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從頭到尾就透著詭異。

  然而每個人的反應又很正常。妙言郡主高興地怎怎呼呼，消息傳到趙王妃那裡趙王妃隻掀了掀眼皮就繼續關注自己正在生孩子的兒媳婦。

  好像每個人都覺得，楊雲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點兒也不稀奇。

  楊雲戈指揮鄭蠻蠻去認親爹。

  鄭蠻蠻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走到鄭侯爵膝下，噗通一聲跪下了，低聲道：“父親。”

  鄭侯爵也不是那種慣做戲的人，看了她半天，有些尷尬，才憋出一句話，道：“好，好，乖女兒，快起來。”

  楊雲戈反應迅速地把鄭蠻蠻拎了起來，笑道：“就是這樣，估計嚇傻了還沒回魂。”

  鄭侯爵哈哈大笑，突然道：“大王子，老夫冒昧地提一句。這個姑娘瞧著普通得很，又好像有點傻。但是既然成了我老鄭的閨女，這，恐怕……”

  楊雲戈笑道：“您放心。”

  ……喂喂，你們兩個在商量什麽密謀的事情？

  這個心照不宣的笑容是是什麽意思？

  還有啊！誰普通又又有點傻了！

  妙言郡主挽住鄭蠻蠻的胳膊，笑道：“鄭叔叔是好人，最護短了。蠻蠻你叫了這一聲爹，以後鄭叔叔就是你的靠山。”

  楊雲戈哼了一聲。

  鄭侯爵看著這個小不點兒，倒是露出了些算是慈愛的笑容。說實在的，他對這個硬塞給他的閨女也沒什麽感覺。不過君子有成人之美，為了他們大王子不拖成陸朗那樣的大光棍，他應該出手相助。

  因此他就很和氣地衝鄭蠻蠻笑道：“放心吧，我鄭某人的姑娘，出去還沒人敢欺負的。”

  鄭蠻蠻聞言小心翼翼地道：“您，您有幾個姑娘？”

  “就一個。”鄭侯爵爽快地道。

  “……”

  楊雲戈一手把鄭蠻蠻攬過來，道：“不用你，她也沒人敢欺負。”

  鄭侯爵就盯著他那隻手，蹙眉不語。

  楊雲戈一看就知道壞了，他松開手，把老鄭一拎，道：“走，有幾句話說。我請你喝酒去。”

  說著，也不管還在屋子裡的妙言郡主和鄭蠻蠻，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妙言郡主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拉著鄭蠻蠻轉了兩個圈，道：“你現在是縣主啦。過幾天就過年了，家裡來來往往都是客人。紅英，你快點去把府裡的繡娘全叫來……不，叫到安然居去。”

  鄭蠻蠻莫名其妙，道：“這是幹什麽？”

  “送你東西啊。我的衣服素淨，你挑兩身先穿著。縣主朝服和繡娘都沒有這麽快的。還有撿幾件像樣的首飾啊。”

  說著妙言郡主又舉起她的手腕，忍不住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了，就你手上這個鐲子，扔出去比什麽首飾也打眼。”

  鄭蠻蠻有些無語，低頭看了一眼，道：“這個鐲子很值錢？”

  這兩天她就發現大家的眼神有點兒不對勁。可她以為只是因為這個鐲子和她一身寒酸的打扮不搭配……

  妙言郡主瞪大了眼睛，道：“你開玩笑吧？這種成色的金絲血翡，整個遼南也就只有我娘有一對。那還是從京城帶過來的，我娘這個摳門的從來也沒有戴出來過。你要說值錢，那我告訴你，你記得我那支交翠的羊脂玉簪子嗎？”

  “記得啊。”

  那簪子看著普通，拿出來放在地攤上估計都有人當是假貨。可是那卻是妙言郡主的寶貝，等閑不拿出來顯擺。

  妙言郡主虎著臉，道：“就跟我那簪子差不多吧。”

  “……”

  “你別瞪眼，就是價值連城。一座平江縣一年的封邑！”

  這敗家玩意兒……

  看妙言郡主一臉鄙視，鄭蠻蠻嘟囔道：“那你能怪我不識貨啊。你哥哥送給我的時候，連個包裝都沒有，就這麽一個拎出來二話不說就往我手上籠。把我骨頭都快籠斷了。你說這像是值錢的東西的送法嗎？”

  說著鄭蠻蠻又覺得不對勁：“你哥怎麽這麽有錢啊？”

  他買了好多個院子了……雖然不算什麽，可是湊在一起也是筆大數目吧？

  “我哥不斷累戰功，封邑都快趕上我爹了。他那名字起的，嘖嘖，什麽楊雲戈的。皇叔生氣不給他封侯，可是他老是立功，不封賞也說不過去。皇叔就隻好老是賜東西給他。你別看他年紀輕輕平時又沒什麽開銷。真要較真起來，搞不好比我娘還有錢。”

  “……”

