“當然,雖然我有這種本領,但我不會亂用的。胡亂殺人什麽的並不是好事,我們是不是可以讓他放棄那塊頭骨,以這樣的方式來阻止陰影龍。”
“世界比那殘酷的多。”趙邁明白莎蒂麗的想法,但還是給琪琪說道:“世界上,同時具有美好的和殘酷的,它們總是間隔出現,但從不同時出現。我們都想美好的時間多一些,有時候就不得不做一些殘酷的事情,對於這兩種狀態的邊界和把握,是人生的重大難題之一。總之呢,你要是不懂的話,隨時來找爸爸媽媽谘詢。這格拉巴克必須死,但他死的要有價值,要確保陰影龍不會再出現,這其中有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琪琪眼睛睜得圓圓的,微微噘著嘴。她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這些話,但至少明白“不懂的事情可以問爸爸媽媽”,這就達到最低要求了。她想了想,認為自己一個小孩子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而且看起來如果去打聽“怎麽才能讓格拉巴克死的有價值”,肯定會招來媽媽對自己屁股的揮擊。她伸手拍拍爸爸的肩膀:“爸爸你加油。我們晚上住在什麽地方啊?”
“阿萊克斯塔薩也沒閑著,她在半龍人區找到了一個落腳點。戴安娜說那裡足夠大,可以讓大家都住下,你們去那裡吧。”趙邁捏了捏脖子,然後道:“我去格拉巴克那裡,親自摸摸情況。咱們通過Z蟲的心靈網絡通訊——我覺得這件事很快就能完成。”
“別說這樣的話,一切小心謹慎為上。”朵吉安囑咐道:“巫王也會被奴隸刺死,神靈也可能會被凡人擊敗。巫王和神靈輸得起,多元宇宙和咱們可不行。”
趙邁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對自己連說三遍“平常心”,然後唰的一聲消失了。他連續在房頂上跳躍,幾秒鍾後就來到格拉巴克的住所附近。半龍人和巨龍一樣喜歡高溫與日曬,所以每個半龍人的住處都有個曬太陽的大院子,佔到整個房屋佔地的八成以上,以滿足從早到晚都有足夠的見光面積。只有滿足這個標準,才是有實力有頭有臉的半龍人。
格拉巴克的房屋獨立獨行,佔據八成的是房屋。可以看得出來,原本這裡也是大庭院,而增加的房屋都是新建的,基本可以肯定是格拉巴克做的事情。他在增加出來的房間裡堆放了許許多多皮卷軸、葉書和石頭或骨頭的雕刻板,還有雜七雜八各種奇形怪狀的物品。這要是放在後世,那就是可能個收藏家和學者。但在崇尚力量的石殼城,這樣的行為肯定是不受理解的。
趙邁只是在牆邊藏了一會兒,就聽到有半龍人議論:“那麽多東西自己藏著,也不貢獻巨龍,怪不得會遭到懲罰。”“如果他還不接受教訓,估計很快就會成為蜥蜴人了吧?”
“很同情你,但也僅限於同情而已。”趙邁用心靈異能讓自己和周圍環境融合在一起,比變色龍的能力還要精湛數倍。視覺、氣味、溫度、聲音,至少半龍人常用的感官都無法偵測到趙邁。
“咦,什麽東西?”格拉巴克居然有所感應,疑惑地朝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到:“不要這麽嚇唬自己,不要這麽嚇唬自己,時間還有,我能夠翻身的。”
有可能是黑譜對他身體已經造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讓他能夠從命運的維度來感受周圍。不過,這種能力顯然未經雕琢,就像普通人時隱時現的直覺一樣。格拉巴克坐下來,將秘銀礦柱擺放在桌子上,然後試圖用指甲在上面刻字。估計他不太放心龍王殿堂的執事們,所以準備將自己的名字直接留在物品上,而不是包裝上。
“哎呀!”他的指甲直接斷了。“該死的,血脈弱化的程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那些家夥真是太狠毒了。不過,這金屬的確不凡,比我預計的還要好。”
他找來一柄不知道來自什麽生物軀體的短骨刀,繼續之前的工作,而趙邁沒有興趣看他刻字。龍皇“偵探”眯起了眼睛,仔細嗅探著。他的手指一張一合,用特有的頻率調動黑譜,然後再順著感覺而去。
穿過兩道門框,趙邁越來越接近黑譜,感覺也遠比從格拉巴克身上感受到的強烈。一個上鎖的石頭箱子擋在趙邁眼前,脆弱但很有效。趙邁知道自己再前進一點兒,裡面的東西就唾手可得,但那並非是他的目的。
他蹲下身子,手指沿著箱蓋的縫隙移動,皮膚一邊變形一邊滲透,然後Z蟲源質在箱子內重組。正如他所料,屬於創世神身體的一部分殘骸,準確來說是一塊眼眶附近的顱骨。在頭骨內側,一塊焦黑色的斑紋不斷變幻著形狀,就像是冰面下遊動的黑魚一般。
一股強烈的吸引力從黑色的斑紋中傳來,就像是一陣輕輕地耳語,很像是伊露維塔創世之歌的循循善誘。但轉瞬之間,強大的末日力量就席卷而來,如同驚濤拍岸。趙邁一個激靈,立刻感到巨大的威脅,就好像陰影龍就站在他的面前。藍色的火焰立刻就要做出應對。
趙邁猛一抽氣,控制住自己力量爆發的衝動,免得在全城范圍內製造龍威的效果。他靜下心來,那黑色的斑紋並沒有真的變成耐括斯,它只是在勾動趙邁的力量,就像世界意志調動常人的命運一樣。
“看來我也是有可能變成陰影龍的。”趙邁皺緊了眉頭,慢慢將手抽出來。看來,正是這塊頭骨中的力量讓格拉巴克接觸和認識了黑譜,從而踏上了耐括斯聖堂和陰影龍的道路。
這塊顱骨不僅可以影響格拉巴克,還可以影響趙邁,也就是說它自身的特性是非常不穩定的,沒有必要說一定影響誰。
格拉巴克還是要死,趙邁不敢冒險讓他活下來,但趙邁還沒想通怎樣處理這個顱骨比較好。如果這是個完整的屍骨那就好了,創世神都是唯一者,就算是在平行世界中也不會重複,完整的屍骨只要一毀,一切就都乾乾淨淨。但這是一塊殘片,天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殘片,會不會再影響別人。萬一出現的不是陰影龍,而是陰影巨人,陰影惡魔,就算是隻陰影螞蟻也不行啊!
“一步步來,不要亂。第一步是要鎖死這個格拉巴克就是要成為陰影龍的那一個,他的命運不會被轉移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該發生的,必須在此時、此地,此人身上發生。”趙邁看了看外屋,看了看箱子,深吸一口氣。“欲擒故縱,我首先要推你一把。”
他輕輕在箱子上敲了一下,發出哢噠的聲音,確保格拉巴克能夠聽到。隨後,他靜靜站在一邊,聆聽著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