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蠻蠻回到將軍府，狠狠地賞了小翠。

  小翠接了賞，又有點不安，道：“奴婢，這樣是不是得罪了忠王府啊。”

  鄭蠻蠻笑得打跌，道：“你以為我們沒得罪他們嗎？”

  她完全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喜滋滋地把今天剛買的東西都拿出來看。

  入秋了，楊雲戈好像都沒做衣服，前陣子天天忙著。

  自從她收了財政大權，那些管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要消極抵抗。到時候隻說這些事情他們沒錢管不了，想讓楊雲戈來找她的麻煩。

  可惜楊雲戈自己從來不在意這種事情。

  他甚至鬧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幾件衣服，哪些是新的又哪些是舊的。

  但是鄭蠻蠻也不可能虧待他，今天跑出去，就是給他選了好多新布料，打算給他做新衣服。

  傍晚，她收拾好，楊雲戈就回來了。

  他看了一眼正喜氣洋洋到處忙碌的鄭蠻蠻，心情也很好。

  前幾天看到她她還只能躺在床上發愣呢，求著他給她本書看什麽的。但是楊雲戈怕看書傷眼，硬是沒讓她碰。

  “買了什麽，這麽高興？”

  “什麽都買了。”鄭蠻蠻笑嘻嘻地道。

  屋子被她打開通了一天的風，又燃了熏香，感覺前些日子的萎靡之氣去了不少。

  可是楊雲戈抱著她的時候，卻還是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藥味。

  她一咕嚕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跑去給他倒茶，道：“今日可順利？”

  他罷朝許久，今天剛去上朝，也不知道會不會不習慣。

  楊雲戈道：“皇后已經準備待產，不理政事了。我看忠王最近倒是非常活躍。”

  說著，他眼中有一絲不明顯的火焰。

  以前他是不管別人的事的。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些敏感，怎麽看忠王都不順眼。

  鄭蠻蠻摟著他的脖子，低聲道：“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楊雲戈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今天在路上遇上他們家的馬車了？你還奚落了他們一頓？”

  鄭蠻蠻嘀咕道：“對啊，怎麽了。”

  就許他們自己天天嚷著兩袖清風多窮多窮，還不許人家說的？

  “不怎麽，你做的對。如果是我，我會去打斷他們的腿。”

  鄭蠻蠻一個激靈，然後道：“騎主，這種罵架的粗活，交給我來做就好了。”

  楊雲戈捏了捏她的手。

  “皇上要我年底以前大婚，記得麽？”

  鄭蠻蠻愣了愣，然後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臉，道：“您要娶我？”

  楊雲戈納悶地看著她：“不是早就說好了麽？”

  鄭蠻蠻紅著臉看著他不說話。

  哎，指望他怎麽讓她感動一下，什麽浪漫的求婚，是不大可能了。

  之前就已經夠漫不經心的了。現在倒好，什麽叫，“不是早就說好了”。

  鄭蠻蠻扭捏了一下，甩開他的手，道：“我的臉還沒好呢。”

  “時間不等人。”

  楊雲戈目中有兩團暗焰，緊緊地盯著她紅撲撲的小臉。

  “可，可是……”

  楊雲戈眯起眼，道：“鄭蠻蠻，你想賴帳？”

  “……”

  “不，不是……”鄭蠻蠻莫名有些惱，好想咬他一口啊有木有！

  他怎麽就這麽理所當然地用“通知”的口吻跟她談成親的事情！

  楊雲戈盯了她半晌，道：“你是害羞？”

  頓時鄭蠻蠻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氣得扭過身，不理他了。

  結果楊雲戈站了起來，道：“我派人回遼南，向鄭光提親。你等著罷。”

  什麽叫你等著吧！！

  你這是求婚還是挑釁！！

  鄭蠻蠻氣跑了。

  楊雲戈追了出去，沒到門口就被他拎住了。兩人拉扯了一會兒，後來倒有些嬉鬧的意思。

  旁人臉紅不敢看。

  鄭蠻蠻一把把他推進房間裡，然後就往他身上跳。

  楊雲戈由她掛著，去關上了門。

  他捧著她的臉親了親，道：“我今天去問過長姐，長姐說需先把你送回侯爵府，然後三媒六娉迎娶，才好看。”

  鄭蠻蠻愣了愣，道：“皇后娘娘答應了？”

  楊雲戈目中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皇后最終還是倔不過他的。

  “答應了。不日會下旨賜婚。”

  鄭蠻蠻的臉又紅了。

  楊雲戈有些心癢難耐，可是看她臉上那道疤痕，又有些淡淡的憐惜。

  鄭蠻蠻慢慢地把腿放了下來，小聲道：“您為什麽選我啊？”

  不是說什麽，京城的閨秀都隨他挑麽……

  楊雲戈抿著唇笑，道：“你老問，煩不煩？”

  他抱著她，道：“過幾天我要去海防巡查，回來我就帶你回遼南準備成親。”

  鄭蠻蠻愣了愣：“您要去海防巡查？”

  “一起去？我帶你出海。”楊雲戈有些漫不經心地撫摸著她的腰身。

  鄭蠻蠻想了想，道：“不去。”