  敢情您這是用封號換了銀子呢。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要是褚鸞郡主來看，肯定不值。她就是頂著個封號，卻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換成妙言郡主，她是巴不得的。因為她沒錢。

  兩個姑娘家嘮嘮叨叨地往安然居走。說實話，丫頭向她請安道“縣主安好”的時候，鄭蠻蠻還是沒怎麽反應過來。

  她還是沒什麽自己做了縣主的感覺。

  到了安然居，燕妙言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更衣室分享出來給她挑。

  上層的衣料，多數是不能疊的，只能掛著，由侍女每日除塵保養。鄭蠻蠻一進更衣室就歎為觀止。沒想到平時看著挺素淨的一個小姑娘，其實也藏了不少好東西。

  而且妙言郡主和褚鸞郡主不一樣。褚鸞郡主的衣著常為貴族女子爭相效仿，新穎又別致，正襯得她如花的容顏。

  可是妙言郡主的衣服，款式花樣也沒什麽稀奇的。只是每一件，細節都考究到極致。遼南王府有整個遼南甚至整個西南最優秀的繡娘。每一針一線，都有十足的火候和功夫。

  不客氣的說，妙言郡主的一件底襯拿出去，都有著最正統的皇族的嚴謹和倨傲。

  換個通俗易懂的說法那就是……

  乍一看沒什麽特別的。多看兩眼就嚇死你！低調奢華有內涵，裝逼是王道。

  鄭蠻蠻在也沒跟她客氣，量了尺寸，確實和她差不多。在她的更衣室晃了一圈，就挑了兩身。

  都是綠色的……

  郡主被她逗樂了，笑道：“你還真是……難怪我哥叫你小綠裙。”

  鄭蠻蠻正在小翠的幫助下換衣服，聞言一怔：“他什麽時候叫我小綠裙了？”

  “給你買東西的時候啊。說你，就愛穿小綠裙。”妙言郡主親自把其中一身衣服解了下來。

  鄭蠻蠻莫名其妙：“什麽時候？”

  “哎，我跟你說個事兒。”妙言郡主一邊也幫她更衣，有些猶豫。

  她這是近乎討好的動作了。

  鄭蠻蠻狐疑地看著她：“您說。”

  “……就是，我哥這個人，做事聽沒分寸的。”

  她猶豫了一下。

  鄭蠻蠻道：“他沒分寸，天下人都知道的。”

  妙言郡主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看我哥是真心疼你，不然不會給你要這個縣主的封號……”

  鄭蠻蠻看著她，道：“郡主，您有話就直說吧。”

  聞言，燕妙言咬了咬牙，突然握住她的手，道：“蠻蠻，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褚鸞她雖然有些事情做的過分，我現在也不想搭理她，可是……”

  哈？褚鸞？

  “可是……我看她最近也怪可憐的。我大哥老是欺負她。她看上什麽東西，只要下手慢了，我大哥就要搶。其實這些女孩子的東西，我大哥搶去有什麽用？褚鸞從小最不讓人的，尤其是我大哥一點兒不留情面，次次都跟扇她耳刮子似的。你，你……”

  鄭蠻蠻想起最近收到的一些奇怪的禮物。她就奇怪楊雲戈的品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她不可置信地，又伸出手，道：“你，你說，這個鐲子，也是褚鸞郡主先看上的？”

  妙言郡主訕笑了一聲：“哎，我就是這麽跟你一說。你可別……要不我就死定了。”

  鄭蠻蠻若有所思，然後臉色忽明忽暗。

  倒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長出了一口氣，第一次主動握住妙言郡主的手，道：“我突然發現，妙言是個很好的姑娘。”

  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的姑娘。

  除了第一次見面潑辣了些，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可是實際上，這個姑娘心善得不得了。她原來是知道了褚鸞的所作所為，所以冷落褚鸞。

  可到底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金蘭姐妹。雖然面上對著褚鸞冷言冷語的，反而一心跟著鄭蠻蠻混，可是私心裡還是關心自己的小姐妹的。

  她這樣寬厚，又愛憎分明的姑娘，在哪裡都少見的。相反褚鸞才比較像是鄭蠻蠻印象中的標準貴女，才藝雙馨，又趾高氣揚。

  燕妙言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哎，總之這件事你記住就是啦。”

  她還真挺愧疚的。畢竟人家鄭蠻蠻是被欺負的那個，她還讓鄭蠻蠻去幫褚鸞求情。

  等鄭蠻蠻終於把那身衣服穿上了。她選的是一件蓮青煙霧撒花百褶裙。穿在他身上，倒是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嬌小的身段和清麗的面容。

  燕妙言圍著她轉了兩個圈兒，笑道：“我看你還是很老道的嘛。你很襯蓮青色呢。”

  怎麽說呢，鄭蠻蠻的面容很嬌美。蓮青色一襯，便更加有靈氣。這種顏色，面容太進的女孩子反而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