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鄭蠻蠻起床之後，楊雲戈早就不見了。

  她坐在榻上發了一會兒愣，然後利索地下了床，自己給自己梳了個舒服的墮馬髻，找了身襦裙換上，打算外面穿大氅。又暖和又方便。

  小翠進門，看到她自己梳了頭，頓時就皺眉，連忙道：“縣主，這個頭你不能梳！”

  鄭蠻蠻莫名其妙，道：“為什麽不能梳？”

  “不吉利！”

  我去，難道就有個“墮”字？

  小翠立刻手腳麻利地上來拆解她的頭髮。

  嫑啊！梳了半天，還沒來得及得意呢！

  可是小翠對於這個非常執著，硬是二話不說把她的頭髮都拆了下來，然後重新梳了個……中規中矩的元寶髻。

  “您要出去啊？”小翠道。

  外面可不消停呢，最好還是別出門吧。

  “不一定，待會兒看。可能要進宮請安吧。”

  小翠愣了愣：“這個時候請安？”

  鄭蠻蠻眯著眼睛笑。她唇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皮膚嫩了以後就更加明顯。

  梳好頭，鄭蠻蠻吃了早飯，然後叫了衛靈進來，在她耳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一通。

  聽得衛靈臉色就有些意味莫名。

  等鄭蠻蠻說完了，衛靈戰戰兢兢地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這不是正亂著嗎？誰知道是我們乾的啊。”

  衛靈道：“可，可是，如果獨他們家……”

  “傻啊你，又沒證據，憑什麽說是我們啊，你當騎主是好惹的嗎？”

  衛靈還有些猶豫。

  “快去，把臉蒙好了，別讓人認出來就行。”

  鄭蠻蠻挺著肚子站了起來，笑嘻嘻地道：“我待會兒就進宮去請安。我在宮裡，騎主也在宮裡，這可是有太后和皇上作證的，誰敢說什麽？”

  倒是周全……隻盼著你別又被騎主臭罵一頓。

  衛靈嘀咕了一聲，終於還是出去了。

  小翠好奇地伸長脖子，道：“縣主，您讓衛靈去做什麽啊？”

  “好玩的事兒啊。她聽話，所以我讓她去。你不乖，不讓你去。”

  “……”

  吃過早飯，鄭蠻蠻就進宮請安。

  雖然只是短短一夜過去，但是她懷著身孕的消息卻是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所以她一進宮，按規矩有一段路是要走過去的，紫宸殿立刻送來了軟轎，把她抬了過去。

  進殿有地龍，脫了大氅，她穿著齊胸襦裙，太后看到，卻還是震驚了。

  “怎麽……這是幾個月了？”

  太后有印象，楊雲戈走之前還見過她呢，那時候她還瘦得像根小柴胡似的。

  鄭蠻蠻有些靦腆，道：“快六個月了。”

  “這……才六個月？”

  蘇太貴妃覺得不可置信，道：“雙生？”

  鄭蠻蠻囁囁道：“是，是三胞胎……”

  “……”

  “……”

  眨眼的功夫，太后立刻親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幾步下了台階，道：“還跪著幹什麽？趕緊起來！來人，賜座！”

  於是鄭蠻蠻就成國寶了。

  以前她的待遇就是張小繡杌，簡單的說，那就個小墩兒……現在換成了加了軟墊還帶靠背的椅子喲。

  太后面上也是喜氣洋洋的。要知道楊雲戈可是著名的老大難，這普天之下的女子，就沒有哪個是入他眼的。而他自己看得上的，比如鄭蠻蠻，別人又看不上……

  可現在有了子嗣，又不一樣了。而且還是三胞胎呢。

  “眼看就快過年了，這個消息發回遼南，這是雙喜臨門了。”太后高興地道。

  鄭蠻蠻摸了摸肚子，笑而不語。

  太后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憂心什麽。她與鄭蠻蠻有個約定，三年以後才讓他們大婚。可是眼下這孩子都要生了，沒個名分，實在是不好聽。

  她笑道：“若是生了兒子，便立即冊封。”

  三個裡總會有一個兒子的吧？

  鄭蠻蠻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立刻站了起來，行禮謝恩。

  太后又叫了宮裡的婦科聖手來給她把脈。

  這聖手倒不如李宛，通過把脈，也不能確定裡面是三胞胎。只能肯定最少是兩個。

  鄭蠻蠻的身體很好，養得也好，生產應該完全沒有問題。

  太后著急呢，又讓人給她弄了個食譜，讓她回去對著吃，恨不得搬空了宮裡的收藏，什麽好藥都拿來賜給她。

  連蘇太貴妃都笑了起來。

  太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木木剛立了大功，蠻蠻懷嗣，也是大功一件。當然要重重的賞。”

