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向避難所提供了10枚亞晶燃料棒。

  這種燃料棒在規格上仿照了100mm口徑的核融合核心，只不過內容物並非1克用於核聚變反應的氚，而是1000點亞晶碎片，算是末世動力裝甲使用燃料棒的放大版。輸出功率也與核融合核心相仿，但能量只有核融合核心的十分之一。

  這10枚亞晶燃料棒大概足夠避難所維持一個月的能量消耗，由江晨帶人親自送到了地下。

  “我不會給你們儲存能源過冬的希望。還有，如果你們的科研效率放慢，我將削減對你們的供應。”

  在交割這10沒亞晶燃料棒的同時，江晨也向他們交代了研發任務。

  設計一款輕裝甲、高機動、強火力的自行火炮，作為獵虎的改進版。用卡車底盤拉大炮確實有些土鱉了，既然有條件換上更好的裝甲，江晨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在沒有秩序約束的情況下，這是最合理的選擇。”對於江晨的威脅，韓君華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

  “不想再爭取下嗎？更多的好處。”江晨笑道。

  “不用了。”韓君華搖了搖頭，“危機能讓人保持清醒。”

  更何況，她很清楚，就算是她這麽要求了，江晨也絕對不會在這點上讓步。

  “哈哈，明智的選擇。不過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碰上這麽有趣的對手。”江晨笑了笑，轉身登上了電梯。

  韓君華並沒有否認對手一詞，看著江晨，平靜地眨了下眼。

  “我很有趣嗎？”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擺脫人性的桎梏，純粹地用理性思考。不得不說，你是個人才。PAC的上校，都是這種水準嗎？”江晨歎了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PAC也太可怕了。

  “這和軍銜有關嗎？”韓君華反問道。

  江晨愣了愣，隨即笑道：“當然無關。在別的地方，我也見過些什麽上校啊，少校啊之類的官。他們的腦子也並非都很靈光。有的人癡迷於技術，有的人狂妄自負......我只是好奇罷了。”

  “在哪裡？”韓君華卻是問起了別的問題。

  “在我的後花園。”江晨哈哈大笑著，說了句很容易讓誤解的實話。

  “你的後花園一定不用為了生存而擔憂。”韓君華說道，她自動將那個後花園翻譯成了魚骨頭基地，而那些上校不過是他隨意授予的頭銜。

  “你這麽說也沒錯。雖然有隱憂，但也不是很嚴重。”江晨點頭道，說的卻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他沒有經歷過2150年由能源危機引發的那場不可調和的經濟危機，也不是社會學者，無法想象國與國在極度對立之下，會發展成一種怎樣的景象。

  “那還真是令人羨慕。”韓君華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以再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韓君華簡短地說道。

  “究竟是什麽東西促使你非要和我作對？身為軍人的尊嚴嗎？還是忠誠？可如果沒有人性的話，還會有這些無聊的玩意兒嗎？何況現在PAC已經不存在了。”江晨笑道。

  韓君華沒有直接回答。

  “你理解責任這個詞嗎？”

  “原來如此，那我明白了。”

  笑了笑，江晨沒有道別，轉身走上了電梯。

  望著電梯上升的方向，韓君華隱隱皺了皺眉。

  ......

  回到了地表，江晨將基地的防務工作交給了程衛國的副官王兆武，吩咐他時刻注意地下避難所的狀況。並每隔一日便與使館人員進行一次聯絡，確保駐扎字027避難所中的徐璐及其工作人員的安全。

  聽到江晨的吩咐，一開始王兆武還很納悶，因為就目前而言，基地的駐軍和27號營地的藍皮們相處都還算融洽。不過江晨沒有和他解釋內情，只是反覆叮囑了一句話。

  “如果電梯故障，或者其它什麽不尋常的事阻止地表與地下取得聯系，你就直接和我聯絡就行了......”

  “是，元帥！”雖然依舊困惑，但王兆武沒有多嘴。

  點了點頭，江晨很滿意他的工作態度。

  “這事兒你親自留意，千萬別讓其它人知道了。”

  交代完最後一句話，江晨轉身離開了營地駐軍的指揮部，向著中央空地走去。

  圍牆建設工作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預計一個星期就能完成主體工程。這些天魚骨頭基地的士兵已經將松江的地形全部偵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過於強力的掠奪者團體。

  雖然有三個實力與曾被剿滅那個灰蠱傭兵團相當，且性質尚不明確的武裝團體，但以魚骨頭基地現在的實力，已經無需去在意那些小蝦米了。出於減少變數的考慮，在圍牆建設完成之前，江晨已經吩咐過王兆武無需理會他們。

  招呼起了那些已經在營地中央列隊站好的士兵，江晨和程衛國向著營地門口走去。

  “老程，咱們打個賭如何？”

  上了車，看著27號營地的大門，江晨突然開口笑道。

  “哈哈，老板您說笑了，我這身上除了幾包煙，哪有什麽東西和您賭。”程衛國笑著說道。

  食物的話，誰都知道江晨不缺食物。

  聽到自己的部下這麽說，江晨愣了下，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咳咳，說到這事，我最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

