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衝的目光很快的看向了周圍,目光掃過一個個圍觀的民眾,然後,很快的,他也搖了搖頭。
隨便花點銀子收買幾個民眾,然後讓這些人給自己作證。
這種事情確實有可能,但是,萬衝卻把這種可能給否定了,因為,人證……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可以的。
能作為人證,必須要有公信力。
這是審案的首要條件。
比如,你是一個犯人,然後,你找了自己的妻子,兒子,這樣的人來給你當人證?可能嗎?
沒有人會信。
同樣的,你找幾個村民來給你當人證,公信力同樣非常的小,可以這樣說,越大的案子,人證的要求也越高。
雞毛蒜皮的小事,村民便可以成為人證,可是,一旦涉及到殺人,搶劫等大罪,村民的證詞便作用不大了。
而像方正直這樣的,就算是一般的富商,甚至是世家子弟出面作證,基本上作用都不會太大。
去除了村民,萬衝的目光也看向了方正直的周圍。
那四名戴著鬥笠的黑衣人?
不會!
那些人聽令於方正直,人證的條件,並不成立,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與方正直並肩而立的燕修了。
從身份上來說,燕修身為燕氏嫡系子弟,將來甚至有可能傳襲燕氏家主和燕王的爵位,統禦西涼一方。
那麽……
身份上自然是差不多了。
可是,燕修和方正直之間的關系,整個炎京城哪個又不知道?讓燕修給自己作證,這未免有些可笑了吧?
“方正直,你與燕公子之間的交情本官是知道的,但是,你應該明白親人和朋友是不能作為人證的!”萬衝嘴角一笑,先下手為強。
“這個我當然知道。”方正直點了點頭。
“噢?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的人證是誰?”萬衝看到方正直點頭,心裡也頓時有了一絲疑惑。
不是燕修?
難道,還有什麽有身份的名門世家能為他作證?
萬衝想不明白誰會這麽傻。
池候在聽到這裡的時候,同樣也是眉頭微皺,當方正直提到人證的時候,他自然也是想到了燕修。
可是……
聽方正直現在的意思,這人證明顯不是燕修。
不是燕修?
難道是平陽公主嗎?
有可能!
只是,平陽公主和方正直之間同樣有過一些交情,而且……
池候的目光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又看了看遠處的街道,隨即眉頭便又皺緊了一分,因為,平**本就沒有出現。
那麽,這個人證是誰?
誰會為了幫方正直作人證,而當眾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睜著眼睛說瞎話,把全天下人都當傻子?
池候看向方正直,臉上充滿了疑惑。
而在方正直的身邊,燕修的目光同樣在注視著方正直,只不過,燕修卻並沒有開口去問,只是靜靜的等著方正直開口。
至於方正直……
此刻則是微微一笑,隨即,目光也看向了池候。
這就讓池候的心裡莫名的一驚,他有些沒有想明白方正直這個時候看自己幹嘛,難道,他現在不該看人證嗎?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他也看到方正直的手慢慢的抬了起來,然後,那隻手便直直的指向了自己。
“我的人證,就是神候府的池候!”
“我的人證,就是神候府……”
“神候府的池候!”
“……”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這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回蕩著,回蕩著……
周圍圍觀的民眾們懵了。
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堂堂北漠神候府的池候,竟然會成為方正直的人證,而且,還是證明這樣的事情?
方正正!
怎麽可能?
堂堂北漠神候府的池候,會為了方正直作這樣的假證嗎?
“他竟然說……池候是他的人證?”
“是啊,池候?!可能嗎?”
“怎麽會,神候府可是押他進京的功臣,怎麽可能會為他作假證?而且,還是證明他是方正正?”
民眾們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終,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池候的臉上,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池候會作這樣的證詞。
不單是民眾們不相信,萬衝同樣是沒有想明白,池候是方正直的人證?證明他不是方正直,而是方正正?
這……
怎麽可能?
