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力氣不夠大？換個機械臂。生孩子太慢？直接培養槽裡養。開會吵半天都達不成協議？腦袋連起來直接思維交流。腦袋會被打爆？直接用芯片代替大腦……

  當人的各個部件都被替換後，能表征這是個人的，只剩下了他的思想。然而當思想都可以被複製，被量產的時候，大概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了效率，效率的目的也只剩下了生存。

  但生存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

  林朝恩選擇了自毀，一同被銷毀的還有休眠倉中的71具備份軀體。

  或許是在這最後的最後領悟了什麽，他在做出這個選擇時顯得非常坦然，甚至於沒有絲毫的留戀。

  對於他的選擇，江晨只是垂下了槍口，但沒有做任何挽留。

  將痛哭流涕的林玲抱在了懷中，江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是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然後便抱著她離開了這座死寂的避難所。

  江晨吩咐第一兵團的士兵搬走了避難所中的量子計算機和其它設備。至於那七十多座休眠倉和那個培養罐，征求了林玲的意見後，他將它們都留在了地下。

  因為林敏傑博士已經死了，避難所失去了唯一的管理者，機能也因此陷入了停滯。避難所的大門無法再關閉，為了防止有人驚擾了他的長眠，江晨賜予了他最後的體面。

  500公斤的炸藥在地下引爆，坍塌了整個通道，將那個避難所徹底掩埋在了3000米之下。

  雖然文明尚未孕育便胎死腹中，但這終歸是一座屬於文明的墓碑，理應得到最後的尊重。

  它至高無上，但注定曲高和寡。

  他是個偉大的科學家，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從林氏避難所中，NAC繳獲了一台實驗級量子計算機，27號避難所的科學家們為此欣喜若狂。那台擁擠的量子計算機總算從超負荷的運轉中解放了出來，這對於整個NAC的科研效率將是一次巨大的提升。

  曲速引擎的論文被江晨交給了蔣林，他一直著迷著這方面的研究。如果這篇上百頁的論文能給他帶來什麽靈感的話，那對整個NAC……不，整個地球文明都將是一次偉大的貢獻。

  如果物競天擇號注定會到達地球的話，擁有曲速引擎的人類將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而且打不過的話，逃掉走還是可以的。

  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江晨還是希望能解決掉這個麻煩。

  無論怎麽說，現世也是他的故鄉。

  ……

  沈巷鎮西北部，太浦河與澱山湖的交匯處。

  在靠近湖邊約莫一公裡的地方，十余輛卡車停在龜裂的鄉間公路。奴隸們扛著一條條鋼筋走向荒地，在手握圖紙的工程師的指揮下，將鋼筋插在指定的地方。

  一條條鋼筋圍成了一個直徑數公裡的圓，挖掘機在這圓形區域中耕耘著，從中心開始挖起，將一堆堆土塊搬上卡車，運往兩公裡外的空地。

  水泥塊鋪成的圓坑中央，佇立著一根直徑約五米的混凝土圓柱。這圓柱如自信車輪軸承般連接著一道道鋼條，延伸著圓坑的外圍。與此同時，圓柱的底部裝有帶著石墨濾層的排水管，磨盤的外圍連接著通往水處理廠的水管。

  就像一座巨大的磨盤。

  卡車將運來的土塊傾倒於此，並注入從數公裡外郊區的自動化水處理廠輸送來的純淨水。

  就在昨天，追獵者兵團清除了盤踞在水處理廠的車蟲巢穴，將水處理廠納入了NAC的控制之下。雖然水廠內囤積的核聚變電池尚且足以維持水廠兩年的運轉，但一直將水廠荒廢著總歸是個問題。伊甸園的修建需要大量的純淨水，而這些純淨水將通過新鋪設的管線完成供應。

  土塊、純水與處理液在“磨盤”的運作下攪拌成稀泥，持續通過的水流將土壤中的毒素與放射殘留物洗到澱山湖中，通過這種粗洗滌的方式稀釋並淨化土壤，每三天能夠處理大概3000方土。

  土壤淨化，這是伊甸園工程的第一步。

  雖然從現世也能運來土壤，但建造一座直徑五公裡的伊甸園，所需要的土壤將是一個天文數字。以新國的領土面積，想要弄到那麽多的土並不輕松。即便是通過海關進口，也不太好解釋那些土都去了哪。

  如果能夠在末世解決的話，還是盡量依靠末世的材料比較好。反正心在NAC已經在望海市取得了毋庸置疑的主導權，無論是多麽亂來的大興土木，以NAC的財力和影響力都是能夠實現的。

  這座土壤淨化系統只是第一座，後續江晨還將在澱山湖旁部署十座。

  望著那旋轉的圓盤，林玲的手輕輕按在了領口，回憶著三天前江晨對陷入絕望的她所說的話。

  “幫我修建一座伊甸園，就在沈巷鎮邊上吧。那裡的土質不錯，種了大半年的變異果和卡姆樹脂，那裡的汙染度和輻射值都已經下降了不少。雖然毒性依舊很高，但想必改造起來將會輕松許多。”

  頓了頓，江晨接著說道。

  “或許多年後，這裡會重新變得鳥語花香。”

  或許會比戰前的風景更美。

  林玲的臉上展露了一抹微笑，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句。

  很意外，積鬱在她胸口的悲傷消散了不少。

  戰爭總算是結束了。

  盤踞在市中心的異種巢穴已經在鎢杆彈的轟擊下化成塵埃，位於郊區的小型巢穴也在逐步的清剿當中。每天NAC都會派出不下於500人的“清道夫”，手持噴火器和重機槍，在步兵車的配合下剿滅位於下水道、建築大樓內的殘存一種巢穴。

  與此同時，NAC還通過位於第六街區的傭兵工會貼出了官方懸賞。任何被標出的異種巢穴都登記在了地圖上，只要能夠提供剿滅巢穴的戰鬥錄像，由工會人員審核之後便可領取1000-2000信用點的賞金。

  整個望海市西市區，從廢土上最危險的獵場轉眼成為了整個蘇杭省內相對安全的地方。

  而這座伊甸園，在未來將成為整個蘇杭省，乃至整個廢土上最美的地方。

  “三個月，伊甸園將完成土壤淨化，同時湖邊的地基也將完成改造。一個月，大氣隔離膜將完成部署，伊甸園的一期工程將結束。”看著走到了身邊的江晨，林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四個月嗎？那麽湖邊的炮台、船塢與河邊的防禦工事也將完成加固。”望著更遠處的方向，江晨同樣笑道。

  林玲白了江晨一眼，“就不能不說這些煞風景的事嗎？”

  “為了守護這朵嬌豔欲滴的鮮花，槍炮是必不可少的。”江晨眯著眼睛說道。

  頓了頓，江晨看向了林玲，微笑著說繼續說道，“不過這等有傷風雅之事，就交給我等粗人就好了。”

  林玲臉頰微微泛紅，移開了視線。

  “嘛……隨你好了。”

  等這第一座伊甸園建立，糧食生產便可以在末世完成自給自足了。至少稻米、小麥以及部分經濟作物將可以直接在末世這邊生產，雖然成本可能稍高了一點，但這無疑是個好的開始。

  再然後便是第二座。

  新的生態圈將如同一串串緊密相連的氣泡，坐落在這片廢土上。一開始這裡的空間將只是用於生產糧食，再然後將開發住宅區……

  第六街區的人口越來越多，總不能一直依賴江晨這個“糧食搬運工”吧。雖然理論上是行得通的，但長久下去卻並非是穩定的。

  生產物資的自給自足，將是邁向秩序的第一步。

  也是遲早必須邁出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