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拎回來的兔子,是雲老爺子親自動手收拾的,畢竟這兔子身上沒有一點傷口,要是能夠留下來完整的兔子皮,那就能賣不少的錢。
因為雲珠拎回來了兔子跟野雞,晚飯自然吃的就是兔子肉跟野雞肉,雖然吃飯的時間比往常晚了一些,但眾人都心甘情願的等著,畢竟這可是吃肉。
晚飯是方氏帶著雲氏做的,老大家的跟老二家的平日裡什麽模樣,方氏跟雲老爺子都很清楚,這要是讓她們做,還指不定要偷吃多少去,更何況這肉怎麽做,老兩口心中都有數。
兔子是全做了的,畢竟這麽一大家子人,難得吃上一次肉,但野雞卻隻做了半個,如今家裡劉氏懷孕,雲氏的身子又不好,這半隻野雞可以熬湯給兩個人補補。
原本雲氏並不想跟眾人一起在正屋吃飯,但最後雲老爺子開了口,雲氏無奈,這才帶著雲珠坐在了正屋的炕上。
肉已經燉好了,一家人圍坐在桌前,除了雲氏跟雲珠之外,雲珠的那些舅舅、舅媽們,全部眼巴巴的瞧著桌子上的肉,雲老爺子跟方氏不開口,就每一個人敢動筷兒,哪怕是平日裡最得寵的雲寶。
“爺爺,吃肉……”狠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雲寶可憐巴巴的開口,雲老爺子也不說話,吧嗒吧嗒的將煙袋抽完,在炕沿上敲了幾下。
方氏坐在雲老爺子身邊,雖然她平時也吃不到肉,但畢竟年歲大了,比年輕人要沉得住氣,她也不開口,只等著雲老爺子發話。
“爹,您也累了一天了,今天開飯又晚的,咱們吃飯吧?”張氏瞧了瞧桌上的人,將目光落在了雲老爺子身上,試探著開口說道。
“吃飯之前,有些話,我要先說在頭裡。”向著張氏看了一眼,雲老爺子這才開口,張氏張了張嘴,卻沒敢繼續說話,隻好閉上了嘴,盯著桌上的肉隻咽口水。
“爹,您說。”大舅雲成開口,在這個家中,他雖然沒有老三雲武的性子好,但是卻比老二雲剛的性格要強一些,平日裡他跟雲剛的關系,也比跟雲武的要好一些。
“這兔子跟野雞,是雲珠從山上帶回來的,雖然不是她親手打的,可這也是她得來的,所以這兔子皮,我跟你們的娘不要,全部都給雲珠她們娘倆,無論去鎮上能賣多少錢,你們都不許惦記。”掃視了一圈圍坐在桌子前的眾人,雲老爺子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充滿了威嚴。
聽雲老爺子這麽一說,張氏跟王氏不約而同的撇了撇嘴,顯然很是不服,但她們很清楚雲老爺子的性格,話既然說出來了,就沒有更改的余地,因此就算是不服,她們也不敢說出來。
“爹,這可不行,平日裡雲娘母女在家裡吃的喝的,哪一樣不是我們掙回來的,她們不往家裡交錢也就算了,還要往回撈,這有點說不過去了吧?”都知道,這完整無傷的兔子皮,怎麽也能賣上個幾兩銀子,無論是哪一家都對這幾兩銀子很是垂涎,張氏跟王氏雖然不敢說,可身為兒子的雲剛卻不怕,他看向雲老爺子,緊緊的皺著眉。
“二哥,雲娘是家裡的老么,你怎麽還能跟她算錢呢?”聽雲剛說完,雲武的眉也皺了起來,雖然他平日裡也不怎麽愛說話,但是他心裡卻還是偏向著雲娘這個小妹的。
“你裝什麽啊?怎麽著?平日裡雲珠給你們倆口子點好處就把你收買了?你不差那幾兩銀子,我差!要不然,你給我幾兩銀子,我就不要了。”看向雲武,雲剛冷笑著,他一向就是家裡的混不吝,所以說起話來絲毫沒有顧慮。
“你……”雲武瞪著自己的哥哥,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他只能搖了搖頭,然後不再言語。
“誰不知道這雲珠三天兩頭的給你們兩口子送野雞蛋啊?收東西的時候怎不說啥呢?現在還裝什麽好人?”見雲武不再說話,雲剛越發的得意,他斜著眼看向雲武跟劉氏,頗有些不屑的開口道。
對於他如此的模樣,雲武還想開口,卻被劉氏伸手攔住,面對一個不講理的人,就是說的在多也都跟廢話一樣。
雲珠瞧了瞧在場的舅舅、舅媽們,心中暗自冷笑著,這便是所謂的親人,不涉及利益的時候,便無視著自己跟母親的存在,可一旦涉及了利益,自己跟娘親便成為了他們攻擊的對象。
雲珠沒有急著說話,她想要看雲老爺子的態度,只要是雲老爺子說出一句向著二舅雲剛的話來,那麽這家不待也罷!