萬衝的目光看向池候,然後,他就發現池候的臉色似乎有些黑,那種黑,真的是那種可以馬上滴出水的黑。
而事實上,池候現在的心情,真的遠遠不止一個黑字可以形容的。
他現在很想罵人。
是真正的很想罵人的那種,他想馬上將方正直的幾代人全部問候一遍,可是,他仔細的想了想後……
發現似乎有些不太劃算。
畢竟,自己的上面幾代都是名門世家,可對比一個方正直的上面幾代,卻全部都是農民草根。
好吧……
真正的原因是池候實在很難罵出口,而且,還是當著這麽多圍觀民眾的面罵出口,這樣實在是有些辱沒斯文。
他的目光看向方正直,看著那張一臉無辜而又人畜無害的臉,他終於有些明白方正直在想什麽了。
作為堂堂北漠神候,他要是到了現在還猜不到方正直的想法,那他這個北漠神候也算是白當了。
這是陷阱,這是圈套!
三天前,他曾經找過方正直,而且,聲明了進城之時要低調,要按照當前的局勢去處理事情,甚至暗示了端王會幫忙,務必要按照計劃去行事。
這裡面的目的自然是讓方正直按照他設計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只要方正直按照這些規劃好的路線走,那麽,終點當然是服從端王。
很完美的計劃。
池候反反覆複的想了很多次,都沒有想到這個計劃會有什麽問題。
因為,以方正直現在的身份,一旦明目張膽的進了炎京城,要是不依仗著他和端王,根本就是寸步難行,甚至連活下來的可能性都沒有。
可是現在……
這個計劃,卻被方正直一句簡單的“我的人證,就是神候府的池候!”給破得乾乾淨淨,滴水不剩。
現在的池候,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幫方正直作這個假證,二是繼續作為局外人選擇不作證。
魚死網破吧!
池候的牙關一咬,剛準備開口說一句,老子才不是你的人證,可是,話到了嘴巴,卻還是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因為,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方正直周圍的四名黑衣人,還有圍在周圍的近百名捕快,和灑落在地上的鮮血。
一旦他說出不作證!
幾乎可以想象,接下來會有著什麽樣的事情發生。
眼前的情景,換成任何一個人,池候都敢肯定,他一定可以阻止下來,絕對不會讓慘案真正的發生。
可是,當這個人是方正直時……
他卻不得不猶豫了。
當眾拒捕?這種小事,對於方正直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
池候現在當然可以不去管方正直是不是再繼續鬧事,可是,人是他帶進炎京城的,真的鬧大了,對他同樣沒有任何好處。
而且,方正直的背後,還有一個暗影門。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池候卻絕對是其中之一,如果暗影門真的要全力救下方正直?
事情,又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炎京大亂!
當然了,還有一個必須要考慮的事情,如果真的因為方正直而惹得炎京大亂,那麽,太子勢必要再立一功。
而自己身為帶著方正直進京的“罪人”,再繼續待在炎京城,估計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那麽……
端王所布局的計劃,能成功嗎?
沒有了方正直,便等於少了一根直刺太子內心的釘子,以太子今時今日的勢力,想硬碰硬的扳倒太子,太難,太難!
“逼人太甚!”
池候執掌北漠五府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廢之人逼成這樣!
這特麽簡直就是欺負人。
池候帶著方正直進京的目的是想引方正直進坑,可他一旦給方正直當了這個人證,便等於被方正直給拉進了另外一個坑。
一個不得不死咬著牙,撒下彌天大謊的深坑!
“本候……本候可以作證,他……他確實叫方正正!”池候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是怎麽說出口的。
但是,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整個人都有一種騰雲駕霧一樣的虛脫感。
“他確實叫方正正!”
“方正正!”
“……”
池候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炎京城的上空。
而圍觀的民眾們在這一刻卻已經真正的懵了,因為,他們都無法反應過來,堂堂北漠神候府的池候,竟然會說眼前這個人叫方正正。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甚至都有一種錯覺。
難道……
眼前這個家夥,真的叫方正正,而不是叫方正直?若不是如此,堂堂北漠神候府的池候,怎麽會撒下這樣的謊?
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可是,他是神候府的池候啊,十三府之一啊,鎮守北漠五府的封疆大吏啊,如何能當著天下人的面,睜著眼睛說瞎話?
萬衝的眼睛在這一刻瞪得很圓,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
池候……
真的為他作證了?