  蘇太貴妃不說話了。

  這些，看著是福氣，可是天大的福氣，卻還是要擔得住才行。

  當年有位貴妃劉氏，是今上后宮之中第一位懷孕的妃子，品級又是當時最高。她得到的，比鄭蠻蠻只有更多。

  可是那位劉貴妃卻因此心事重重，生怕自己不能生下長子。最後把自己折騰得半死不活。倒是生了個長子，可因母親孕中不停地吃什麽女胎換男的藥，而導致先天不足。

  然而鄭蠻蠻是沒有這種功利心的。她知道，雖然楊雲戈嘴裡也嚷嚷著要兒子，可實際上，生兒子生女兒，楊雲戈一樣喜歡。

  因此她站起來謝了賞賜，便一臉恬靜又幸福地坐了回去。

  太后知道她嘴饞，便叫人拿了不少好吃的來哄她。人老了就是喜歡哄小輩吃東西，連太后也不例外。

  “可惜皇后跟著皇上料理此次京城動亂之事，不然也該把她叫來的。”太后笑道。

  燕皇后頗有雄才大略，經常和皇上一同處理政事，皇上也不忌諱，視她為左膀右臂。

  可惜人無完人，再加上這幾年皇后都被保護得太好，后宮清平。所以在處理女眷內務之類的事情上，她總是少根筋……

  鄭蠻蠻在紫宸殿磨蹭了一個上午。

  太后也很歡喜，她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後，鄭蠻蠻是不肯跟她親近了的。沒想到她完全心無芥蒂，還願意讓太后摸她的肚皮……

  直到中午，楊雲戈和皇后匆匆來到紫宸殿，兩人面上都有些焦急之色。

  鄭蠻蠻正坐在太后腳邊，聽太后說生孩子的故事，此時立刻就站了起來。

  “皇后娘娘安好，騎主安好。”

  皇后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掠，然後落在那大肚子上，也愣了愣。

  她自己的身材一直很纖瘦，生了幾個了，也是非得到七八個月上才去才特別顯懷的。何況還穿著襦裙。

  太后歡喜地道：“蠻蠻說是三胞胎。”

  皇后也沒太吃驚，只是問鄭蠻蠻：“是誰把的脈？”

  看樣子倒不大相信。

  鄭蠻蠻看了臉色已經有些陰沉的楊雲戈一眼，毫不在意地一笑，道：“是老騎主。”

  李宛……

  皇后無話可說了，囑咐道：“好好將養著身子。”

  楊雲戈一把扶住鄭蠻蠻，責備道：“外頭正亂，你出來瞎跑什麽？”

  太后立刻罵道：“哀家惦記，她來給哀家瞧瞧不行嗎？何況你府裡的侍衛一路護送，還能出什麽事？”

  楊雲戈才不相信鄭蠻蠻是來給太后“瞧瞧”的。只是太后明顯的護著她，倒讓他愣了一下。

  太后又道：“沒事兒少對著蠻蠻橫眉怒目的，到時候生出來的孩子一個個都像你一樣！”

  楊雲戈：“……”

  鄭蠻蠻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還是皇后插了嘴，道：“既然懷著身孕，還是三胞胎，木木還是趕緊帶她回府。近一陣子，還是不要外出了。”

  又解釋似的對太后道：“不是不讓您瞧。這次京都暴亂，很是麻煩。就連忠王府，也闖入了一群暴徒……忠王身為百官之首，竟然也被人傷了，忠王妃也沒能幸免於難。”

  太后吃了一驚，道：“哪裡來的暴徒，這樣大膽，連忠王府都敢闖？”

  皇后無奈地道：“此時京都流寇亂竄，不但有西羌余孽，還有些本地蟄伏的黑幫，地痞之類的。又或者是別有用心的人家……暫時查不出來。”

  今天楊雲戈和鄭蠻蠻都在宮中，而且楊雲戈聽到消息時那一臉震驚，做不得假。聽說鄭蠻蠻在紫宸殿，他立刻就要過來。

  因此皇后也沒往自家兄弟頭上想。

  至於鄭蠻蠻……她根本不相信鄭蠻蠻會有那個膽子，毆打忠王……

  皇后其實心裡也知道忠王府是怎麽回事。看著清明，可是他們一直開倉放糧，前段時間又彈劾了一些權貴放利錢的事，結仇的多了去了。只是大夥兒都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有人趁亂衝進忠王府毆打忠王和忠王妃，說實話，她還真是不奇怪……

  只是忠王和王妃都被打得躺在了床上，王妃又哭哭啼啼的要自殺，說是沒臉見人了……皇上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老東西（指皇上）最近是越來越鬼精了，知道這是麻煩事兒，所以就推給了她去查。

  所以現在燕皇后也是焦頭爛額的。

  但是鄭蠻蠻的肚皮，她還是很關注的。

  問了好些話，楊雲戈都一臉警惕地看著她。

  她又訕訕的，囑咐鄭蠻蠻道：“近日不許出門，聽話。”

  楊雲戈心道，蠻蠻只聽他的話。

  鄭蠻蠻點了點頭，道：“是。”

  皇后看著她的肚子，終究是笑了起來。

  不管怎麽樣，母親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欣喜若狂吧。燕皇后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