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楊雲戈真的沒生氣。

  就算有一點吧，那生氣的程度還不如他發現鄭蠻蠻偷看他三弟來的多。

  當時，老頭子和他說了那些話之後，他突然想到，再跟老頭子和老娘住下去，恐怕會有諸多不便。

  一則聖旨的壓力下，老頭子和老娘還會繼續逼他成親。

  再則鄭蠻蠻這還名不正言不順的，要是被老娘給調教壞了可就不好了。要知道王府那些女人，慣會調教人的，連他老娘看著純良，調教他弟媳婦的時候也是狠的。

  他就是覺得，再這麽下去，事情會越來越失控。要是他自己還沒有收伏鄭蠻蠻，鄭蠻蠻就先被他老娘當兒媳婦調教過了，那還得了。

  越想越覺得不妥當。於是，他就搬家了。

  然後……

  鄭蠻蠻頓時想撞牆：“你這樣做，想過王爺和王妃的感受沒有？他們肯定要氣死了！”

  楊雲戈莫名其妙，道：“氣什麽？他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特立獨行，沒什麽孝心！”

  這兩句話的確是老頭子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尤其是老頭子。

  鄭蠻蠻道：“我怎麽覺得你這話好刻薄，好像小媳婦在抱怨人。”

  “沒啊。”

  楊雲戈愣了愣。他只是在說事實，一點兒怨氣都沒有。

  在他認為，無論他怎麽做，老頭子和老娘都不可能理解他的，總能想歪點什麽。那他還不如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鄭蠻蠻頹了。

  她知道楊雲戈是破罐子破摔，但是突然又開始有點可憐趙王妃……

  其實她要是知道現在的情況，其實是遼南王被剛生完孩子的趙王妃逮住破口大罵，還一句嘴都不敢還……她就會知道，更應該被同情的是看似威風的遼南王。

  楊雲戈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他把鄭蠻蠻抱起來，笑道：“再買個院子好不好？你的衣服都帶出來了。”

  “好……”鄭蠻蠻蔫蔫道。

  她看了楊雲戈一眼，道：“我好幾天沒回家了，想回去看看。”

  “明天回去。”他道。

  “嗯。”

  楊雲戈果然在附近轉悠了一圈，又買了個院子。

  鄭蠻蠻就忍不住吐槽。你這貨是當院子都是擺攤賣的，一會兒一個一會兒一個的。

  這次他挑的是個很小的院子，只有三間屋子。大約是又怕有什麽人來跟他擠。他手底下那些強將衝進去一通收拾，他還抽空去買了個餅回來給鄭蠻蠻吃。

  鄭蠻蠻縮在馬車裡，裹著大氅吃著餅，感覺竟然一點都不怪異。

  楊雲戈就盯著她吃，也不說話。

  鄭蠻蠻被盯得毛骨悚然的。

  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兒那個小院子就收拾好能住人了。楊雲戈又把裹著的鄭蠻蠻抱了進去，直接抱進屋子裡，放在新鋪好的床上，二話不說脫了衣服就壓了上來。

  鄭蠻蠻推了他一下，推不動。最後沒辦法了，隻好摟著他的脖子道：“咱們不能這麽孤僻，待會兒回去和王爺王妃打個招呼好不好？”

  楊雲戈咕噥了一聲，附身吻住她。

  才親了一下，她又避開了，堅持道：“去打個招呼吧。”

  “鄭蠻蠻你夠了啊，一嘴蔥油餅的味兒我還肯親你你還唧唧歪歪的！”楊雲戈有點小暴躁了。

  鄭蠻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那你別親。”

  楊雲戈果然不親了，改為咬她的脖子。力氣不大，咬得她直笑。

  後來她衣服都脫了，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楊雲戈興致勃勃正想上陣。她突然又道：“我說真的，還是去打個招呼吧。”

  “……”

  楊雲戈只能答應了。

  不過他心裡不痛快，這一次也就草草收場。

  後來休息了一會兒，鄭蠻蠻就催著他起來更衣，趕緊去和王爺王妃打招呼。楊雲戈毫不猶豫地把她也揪了出來。

  “你也去。你走的人情，不讓人看見怎麽行？”

  鄭蠻蠻唧唧歪歪了一會兒，發現他剛給她穿上的褲子又有剝掉的傾向，她就閉嘴了。

  而在原來那個別院，遼南王剛挨完罵，一臉戾氣。

  突然發現楊雲戈去而複返，頓時暴跳如雷，道：“你還回來幹什麽！”

  楊雲戈推了已經嚇傻的鄭蠻蠻一把，道：“你去瞧瞧我娘和我弟弟。”

  鄭蠻蠻是第一次直面遼南王，哪裡能扛得住這位傳奇戰神的怒火，戰戰兢兢地請了安，就說自己要先退下了。

  遼南王看見了又有點後悔。他心裡知道這次兒子能回來肯定是這個小姑娘的功勞。

  這麽多年了，那些閨秀能受得了楊雲戈這死脾氣的本來就不多，更別說還是能讓他做出一些妥協和讓步的了。

  可就見過這一個，別再怕她嚇跑了……

  他連忙換了副臉色，道：“你是鄭氏吧？”

