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丁眼中,這個胖乎乎的王總眼中閃著商人特有的狡黠,對於他的話,唐丁故作不語。
“對了,在下有個疑問,還請教唐助理,”王總指著的一幅畫,問道,“唐助理給說說這幅畫?”
唐丁看著王總說的這幅《寒山望雪圖》。
老實說,這幅畫是唐丁看過的今天畫展中最有韻味的一副。
當然,唐丁最喜歡的就是傳統的水墨山水畫,至於那些寫實工筆畫,水彩畫等等,沒有了想象空間,唐丁並不喜。
“寒山望雪,連綿起伏的大山,看不見山,只看到雪。望雪,看不見望,也只能看到雪。這幅畫雖然畫的全是雪,但是意境卻在望。誰在望,人在望。人在哪,人在寶塔中。寒山雪,塔中人,寥寥幾筆,卻把塔中人孤獨又希望的心境給展露了出來。”
“孤獨肯定有,大雪封山,被困孤塔。望雪人怎麽又是希望呢?”王總繼續問道。
“希望當然有,而且是希望大於孤獨。”唐丁侃侃而談,仿佛自己置身於大雪封山的山中孤塔。
“為什麽會有這種心情呢?舒老在介紹中也說過,本想把這幅畫起名為《希望》,但是卻媚俗了一把,最後才起名為《寒山望雪》?”
此時在唐丁周圍的人越聚越多,這種現場評畫的人越來越少了,因為現在人越來越怕出醜,不是大家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寒山望雪,望,本身就有希望的意思,冬天過後就是春天,萬物即將在大雪下複蘇,大雪下覆蓋的是希望。而且塔中不見人,卻只見漫天白雪,可見這人心胸寬廣至極,只有心胸寬廣至極的人,才會有這種望雪的心境。”
“說的好,說得好!”人群中有個老者當眾帶頭鼓起掌來。
王總雖然對唐丁的話也認同,但是卻不願意讓一個年輕人出風頭,“那就請唐助理給舒大師這幅畫估個價吧!”
估價?唐丁卻有些猶豫。
唐丁能說出這畫的意境,但是卻不代表他知道這畫的價格。如果要按成本算,宣紙加筆墨,也就十塊錢,頂天了。
但是這書畫可不是成本那麽簡單,這價不好估,聽人說書畫都是暴利,怎麽也應該不止賣一百錢,對,肯定不止。
十塊不用的成本,賣一千塊,相當於一百倍的利潤,這個利潤就不低了。
按照馬克思資本論的說法: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
不對,這個人被稱作大師,肯定水平不一般,唐丁就盡量給他多估,就按照百分之三百的利潤。
唐丁慢慢伸出三個手指,心道這畫三千這個價格絕對是天價了。
一幅畫賣三千,簡直就是搶錢。自己和師父也經常在道觀作畫,不說師父了,就是自己畫的也不見得比這個差。這樣的畫,自己十幾分鍾就能畫一幅,一幅畫賣三千,一天自己怎麽也能畫個十幾幅,如果這畫賣三千,那自己豈不是日收入少說也有三五萬?
王總見唐丁伸出了三個手指,他心中驚訝莫名,人不可貌相,行慕柳的這個男助理,的確有水平。不論是鑒賞還是估價,都像極了在行裡浸淫多年的老手。
這畫自己非常有意,王總早就想拿下。他專門找人估過價,專家們的估價就是三百萬。
“高,高,實在是高。這畫就值三百萬,唐先生高人呐,行總果然得一虎將,王某佩服。”王總雙手抱拳,甘拜下風。
三百萬?唐丁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就這麽一幅畫竟然價值三百萬?唐丁真想弱弱的問句?是日元嗎?或者是越南盾?
“好,說的好!”從人群中走出一個老人,這老人直奔唐丁而來。
老人走到唐丁面前,仔細打量著他,“我剛才聽了你對這寒山望雪圖意境的描述,我聽你說這意境裡除了希望還有孤獨,那我請問塔中人孤獨的是什麽?”
“他孤獨的是懷才不遇,孤獨的是獨望寒山雪,卻無知心人。”
“好,說的好,知音呐知音。”老人一拉唐丁的肩膀,就要跟唐丁單獨去聊。
“舒老?”王總喊了一聲,跟行慕柳一起跟了上去。
“舒老?是誰啊?”