向著娘親雲氏瞧了一眼,此時的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雲珠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她不希望自己的娘親妥協,不然的話,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人總是貪婪的。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所以雲珠看向雲氏的時候,雲氏便明白她想要說什麽,她衝著雲珠露出了一抹安撫的笑意,然後轉回頭來,看了看自己的父親。
注意到雲氏的視線,雲老爺子重新點上了一袋煙,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桌上的肉已經涼了,除了雲佳跟雲寶兩個小孩之外,其余的人都瞧著雲老爺子的反應。
“老大,這事你怎麽看?”抽了幾口煙之後,雲老爺子看向雲成,然後開了口。
“我……”雲成有些猶豫,他向著雲氏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二弟雲剛,見他正滿臉希冀的看著自己,便咬了咬牙,開口道,“我同意二弟的話!”
雲成的話一出口,王氏明顯松了口氣,她剛才很擔心,自家的男人跟老三雲武的看法一樣。
對於雲成如此說,雲武很是詫異,他皺著眉,向著雲成跟雲剛看了一眼,最終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方氏坐在雲老爺子身邊,看了看自己的三個兒子,雖然她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麽,雲珠總覺得她似乎有些失望。
雲老爺子又抽了兩口煙,這才看向雲成,“你真是這麽想的?”
“我……”雲成語塞,但想了想又好像豁出去了一樣,“對,雲娘確實是家裡的老么,可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如今帶著孩子回來了,那就是家裡的一份子,平時我們這些兒子媳婦,雖然是吃著家裡的,用著家裡的,可是我們乾活啊,這地裡的,家裡的,哪一樣不是我們乾的?她身子一直病病怏怏的,不能乾活不說,還要吃藥,這錢還不是大家的辛苦錢?如今既然有了些收入,那就應該交出來,怎麽還能留下來?雲娘,你說,這錢你若是真的留下來,你好意思麽?”
話說到最後,雲成看向雲氏,將問題直接拋給了她,雲氏也沒有想到,小時候最疼愛自己的大哥,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她瞧著雲成的臉,雖然沒有說話,可表情卻透露著她此時的難過。
“大舅,我是晚輩,按理來說這時候我不該開口,可我娘身子不好,大夫也交代不能太過傷神,所以這話,我便代替我娘說了吧。”原本雲珠還想等著雲老爺子開口,但是如今雲成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她就不得不開口反擊了。
“大舅剛才說,我娘的身子不好,不能乾活,那我想要問一句,除了大舅媽跟二舅媽做飯的日子,那飯是誰做的?平日裡,牲口食,是誰上山弄得?又是誰剁的?或許大舅會說,這些都是我做的,可我是我娘的女兒,我做的,就等於是我娘做的,這沒什麽太大問題吧?”
“其次,大舅說,我娘吃藥是你們的辛苦錢?我承認,開始我確實從姥姥這裡拿錢給我娘買藥,但是後來我時常去寧大夫將幫忙,還上山采草藥,也是賺錢了的,雖然不躲,可也還是將姥姥的錢給還上了,可以說,如今我娘吃藥的錢,都是我辛苦上山采藥賺來的,大舅若是不信的話,大可以問問姥爺跟姥姥,這些事他們可都是知道的。”
“第三,大舅問我娘,錢留下來好意思嗎?我想問問大舅,我跟我娘並沒有不乾活,也沒拿著家裡的錢買藥,甚至於前些日子地裡遭了粘蟲,都是我娘想出來的辦法,這才消滅了粘蟲,讓地裡的莊稼免除了蟲災帶來的損失,皇上都因為這事免除了我們村子三年的賦稅,我們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麽不好意思?”
一聲聲一句句,雲珠的話絲毫沒有停頓,她看向雲成,將之前他說的話,一一還了回去。
雲成沒有想到,不過才八歲的雲珠竟然這麽能說,而且句句在理,這一字一句的,堵得雲成啞口無言,他看向雲氏,見此時雲氏正一臉難過的看著自己,頓時便低下了頭。
“姥爺,這家裡,還是您做主,既然舅舅們都想要您主持公道,那麽就請您主持公道吧!”見大舅低下了頭,雲珠的視線轉移到了雲老爺子的身上。
深深的看了一眼雲珠,此時她正瞧著自己,目光絲毫沒有躲避,雲老爺子心中讚歎了一聲,這才開了口,“剛才雲珠說了這麽多,她的話,也正是我想要說的,對於這個家,她們娘倆沒有任何的虧欠,若是你們還覺得不服,那就讓她們娘倆分出去單過,我給她們錢還有地,這樣我看你們誰還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