  鄭蠻蠻盯著這張成熟英俊的臉，有些慌亂地點點頭。

  “去吧，王妃老念叨著你好呢。”他道，聲音也平緩了很多。

  鄭蠻蠻點點頭，溜了。

  楊雲戈看她被嚇得那樣就樂，還盯著她的背影傻笑。

  一回頭不防又碰上自己老爹瞬間暴怒的臉。

  “你還回來幹什麽！”

  “你以為我想回來！”

  “那你是回來幹什麽！”

  “你吼什麽！”

  “……”

  鄭蠻蠻萬分後悔，隻好抱著腦袋縮進了趙王妃的屋子裡。

  那邊是吵得厲害，這邊卻是喜氣洋洋的。趙王妃喜得麟兒，此時也有些倦，靠在墊子上。她新生的孩子就在她身邊。幾個八部騎兵的女將領都在看，個個喜不自禁的。

  看見鄭蠻蠻，趙王妃眼前一亮，道：“蠻蠻來了，戈兒呢？”

  “在書房……”

  “竟跟著一塊兒回來了？果然還是蠻蠻有本事。”趙王妃笑道。

  頓時鄭蠻蠻就訕笑了一聲。

  憋了一會兒，她道：“殿下，您別生氣……騎主他，其實也不是那個意思。”

  “不就是不想和老爹老娘住，還能是什麽意思。”趙王妃淡淡地道，眉宇間卻洗不去哀愁的意味。

  “也不是……他就是覺得，王妃剛剛生產，他在這兒擠著，也怪不方便的。”鄭蠻蠻小聲道。

  趙王妃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啊，別給他說話。他就是這德行，我都習慣啦。蠻蠻來坐，看看小弟弟。”

  汗死，還小弟弟呢，她又不是她家什麽人。

  趙王妃揮了揮手，其他人就都下去了，留下熟睡的嬰兒，和鄭蠻蠻。

  “怎麽回事兒，你知道嗎？”趙王妃道。

  她只知道丈夫和兒子起了爭執，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

  鄭蠻蠻老老實實地道：“不知道。不過騎主瞧著，真不像是因為生氣而走的。他當時……挺平靜的。”

  “挺平靜？”

  “嗯……挺平靜的。可能，就是覺得說了您和王爺也未必答應，所以就沒說吧。”

  趙王妃眼中一黯。當初他搬府，換姓，都是自作主張的。

  王府那邊因為怕了他那個脾氣，只能什麽都不說。

  難道他是以為橫豎自己的父母是一點兒也不在意嗎？

  看鄭蠻蠻的注意力被那個小嬰兒吸引了，趙王妃又笑了，道：“皺巴巴的，看不出來像誰。”

  鄭蠻蠻看了半天，也覺得不知道像誰。說實話，楊雲戈的相貌是和他父親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大約是因為年輕，他甚至比他父親還要鋒芒畢露一些。

  而老三燕明瑜，乍一看像王妃，再看又像王爺。他是得天獨厚，幾乎集合了這對夫妻外貌上所有的優點。

  郡主燕妙言，則像王妃多一些。但看著沒有王妃那麽出色，相貌算好，但不算頂尖。不過沒關系，她身份尊貴，又十分得寵，外貌什麽的倒不重要。

  隻不知道這個小的會像誰。

  鄭蠻蠻也算是圍觀著他出生的，竟然有些小小的期待，心想著這小子長大了不知道像誰。

  又覺得，自己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看著他長大。

  她道：“王爺和王妃的相貌都好，想來小王子也是人中龍鳳。”

  “相貌倒沒什麽要緊的，就怕性子不好。”

  說著又想起楊雲戈，免不了又要歎一聲。

  鄭蠻蠻不知道要怎麽給楊雲戈開脫。他一聲招呼不打就搬走是事實，不想跟自己的父親母親住也是事實。

  最後她隻好道：“瞧王妃的性子這樣好，想來王府的諸位王子郡主，也都是心地好的。”

  “是啊，有時候我想想，我也不會教出一個心地不好的孩子來。怎麽這麽些年了，我都把我自己的親生兒子當成了個壞孩子呢。”

  鄭蠻蠻一怔。

  趙王妃突然握住她的手，望著她，道：“這些日子，我才想明白了。我老覺得，他出生後我便拋下他遠走，是多麽的對不起他。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真正對不起他，卻不是他小的時候。而是把他接回我身邊的時候。”

  是楊雲戈從小長到大的那個過程，她給這個孩子的傷害太多了。

  家裡的孩子太多，楊雲戈又老是喜歡跟著老騎主李宛，她摸不透那孩子的性子，卻自以為自己多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而他卻不懂得體諒。

  如今想來，也只能歎息。

  她低聲道：“蠻蠻，你要陪著他。這孩子……太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