  聽到領袖找自己商量事，程衛國立刻收起了嘻哈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不用這麽嚴肅，只是參考下你的意見。”江晨擺了擺手，從兜裡摸出了兩根煙，一根煙遞給程衛國，一根給自己點上，“你覺得魚骨頭基地的幸存者們生活條件怎麽樣？”

  他最近一直在想，魚骨頭基地發展的這麽大了，是否應該開放市場經濟？比如給每個人發薪水，然後憑薪水購買基地的食物什麽的。

  不過程衛國到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老板如此體恤部下，感動之余連忙開口說道。

  “大家吃飽穿暖，都過的很好。”

  江晨聞言笑了笑，意識到了以自己的立場，問誰估計都是一個回答，於是不再開口。

  “說起來，老板，不知道你準備和我打的賭是什麽？”程衛國問道。

  聞言，江晨笑了笑，將煙頭伸出窗外，對著27號營地的大門抖了抖煙灰。

  “一個月內，不放一槍一炮，這避難所歸我所有。”

  .....

  總算是送走了那位“瘟神”，回到了避難所中，韓君華暗暗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看向她眼神很不正常。

  很奇怪，不像是敵意。

  反倒像是嘲弄？

  搖了搖頭，韓君華穿過了拱門，向著她的辦公室走去。

  不出意外，一位一臉不爽中年男子站在門口。

  “既然我們已經取得了能源，為何不立即恢復正常物資供應？”

  “物資供應會逐步恢復，但供給將會向科研人員傾斜。”韓君華淡淡地說道。

  “為什麽？”吳亞國質問道。

  “因為我們是在替別人打工。”韓君華沒有停下，繞過了吳亞國，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避難所關閉的時候，每個人的工作都很輕松，甚至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用工作。生產設施的自動化程度非常高，只需要供應能源，就能獲得水與食物。封閉的社會環境中不存在種間競爭關系，懶散的工作習慣早已在20年的時間中變得根深蒂固，雖然不少人都是高科技人才，但懶惰的人即便再有知識，也難以發揮出應有的科研效率。

  現在避難所儲存的能量已經消費乾淨，大門也已經開啟。魚骨頭基地的能源不是無償供應，再維持原先的平均主義，只會讓所有人都在懶惰中“死去”。

  “是誰造就的這一切！”韓君華無視的態度讓吳亞國很火大，他憤怒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

  然而這手還沒碰到她的肩膀，他腿上一疼，視野便顛倒了過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把槍抵在了他的腦殼上，韓君華輕描淡寫地甩開了捏著他胳膊的手。

  “從現在開始，避難所議會解散，我用所長最高權限，收回前所長賦予居民代表的一切權限。”

  “好的，韓君華女士。”

  頭頂的廣播傳來了電流音，027避難所主控終端已經認可了她的決定。

  “你，你不能這麽做。”吳亞國臉色蒼白了起來。

  “然而我能。”收回了手槍，韓君華走進了辦公室中，關上了門。

  能源危機已經解決，居民的情緒也重回穩定，是時候整頓下這個爛攤子了。

  進門後，韓君華見到秦院士站在辦公桌前。

  “有什麽事嗎？”簡短地問道，她坐回了辦公桌上。

  “嗯，聽說......你把張所長的女兒派去擔任駐魚骨頭基地的使者了嗎？”秦院士猶豫了片刻，緩緩開口說道。

  張雨燭，似乎是叫這個名字，當年前任避難所所長張啟明網開一面收留的嬰兒。

  “嗯，她的品性不錯，人也很開朗。由於出身在避難所內，也沒什麽不切實際的念想，很適合擔任這項工作。”錯誤隻犯一次就夠了，將史永天作為先遣隊的交涉人派遣到地面本身就是個錯誤。

  曾經歷過戰前繁華的人，再見到廢墟上苦苦掙扎著的幸存者，難保不會滋生出高人一等的心態。但出生在避難所中的人就不同了，他們是真正向往著地表的一切，他們不會在意哪裡是不是廢墟。

  如果能獲得與魚骨頭基地的友誼，未來和平並入魚骨頭基地中，027避難所也能在其中擁有一定的地位，這是韓君華所能想象的最好結果了。

  見秦院士還未離去，韓君華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抬起頭問道。

  “還有什麽事嗎？”

  “嗯，有封信......我的老朋友托我轉交給你。”秦院士遞出了那已經發皺的信封。

  掃了眼署名，韓君華接過了信封。

  “怎麽現在才給我？”一邊拆開了信，她一邊隨口問道。

  “因為覺得現在會比較合適......”

  【

  首先，我為我的行為懺悔。

  但我不會後悔。

  我無法帶領避難所的居民走到最後，在我的帶領下，他們只會走向滅亡。

  或許在下令處決所有闖入者後，我應該處死那名嬰兒。

  但我做不到。

  我是個懦夫。

  我選擇死亡，我早就該死了。

  人性只是生存的累贅。

  我記得你曾和我這麽說過。

  如果我的死，能提前喚醒一位足夠強硬的領導者，或許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張啟明書，致我的同僚。

  】

  捏著信紙的手指顫抖著，韓君華深吸了一口氣，將那抹悲戚藏在了面具之後。

  那是對使命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