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的話，當然也不那麽好聽了。

  鍾小情的心臟又是一連串的抽搐，在她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時，易北戰已經先一步越過她，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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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鍾小情果然被允許去見了豆豆。

  一見面，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豆豆先開了口，“媽咪，我沒事。”

  他拉開衣服，讓鍾小情看他手背上的針眼，“他們給我抽了些血，拿去化驗，現在針眼都快長好了。”

  這點小問題，不痛不癢，跟蚊子叮了一口差不多，豆豆根本不放在心上。

  “沒有做其他檢查嗎？”鍾小情拉開了孩子的衣服，一寸一寸的細細查看，不親眼瞧見，總覺的不安心啊。

  “白胡子醫生說，他們確診病情，只需要用到我的血就好，媽咪，他們在這種病上的醫學成就是世界上最棒最棒的。”小小的孩子，竟然很會不動聲色的安慰人。

  鍾小情胡亂的點點頭，抓住了豆豆的雙肩，她表情無比內疚，“對不起，都怪媽咪不好，沒有給你一具完美健康的身體，讓你受苦了。”

  豆豆勾了勾嘴角，即使是笑，永遠只是淡淡的，表情和易北戰的樣子神同步。

  “媽咪，這病困不住我。”

  自信，且篤定。

  “嗯嗯，媽咪相信你一定會痊愈。”嘴上這麽說，腦子裡跳出來的卻是當年易南爭在車子上歪下身去時，所露出的支離破碎的身體。

  她的渾身一陣陣的發涼，真的恐懼那些可怕的治療全都加注在豆豆身上時，會是怎樣的場景。

  豆豆能撐得住，她可不一定能撐住啊。

  差距到她嗓音之中的顫抖之意，豆豆坐起來，身體向前傾，小小的身子努力的環抱住了鍾小情，無聲的安慰著。

  母子倆，抱在一起。

  鍾小情親了親孩子的頭髮，“媽咪一直陪著你，豆豆不怕，媽咪一直在。”

  豆豆露出一抹好無奈的眼神，小手在她背上輕而有節奏的拍著。

  到底是誰在怕啊，一直發抖的人，好像是他媽咪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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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脫離危險期，豆豆被嚴格限制著見其他人。

  能夠進入這間無菌病房的，除了醫生護士，就是易北戰和鍾小情。

  豆豆曾數次要求見王錦霆，可是都被拒絕了，每增加一個新的訪客，被感染的幾率就好無限擴大，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冒險，就連鍾小情對易北戰的安排都沒有異議。

  私下裡，豆豆鄙視的瞪著親爹，“你是故意的。”

  “我是為你好。”易北戰用一樣的冷酷眼神回瞪。

  “什麽為我好，你就是想阻止爹地和媽咪見面。”豆豆嗤之以鼻，別以為他小，就看不懂其中的關系。

  他病著，鍾小情幾乎是二十四小時不離的守在一邊，誰都勸不走。

  王錦霆在外邊進不來，能進來的人只有易北戰，這無形中就增加了許多獨處的機會，而理所當然的將王錦霆和鍾小情分開了，且這種分開，鍾小情不會拒絕，更不會擔心她會激烈的表示反對。

  “我才是你爸。”易北戰不客氣的彈了下豆豆的腦門。

  “你只是生理學上的父親。”豆豆不客氣的反駁。

  易北戰隻當做沒聽見，這種話囉嗦的多了，再心酸心痛也漸漸開始免疫。

  隻當他小孩亂說話，有口無心，易北戰不往心裡去了。

  “我給你讀故事吧。”他拿了一本書出來，翻開第一頁，很認真的看著。

  豆豆挺好奇的看了一眼書頁的封面，頓時就無語了。

  易北戰拿的是一本很出名的暢銷書作者寫的童！話！故！事！

  童話耶！！故事耶！！他二歲之後就不再看的無聊東西！！

  這是真的把他當成小孩來哄呢。

  “我不聽。”豆豆又在倔強的瞪人了。

  關鍵問題是，豆豆的眼睛和鍾小情最像了，他氣鼓鼓的瞪人時，分明是和鍾小情被惹到炸毛的樣子一模一樣。

  易北戰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底的笑意就沒有斷過。

  “這是很流行的童話故事，正適合你這個年齡，有助於你的心理健康發展。”易北戰堅持要讀。

  他翻閱過育兒大全了，據說讀故事、一起做遊戲之類的親子活動是很有助於培養父子之間的感情的。

  做遊戲什麽的，豆豆的身體狀況是不允許的了。

  他讀故事他來聽，這一點倒是很容易做到。

  沒想到，豆豆會那麽的嫌棄。

  “我不聽童話！童話裡的故事都是騙人的。”簡直就是浪費他的時間。

  “那你想聽什麽？寓言故事？浪漫故事？恐怖故事？”他全都有準備，病床底下放了一摞書呢。

  豆豆翻了個很萌噠噠的白眼，左手在枕頭底下一抽，拿出了一本像磚頭那麽厚的書，塞到他手上，“一定要讀，請你讀這個。”

  那是一本中級版的物理學讀物，俄文原版，豆豆已經看到了一半，用書簽夾在中間。

  “你在看這個？”易北戰翻了翻前邊，然後翻了翻後邊，一臉不可置信。

  “你可以不讀。”豆豆躺下，翻了個身，“我從沒要求你讀。”

  “讀俄文？”易北戰又問。

  “你不會嗎？”豆豆把被子掀開了一條縫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會。”易北戰拿下了書簽，開始按照書上的字句，讀了起來。

  他的聲音略顯低沉，很有質感，語速不疾不徐，繞舌的俄文在他口子竟有一種奇妙的旋轉感，讓人聽著很舒服，很安心，很……

  讀了五頁，易北戰低頭一看，發現豆豆已經安靜的睡熟了。

  小破孩，有童話不聽，非得聽這種晦澀又難理解的理論性知識，最後的結果就是被催眠了吧。

  易北戰給他掖了掖被子，確定一切安穩後，就坐在那兒，一眨不眨的盯著豆豆。

  心底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在很久以前的過去，他怎麽會以為放棄掉一個孩子是輕而易舉，毫無牽掛的事呢，若是讓他先一眼看到了豆豆，一切或許就會改變了吧。

  鍾小情推門而入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畫面。

  豆豆睡容放松。

  易北戰怔怔出神。

  一本豆豆經常看的書，還被易北戰捏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