沒有人比萬衝更明白,這個證詞的意義,作為刑部尚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眾作假證的後果。
可是,池候卻作了,而且,還是當著這麽多圍觀民眾的面作了。
誰能相信?
萬衝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嘴巴張了張,又閉了閉,因為,在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池候作的是假證嗎?
怎麽可能?堂堂神候府的池候,會作假證嗎?
萬衝是懂律法的人,所有的律法,講究的都是證據,他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池候作的是假證。
那麽,他如何能說?
“候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萬衝雖然聽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難道,為了幫方正直當人證,池候竟也可以像現在這般,厚顏無恥到作一個全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偽證嗎?
“本候當然知道,萬大人,該不會懷疑本候會胡言亂語吧?”池候咬了咬牙,他的心裡幾乎在滴血。
可是,表面上他卻必須要冷靜下來。
話已經說出了口。
便再也沒有任何的退路,現在只有死咬著面前這個家夥就是方正正,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二種方法。
“候爺,你真的願意給他當人證?證明他不是方正直,而是方正正?”萬衝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池候,再次問道。
“沒錯!”池候再次點頭。
萬衝終於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因為,他知道再問下去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改變,堂堂池候,竟然會幫方正直作假證?
這樣的事情,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可是……
他也知道,即使再沒有想到,他也必須要去解決,因為,抓捕方正直是太子定下的計策,而且,還是不容有失的計策。
現在的他,同樣沒有任何的退路。
要麽就是方正直死,要麽他就是他死。
“就算是候爺親口為方正直作證,本官依舊無法相信,如果候爺不介意的話,就請讓開,本官要依法抓人!”萬衝的牙關一咬。
“大膽萬衝,就算你是刑部尚書,可本候乃一品軍候,向來說一不二,難道連本候的證詞,你都敢質疑?”池候聽到這裡,臉色也怒了。
“候爺,這裡可不是北漠,而是炎京城!”
“那又如何?”
“天子腳下,一切講究的都是律法,本官作為刑部尚書,有抓捕犯人的權利,若是候爺有任何不滿,大可在明日早朝之上與本官對質!”
“本候已經為他作證,證明他並不是你要抓的犯人。”
“可本官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是今日抓錯了犯人,本官願意將自己這雙眼珠子扣下來,給候爺賠罪!”萬衝一臉的狠厲之色。
“萬衝,你……”池候明顯的一愣,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萬衝要抓方正直的決心,會大到這樣的地步。
竟然不惜賭上雙眼,也要公開與自己作對,這樣的行為,已經明顯的超過了正常公務的范疇了。
“抓人!”
“你敢!”
“來人,拿本官的官印到刑部去調人,然後,立即通知城衛軍,請他們協助本官抓捕朝廷要犯,本官倒要看看,何人敢攔!”萬衝目光一凜,右手的官袍一抖,一枚墨黑色的官印也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這樣的一幕,落在圍觀的民眾眼中,無疑是震憾的。
因為,即使是身在炎京城之內,他們也鮮少見到一部的尚書與一個一品軍候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對乾的。
畢竟,無論是池候,還是萬衝,身份都不並不低。
一個是一品軍候,另外一個是二品尚書,即使是在四品以上官員多如狗的炎京,這兩人的地位也絕對是舉重若輕。
可現在……
兩個人卻為方正直,一個作了假證,另外一個,官印都拿了出來。
幾乎可以想象,明日的茶樓之內,必然段子四起。
池候的臉色非常的黑,事實上,今天進了炎京城的城門後,他的臉就一直沒有白過,作為堂堂北漠掌管五府的神候。
他的話,什麽時候遭人質疑過?
刑部尚書嗎?
一個區區二品尚書,也敢與本候公然作對!
池候的拳頭捏得極緊,如果這裡不是炎京城,如果不是周圍有這麽多圍觀的民眾,他可以肯定,萬衝現在絕對不可能繼續站著。
燕修的手再次動了動,因為,他已經能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卻再次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時,一個略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萬大人何須如此!不就是抓個人嗎?候爺還請讓一下,來吧,我就站這裡不動,只要萬大人能親手把刑部的鎖鏈套在我的頭上,今日我就跟你回刑部大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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