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又過了一陣子，王妃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算算時辰，也到了臨產的時候。

  遼南王府一波一波的人派出來，有產婆，有醫女，有最好的大夫。可是遼南王自己，卻因為楊雲戈引發的包操事件，親自趕到了海邊，發誓不能縱虎歸山，讓這些海匪再有片刻的喘息機會。

  據說事已了，如今也在匆匆趕回。

  趙王妃自知是趕不回趙陽去生產，便索性安心在宣平呆了下來。到了後期，有人勸她搬去楊府。可是她死活不肯。

  “我大小子還沒有成親，我就跑到他家去生孩子，像什麽話？何況我看這兒也挺好，有蠻蠻陪我說說話也不錯。”趙王妃的理由還很充分。

  老王爺和楊雲戈都不在，誰都拿她沒辦法！

  褚鸞和燕妙言因為是沒出嫁的姑娘家，反而被趕去了楊府，不在這兒住著了。

  而鄭蠻蠻被留了下來伺候。

  褚鸞倒還好，燕妙言就十分不滿，每天都在念叨王妃現在寵信鄭蠻蠻，都不理她自己的乖女兒了。

  不過……相比起來，讓鄭蠻蠻驚訝的，卻是褚鸞。

  這個傳說中的，和楊雲戈是天作之合的西江第一美人，對王妃寵信誰，好像興致缺缺的樣子……連聽到楊雲戈的消息，她的意頭都不是很大！

  而且她那種平靜，不像是裝出來的。鄭蠻蠻仔細研究過她的眼神，她還就真就是，漠不關心的。

  難道這對傳說中的佳偶天成，彼此都是一點兒興趣都沒的？

  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鄭蠻蠻被這小院子裡的緊張氣氛傳染了。她找羅玥惡補了幾章婦產科知識，然後基本上就被王妃叫在身邊不讓走了。

  趙王妃看著英雄，說什麽自己已經生過很多胎了不怕不怕啦。其實一天一天地過去她就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後來就忍不住開始問：“王爺怎麽還不來？”

  百合等人安撫她：“說是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趙王妃又問：“到哪兒了？”

  百合有些為難，隻好道：“就這一兩天了。”

  趙王妃每天睜開眼睛就先摸摸自己的肚皮還在不在。然後嘴裡就開始念叨著：“原來是做夢啊，還以為生了呢……”

  搞得鄭蠻蠻等人很是無語。

  鄭蠻蠻安慰她，道：“王妃您都生了那麽多個了，不怕啊……”

  趙王妃耷拉著臉，道：“多少年沒生過了，現在想起來只剩下害怕了。你不知道，生孩子這回事，還得看運氣，有時候疼些，有時候不那麽疼……”

  然後又開始叨叨著“王爺怎麽還不來”之類的話。

  結果那天晚上，趙王妃拉著鄭蠻蠻說楊雲戈小時候的事情的時候，就開始陣痛了。

  陣痛一開始，趙王妃立刻臉都歪了，大聲道：“快去把王爺叫來！”

  鄭蠻蠻慌亂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把王爺叫來有什麽用，難道王爺還能替你不成，該疼還是得疼的……

  院子裡亂成一團，眨眼的功夫就燈火通明。

  趙王妃被抬到床上的時候還死死地抓著鄭蠻蠻的手。鄭蠻蠻一個小姑娘，也只能頭皮發麻地守著她。

  看來趙王妃是遇上“運氣不好”的時候了，疼到天亮，竟然十指還是沒開全。她疼得昏過去又醒過來，把鄭蠻蠻的手都抓破了。

  外面突然騷動起來。

  趙王妃猛的睜開眼睛，顫聲道：“快，快去看看，是不是王爺回來了……啊！！！”

  “宮口，宮口開了！王妃，王妃您用勁兒！”

  真的要生了，那鮮血淋漓的場面，倒是讓趙王妃突然反應過來，推了鄭蠻蠻一把，臉色蒼白地道：“別，別看！”

  早幹嘛去了！

  鄭蠻蠻滿手血，從屋子裡狂奔出去。

  結果剛打開門，就撞到一個人，渾身甲胄，殺氣凜然。

  她被嚇傻了。

  對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聽到趙王妃的慘叫聲，又把她丟下了，大步上前。

  一個腦袋伸進來，看見她，立刻把她拉了出去。

  鄭蠻蠻出去之前看到的最後畫面，就是遼南王單膝跪在床前，似乎握住了趙王妃的手。

  然後門就在她眼前被關上了。

  楊雲戈一身黑甲，身邊還跟著個容顏絕色的白甲小將。那是他三弟燕明瑜。

  他用披風把鄭蠻蠻擋住，有些焦急地道：“你怎麽樣？娘怎麽樣？”

  “聽說……宮口開了。”

  旁邊的燕明瑜聽了，也不明白“宮口開了”是怎麽回事，只是依稀知道是好事。他道：“這兒有爹，大哥你快帶蠻蠻姑娘去洗洗。看她也嚇壞了。”