  楊雲戈似乎也不意外，笑了笑，放開了她。

  鄭蠻蠻屁顛屁顛地跟著他，先去吃了飯，然後服侍他沐浴。

  她的臉頰在那一團氤氳之中，升起醉人的紅。

  楊雲戈看了她半晌，最終還是沒動，自己擦乾就走了。

  鄭蠻蠻：“……”

  她咬了咬牙，自己洗了澡，然後追到了臥房。

  楊雲戈正在看海防圖。

  大燕原本不重海防，自從海匪之亂時才開始有所警惕。

  可笑的是當初朝廷上下都口口聲聲要抑製西南的兵力。到了要重新部署全國海防的時候，楊雲戈的兩個弟弟卻在朝堂上大放光彩。

  當初打那一場海戰，遼南王府花了不少心血。遼南王的兩個兒子都成長得很快。

  到頭來還是只有西南燕家將可用。

  如今盛元帝派楊雲戈出巡海防，一則是對燕家將的肯定。再則……

  “也是因為西羌公主就要進京了，把我調開，免得我生事。”楊雲戈淡淡道。

  鄭蠻蠻就從後面摟著他，大半個身子都在他身上蹭，剛剛沐浴完，那種帶著水汽的體香更是不停地往他鼻子裡鑽。

  “你去吧，我留下來生事。”

  楊雲戈看了她一眼，不屑地道：“你能生什麽事？”

  鄭蠻蠻笑嘻嘻地道：“我自然能的，你別小看我。”

  楊雲戈道：“你先下來。”

  老這麽擠著他搞得他也有點心猿意馬，看不進地圖去了。

  鄭蠻蠻大受打擊，跑了。

  楊雲戈失笑，又仔細看了看圖，然後收好。

  剛熄了燭火上了床，她溫熱的身子又整個纏了上來。

  楊雲戈悶哼了一聲，按著她，沒動。

  鄭蠻蠻終於爆發了，一下坐到他身上，在黑暗中居高臨下地道：“你什麽意思啊？”

  楊雲戈道：“你大病初愈……”

  “狗屁！少找理由，你別跟我說你會下不了手什麽的，你才不是。以前我生病了你照樣……”

  鄭蠻蠻數落了他半天，自己也有點傷心，翻了個身下來不理他了。

  果然是她生病的時候見多了那些事情，沒X欲了……

  楊雲戈扒拉了她兩下，無奈地道：“我就是想我們的長子名正言順地出生。”

  “我才不信。”這理由比上一個還破！

  楊雲戈附身摟了她去親她，被鄭蠻蠻一把甩開了。

  “鄭蠻蠻！”

  她翻了個身，正好躺在他懷裡，憋紅了眼眶有些委屈。

  楊雲戈歎了一聲，道：“我後悔呢。”

  “你後悔什麽。”難道是後悔要娶她了？

  “現在想想有點後悔讓你不明不白跟了我。”楊雲戈低聲道。

  鄭蠻蠻一愣。

  從前他是不在意這些的。只是最近才開始想，皇后和那些誥命們，提起鄭蠻蠻時口氣中淡淡的微妙情緒。

  所以無論他怎麽做，眾人始終不以為然，認為就是處死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是一介寵姬，所以那些人才敢！

  皇后今天對他說了一句話。

  她說，若你真的珍而愛之，便不至於此。

  楊雲戈是從來聽不進這些話的人。破天荒的，這次卻聽進去了。

  他想起了鄭蠻蠻有時候喜歡輕輕哼唱的那個小歌謠。

  那個青梅竹馬，終成連理，白首共老的故事。

  他的蠻蠻二八年華的時候，韶華正好，理當是像個尋常閨秀一樣佔盡這世間的千般風華和好處。

  然後像珍寶那樣被人捧在手心裡迎娶回家。

  他第一次想到了“尊重”這個詞。

  現在想想覺得挺對不起她的。深覺得自己便是牛嚼牡丹，太糟蹋人家了。

  鄭蠻蠻哪裡知道他心裡那些彎彎繞？

  聽他那樣說，她隻道：“跟都跟了，你現在不是要娶我麽？而且咱們睡在一張床上呢，你昨晚還偷親我了，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楊雲戈：“……”

  鄭蠻蠻忍不住翻了個身趴到他胸膛上教育他：“你別聽他們胡說。要不是這樣，咱們哪有今天啊？當初我看到你都要嚇死了，怎麽知道你對我好？”

  “……”

  鄭蠻蠻設想了一下，若是楊雲戈沒有把她牢牢拴著……

  “我應該早就跑了，跑到天涯海角，眼不見心不煩。就像在宣平的時候一樣，你不來找我，我就會這麽過一輩子了。”

  她覺得是這個理。

  “我覺得你以前那樣挺好的，我們不需去在意他們怎麽想。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以後對我好點就行了。”

  楊雲戈最近是不是被打擊多了啊，怎麽陷入了這種自我懷疑的怪圈裡呢？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麽胡思亂想的啊。

  鄭蠻蠻低聲道：“別管他們了，咱們的事兒，乾他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