聽到王總話的人,都紛紛向身邊人詢問。
“舒老?就是這幅畫的作者舒海舒老,號稱書畫雙絕的舒老。”
“啊?是他?竟然是舒老親自來了。”
在舒老拉著唐丁離去時,大家仍舊議論紛紛。
這次巡回書畫展是舒老和幾個朋友一起舉辦的,目的就是為了中華弘揚傳統文化。其中的作品也是這些書法家的得意佳作。
當然,如果有看好作品的買家,也可以出價,與這位書法家現場敲定價格,當場買下。
為此,這次巡回畫展一般會專門留個房間,供這些書法家們休息,也可以作為商談交易的場所。
“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師從何人?”舒海問道。
“在下唐丁,自幼喜愛書法,師承算是名山大川吧。”唐丁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自己師傅的名號。
龍虎真人這個名字太過霸氣,而且也不是什麽書畫界人士,肯定不會為舒海所知,當然唐丁這麽說還有個原因,是因為師傅龍虎真人並沒有教給他書畫具體的練習法門,而只是告訴他一句話,“修道是修心,練字也修心,練字要把山川大河,乃至整個天地納入字中。”
要把整個天地納入字中!
唐丁在練功閑暇,就刻意觀察山川大河的氣勢。
誰知這一觀察,唐丁真的能感覺到天地山川的氣勢,並把它納入字畫中。
天地山川,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陽剛與陰柔並存,簡言之,畫作可以寥寥幾筆,勾勒山川大河,字也可以剛柔並濟。
在唐丁把氣勢納入字畫中後發現,師父所教給自己的術法竟然有了質的提升,擁有了望氣的本事。
“以天地為師?”舒老一驚,這個年輕人口氣倒是不小。
唐丁這“以天地為師”的話一出口,頓時引得休息室裡的各位書法名家的驚詫。
書法跟武術一樣,雖然本源都是以天地萬物為師,但是經過幾千年的傳承,不論是書法還是武術,都有了固定的套路,有了各種各種的流派,各個流派也都有其開宗立派的大師級人物。
現在書畫的傳承,無不是在有名師指點的情況下,去蕪存真,存良去莠,最後才形成自己獨有的風格。
現在,誰敢說自己的書法是以天地為師?
不過舒老卻並沒有妄自評論唐丁的狂妄自大,他在書畫界浸淫幾十年,對各派書法、畫派都有極深的研究,可以說是中國最出名的學者,最著名的書法家。
著名教育家郭沫若曾說過,“中國有兩個人最會寫字,一個是開國領袖毛,另一個就是舒海。”
“年輕人,你是寫字還是畫畫?”
“畫畫需要心境,我想我還是寫幾個字吧!”
休息室備有筆墨紙硯,舒老的學生親自給唐丁研墨。
行慕柳站在一旁,越來越有看不透唐丁的趨勢。這真是個給大廈看門的小保安嗎?
捉鬼驅妖先不說,火眼金睛也不談,字寫的怎麽樣也暫且拋開不論,單說他跟舒老說話時候的神態語氣,侃侃而談,不慌不忙,而且說話間或露出讓舒老都震驚的神色。
舒老是什麽人,行慕柳當然清楚。舒老在京城的名氣很大,很大。自己的爺爺祝壽時候,父親特意去舒老那裡求了一副墨寶,給爺爺高興的合不攏嘴。
剛剛唐丁給舒老那副作品估的價,雖然這是畫作的現在價格,但是舒老已經封筆多年,基本不會再出作品了,所以,這畫就屬於是孤品,有市無價了,將來增值是板上釘釘的事。
到現在為止,行慕柳的風和拍賣會一共就得到過一次舒老的作品,但是卻並沒有公開拍賣,那副書法作品,已經讓她在去年送給了爺爺。
在眾人的矚目中,墨已經研磨好了,舒老特意把自己最擅長的湖筆給拿了出來。
唐丁拿起筆,蘸墨的手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這也太生疏了!
唐丁蘸墨蘸的手忙腳亂,根本沒有他嘴上說的什麽以天地為師的大氣磅礴。
唐丁蘸墨生疏是正常的,因為他在道觀雖然也有狼毫,但是平時卻舍不得用,大部分是在地上練習,那天師父心情好,才會讓他寫一幅。寫完後的紙並沒有浪費,都讓他當了廁紙。
山中歲月苦,如廁沒有紙。寫了字的紙,總比草棍要強的多。
不過唐丁蘸墨雖然生疏,但是寫出來的字,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唐丁寫了四個字:悟道參禪。
如果說“悟”字剛下筆,還有些摸不清這筆的軟硬,以至於用墨稍濃,但是接下來的三個字,“道參禪”,寫的大氣磅礴,真的有坐道參禪的意味,仿佛有如彗星入境,耀眼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