  楊雲戈點點頭，環住鄭蠻蠻就往旁邊走去。

  鄭蠻蠻已經被嚇蒙了……剛才那種鮮血淋漓的場面，她都看見了……

  直到楊雲戈把她按到暖池邊上，先洗了洗手，被趙王妃抓破的傷口碰了水，她立刻“嘶”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楊雲戈捧著她的手細細看了，低聲道：“我記得上一次，被抓破的是我爹的手。”

  鄭蠻蠻倒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王爺和王妃的感情真好。”

  她大約是因為遼南王不在，心裡不安，所以才這麽慢。說實話，她也是第一次見男子重進產房去陪伴妻子。即使是現代，也很少見。

  “是好得很。”楊雲戈道。

  他口氣淡淡的，把鄭蠻蠻抱在懷裡，半松了一口氣。

  朦朧的晨光中，她抬起頭看著他的臉。他黑了很多，也瘦了。下巴上還有不少胡子渣，滿眼血絲，顯得他整個人凶神惡煞的。

  “你怎麽會在這兒？”他道。

  “來給王妃作伴。”她淡道。

  “有沒有欺負你？”

  鄭蠻蠻白了他一眼，道：“這世上隻你會欺負我了。”

  楊雲戈看著她，半晌不說話。他的眼神專注，而深沉，仿佛有千言萬語，又偏生一言不發。撩得人，心裡一陣一陣的，發癢。

  她道：“哎……”

  楊雲戈就低下頭，吻住她。

  他的唇是冰冷的，可是舌尖火熱。在這熱氣氤氳之中，甲胄未卸，把她抱起來，深深地摟在懷裡。

  貪婪的，無限滋生的渴望，在兩人之間徘徊不去。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低聲道：“我不在，你聽話嗎？”

  “聽誰的話？”她的氣息也有些不穩，為他這一刻的神色所蠱惑，主動湊上去，又吻住了他。

  嘴唇一碰，就分開了。

  楊雲戈撫摸她的臉，似乎想好好看看她的容顏。仿佛，在夢裡千萬次這樣做過，手指描摹著她的眉眼。

  鄭蠻蠻抿了抿唇，看著他半晌，突然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是。”這次楊雲戈回答得很乾脆。

  “想我幹什麽？”鄭蠻蠻問。

  “不知道。就是想起你，就是魂牽夢縈。”

  鄭蠻蠻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紅了。楊雲戈這個別扭的人，怎，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下一瞬她看到他眼中的笑意，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有點小得意。她頓時有些惱，把他推開在一邊，自己站了起來。

  “你想我有什麽用，我又不想你！”她憤憤地道。

  說著，還踢了他一腳，氣得轉身跑了。

  楊雲戈被踢了，也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呵呵的，爬了起來跟了上去。

  院子裡，每個人都很緊張。趙王妃的慘叫聲還在繼續。

  天氣正冷，楊雲戈把鄭蠻蠻緊緊摟在懷裡，用披風圈住她，替她擋掉了寒風瑟瑟。

  燕明瑜他們偶爾看一眼，但都不說話。

  楊雲戈此番立功，實在是太耀眼了！一時之間，竟無人敢對他有任何非議！

  直到屋子裡響起一聲響亮的嬰啼，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了。

  產婆端著一盆血水從裡頭出來，眾人連忙圍了上去。產婆笑道：“是個小王子。”

  “又是男娃娃，這回爹要氣死了。”楊雲戈嘀咕道。

  鄭蠻蠻不禁看了他一眼。遼南王妃整整生了七個孩子在前頭，本來最小的六王子今年也才十一歲。除去小郡主，剩下的六個都是兒子……

  遼南王寵愛自己膝下唯一的郡主也不是什麽秘密，由著她拖到快十九歲了還不出嫁。想來他是很期待再有一個小女兒的。可惜趙王妃又生了個兒子……

  這時候，燕明瑜在旁邊笑道：“才不會呢，娘不管生個什麽東西出來，爹都要高興死了。”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讓鄭蠻蠻想到了小時候的一篇課文，裡面有句話，“就算生了隻蟑螂出來，你也要說好極了”……

  楊雲戈道：“我看娘又挨了一場疼，他是要被娘給罵死了。”

  燕明瑜哈哈大笑。俊美絕倫的白甲少年將軍，在這晨光下眉飛色舞意氣風發，連鄭蠻蠻都看得呆了呆。

  她這個神色落入楊雲戈的眼底，頓時他就不爽了，在鬥篷裡狠狠地捏了她一下。

  鄭蠻蠻吃痛，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燕明瑜道：“爹陪娘，一時半會兒走不開。大哥，你這院子裡可還有睡覺的地方，讓我歇上個把時辰，我在回趙陽去協助二哥處理海戰後續，也好撰寫折子。”

  雖然這次楊雲戈才是主角，但是你永遠不能指望他會願意做這些瑣事……他也絲毫不怕這戰報他不參與別人會寫成什麽樣子。又會不會削了他的功勞。

  當然，親兄弟是不會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