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浪濤拍打著船舷，在那巍然不動的鋼鐵上摔的粉碎。

  導彈巡洋艦上雷達、導彈發射器皆已就位，只等待一個命令，便可傾巢而出……

  “長官，”看向了坐在一旁嚴陣以待的軍官，帶著海軍帽的年輕小夥，突出的喉結上下動著，那綠色的瞳孔看不出是堅定還是驚慌，“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該怎麽辦？

  沒有人能回答這位剛離開軍校不久的小夥子，即使是那位皺紋縱橫的老兵也不能。既然站在這裡，他們便是軍人，只是這台戰爭機器上一顆微不足道的螺絲釘，他們的該怎麽辦由不得他們。

  與其思索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不如去思考一個更現實的問題……

  我們會怎樣？

  所有人都在心中自問著，包括軍艦內的海員，包括，當然也包括站在艦橋內的那位。

  霍格臉色鐵青，殺氣騰騰的瞳孔已經眯成了一條縫，一如那一字排開的星環海軍。

  一百五十多公裡外的太平洋艦隊，用炮擊回應了聯合艦隊的強硬。

  他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選擇，包括擺出攻擊陣型，派出艦載機，派出驅逐艦……

  沒有半分軟弱的余地，即便一萬個不願意，他也只能選擇向前。

  各國代表在看著他，白宮、國會、五角大樓在看著他，美利堅、甚至是全世界的民眾，都在注視著他。那一道道視線就如一把把利劍，抵在了他的背脊上。

  “星環貿易戰機正在接近，他們的速度很快，我們的雷達無法鎖定……”副官緊張地聲音傳來。

  “所有艦載機全部升空！一個也別留著。”霍格寒聲道。

  “是！”副官咬牙應道。

  對此他早有預料，早在菲國與新國交戰的時候，便已經驗證了F-35不是極光-20的對手。然而雖然如此，但此刻他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懼色。

  極光-20雖強，但絕非無可戰勝。在驅逐艦和導彈護衛艦的掩護下，哪怕用一整支飛行中隊去換它一支飛行小隊，最終勝利的也隻可能是聯合艦隊這邊。

  電磁炮雖強，但扛大炮的小船終究是肉體凡胎。反艦導彈與反艦魚雷一同招呼上去，或許他們能打沉幾艘戰艦，甚至是打沉艦隊中央的航母，但也僅此而已……

  至於天基武器？

  三萬六千公裡的距離，飛也得飛一會兒。

  一連著數道命令下達了出去，霍格反而感到輕松了不少。

  看來這仗，注定還是得打了……

  ……

  “還剩二十公裡。”

  二十公裡。

  以美軍驅逐艦現在的航速，這點距離只怕撐不了幾分鍾。屆時聯合艦隊的前鋒將踏過紅線，而太平洋艦隊將以電磁艦炮還擊，戰爭一觸即發，幾乎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

  聽到副官的匯報，雷正抬眼望著雷達上漸漸接近的紅點，此刻他的表情就如亙古不變的山嶽，沒有絲毫改變。

  五國海軍，四十七艘現代艦艇，十數支飛行中隊……在他的眼中，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十公裡！”

  睜大的瞳孔呲目欲裂，副官死死地盯著遠方的海平面，胳膊青筋暴起，捏緊的手心已經攥出了許多汗來。

  兩艘驅逐艦一前一後，正在向著一百公裡外的邊境突進。

  就在這時，雷正突然抬起手，整了整自己的海軍帽。

  “五公裡！”

  幾乎是副官喊出這句話的同時，雷正取下了肩頭的對講機。

  “所有戰鬥單位注意，自由瞄準聯合艦隊除航母外所有目標，準備——”

  “快看！他，他們退了！”

  一聲驚呼響起，打斷了他即將下達的作戰命令。

  雷正瞳孔猛地收縮，望著全息屏幕，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擔任前鋒的兩艘驅逐艦，幾乎已經要衝進新國的海疆內，然而就在邊境前兩公裡的位置，它們突然改變了航向，來了個接近九十度的拐彎，從兩側散開撤去。

  退的不只是那兩艘不要命的驅逐艦，還有他們身後的聯合艦隊……

  ……

  希拉裡崩潰了。

  而且崩潰的很徹底。

  她是個睿智、堅強、勇敢、有手段的政客，否則她也不會打敗她的競爭對手，坐上這總統的寶座。她擁有華府最頂級的智囊團，擁有最優秀的內閣，但唯獨沒有一樣東西……

  那便是狼性。

  在這個和平年代，這是無論多少場選舉也選不出來的。

  聖母情懷或許能為她摘走“白左”口袋裡的選票，卻永遠無法替她打贏一場戰爭。

  當北美的聖母們歡天喜地投出了選票，將核按鈕交到了她的手上，相信她永遠也不會按下這個通往地獄的按鈕，然而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按鈕永遠無法被按下的後果。

  如果核威懾沒有了威懾，那麽威懾還能被稱之為威懾嗎？

  在與江晨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她便感覺自己被揪著脖子從五角大樓中提了出來，被一腳踢進了角鬥場。

  而站在她面前的對手，既不是同樣精明的政客，更不是什麽偉大的領袖，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頭面露凶光的野獸。

  在這一刻，所有計謀、博弈、甚至是語言，全都失去了作用。

  而最終壓垮她心理防線的，不是江晨的眼神，也不是他那句“準備好了嗎”，而是被擺在天平另一側那數千萬家庭，以及美利堅近一個世紀的繁榮……

  是籌碼壓倒了她。

  她決不能讓核戰爆發！

  “Stop！”

  在核戰爭倒計時的第十秒，她失聲尖叫著，不顧一切地推開了手提箱，衝到了國防部部長的旁邊，揪住了他的衣領，用全身的力氣大吼著“軍演結束了”、“改變航向”之類的話……

  歷史因為一個單詞而改變了。

  驅逐艦撤退。

  聯合艦隊改道。

  屏幕中的核按鈕也消失了。

  望著屏幕中的雪花白，希拉裡喘著粗氣，臉色蒼白的後退了兩步。

  那個單詞仿佛抽空了她全身的力量，如果不是軍事顧問和幕僚長在身後扶了她一把，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站在這裡。

  這場戰爭終究是打不起來了。

  而重返亞太與遏製新國的戰略，也隨著美國的霸權一道宣告破產。

  從今往後，再沒有什麽能阻止全球電網的擴張，再沒有什麽能瓦解牢固的地球防衛同盟。全世界都見證了美國的退縮，以及新國的崛起。即使是縱橫七海五洋的美利堅海軍，也有一處地方跨不過去。

  那就是新國的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