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鄭蠻蠻被楊雲戈背下了山。

  自詡為女漢子的鄭小姐竟然就這麽撲街了……她自己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反應過來。

  唐江他們扛著血肉什麽的，從她身邊經過，鄭蠻蠻就拚命躲，把頭埋進楊雲戈懷裡。

  最後索性裝暈。

  楊雲戈似乎覺得極沒有面子，一路上一張臉就臭烘烘的。

  等到唐驍木青他們買了酒回來，就看到小山似的獵物，都吃了一驚。

  唐驍道：“這天還沒黑呢，竟然就有了這樣的收成，果然有騎主在，就是不一般！”

  楊雲戈感覺背上的鄭蠻蠻似乎動了動，就把她丟在了地上。

  鄭蠻蠻立刻立正稍息站好，然後灰溜溜地跑去和酒壇子呆在一塊，死活不肯靠近那堆血肉。

  楊雲戈和唐驍說了幾句話，後回頭看她，道：“我帶你去洗洗。”

  鄭蠻蠻剛繞出來，就被他拉住扯了過去，然後往那堆小山一樣的屍體處走去。

  “我不去，我不去……”

  話沒說完，她就看見唐江扯了隻斷了腿的雄鹿，一刀，扎進了脖子裡，並拿了碗去接了血。

  鄭蠻蠻：“……”

  然後，在鄭蠻蠻驚恐的注視下，楊雲戈伸手，接過了那個碗。

  鄭蠻蠻頓時要跑，卻被楊雲戈死死按住了後腰。

  “聽話，這是好東西。你體寒，喝了有好處。”楊雲戈低聲道。

  “……有好處也不喝！”

  有寄生蟲的好不好！

  楊雲戈索性就給她灌了進去。

  鄭蠻蠻掙扎得厲害，卻還是強不過他，被灌進了小半碗。

  等到楊雲戈把她攔腰扛在肩上，鄭蠻蠻在一片歡呼聲中，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楊雲戈走遠了些，把她帶到一處山腳下的小水潭邊，把她放下來開始剝她的衣服，鄭蠻蠻還沒有回過神來。

  鄭蠻蠻心想，這坑爹的活動，以後再也不來了……

  “以前倒不知道你這麽膽小，一院子死人都見過了，還怕這個？”

  楊雲戈把她脫乾淨了，又在她腰上摸了幾把，抱著她下了水。

  鄭蠻蠻戰戰兢兢地道：“你以為我上次不怕？我不是一樣快嚇死了……”

  楊雲戈抬手給她洗臉，抹下來的水那個顏色……

  鄭蠻蠻就往他懷裡縮。

  “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矯情！”

  “現在有騎主在，自然矯情！”鄭蠻蠻說著一邊往他身上掛。

  楊雲戈想說當初小爺不是也在。想了想又覺得那時候又不是那麽一回事，索性閉了嘴，抓著她認真地給她搓了搓身子。

  期間鄭蠻蠻因為不舒服，一直在他身上亂蹭。

  楊雲戈的眼中就燃起兩把暗火，揪了她幾下揪不下來。

  鄭蠻蠻雙腿勾著他的腰身，臉紅紅地看著他。

  那鹿血喝得人真是……

  楊雲戈真想就這麽把她撕了。

  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心頭那把邪火，快速幫她清洗了身上的血跡，然後抱上了岸，用擦乾淨穿上了衣服。

  這個過程鄭蠻蠻一直不甘心，心道你這是裝什麽純情。可是又不好意思主動，隻紅著臉扭扭捏捏的明示暗示。

  無奈楊雲戈就是不理她……

  她隻好失落地低著頭跟著楊雲戈回去了。

  因為獵物太多，處理起來也費事，所以楊雲戈索性取消了夜獵的計劃。

  他把鄭蠻蠻塞到帳篷裡讓她睡覺。

  可是鄭蠻蠻這一身邪火未發，哪裡睡得早？

  她在帳篷裡翻來覆去，就是不能安生。爬出去掀開門簾瞧了瞧，發現他們正在樂呵呵的處理獵物……

  她隻好又縮了回去。

  無聊了一會兒……鄭蠻蠻就睡著了。

  楊雲戈本來還和人說話，回頭看到那顆小腦袋，不禁也笑了笑。

  可等他和人說完話，跑過去掀開簾子一看，鄭蠻蠻已經睡得四仰八叉，很是沒有形象。

  楊雲戈低頭看了她一會兒，搖頭失笑。

  等到鄭蠻蠻睡醒，從帳子裡爬了出來，外面已經燃起了篝火。

  剛剛還如同小山一般的獵物竟然已經被全面清理乾淨。八部騎兵的兒郎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圍著火堆烤東西。

  見著鄭蠻蠻，很多人都善意地向她問好。

  “夫人出來了。”

  “睡醒了就不怕了吧，夫人。”

  然後又引起一通哄笑。

  鄭蠻蠻灰溜溜地溜到楊雲戈身邊，挨著他坐下了。

  楊雲戈遞給她一個饅頭和一個水壺。

  鄭蠻蠻直勾勾地盯著那火架子上烤的不知道什麽腿，也不去接，隻道：“我要吃肉。”

  “太膩，先吃點墊墊肚子。”

  “那你給我切一塊小的，我墊著吃。”

  說著鄭蠻蠻就把那饅頭掰開了，眼巴巴地看著他。

  楊雲戈無語，隻好給她片了一塊薄薄的，讓她夾在饅頭中間啃了。

  唐驍見了，也忍不住笑，道：“本還因為夫人今晚吃不下肉了。”

  怎麽可能啊，這種好東西，誰舍得啊。

  她吃了一嘴巴，也懶得回話。

  楊雲戈一手摟了她，一邊道：“你說西羌公主準備進京，然後怎麽樣，繼續說。”

  唐驍這才道：“是……屬下得到消息，說是西羌公主打算進京。只是還查不到他們打算走哪條路？”

  楊雲戈淡道：“你打算在路上行刺她？”

  唐驍道：“屬下以為，必不能讓她率部進京。”

  這也是楊雲戈一貫的做法，唐驍跟了他很多年，自是了解他的秉性。所以也是在按部就班。

  因此，楊雲戈這麽一問，他倒是愣了愣。但還是很快就這麽回答了。

  楊雲戈低下頭，給鄭蠻蠻擦了擦嘴角的饅頭屑，道：“蠻蠻怎麽看？”

  鄭蠻蠻正忙著低頭啃饅頭，聞言很傻很天真地抬起頭：“神馬？”

  楊雲戈道：“問你，西羌公主進京，唐驍說該去行刺她，你覺得呢？”

  鄭蠻蠻認真聽了，然後道：“現在行刺她，不是擺明了說是您做的嗎？”

  唐驍道：“可怎麽能縱著她進京……”

  鄭蠻蠻嘿嘿傻笑了一聲，道：“您別急，我就是隨便說說我的想法。現在咱們面對的是西羌余孽，背地裡還不知道那股勢力有多龐大呢。就算刺殺了一個西羌公主，也無濟於事。據我所知，西羌那邊應該還有個王子吧。”

  大公主進京，二公主也就是玉楚楚已經被抓。長子安福在老騎主手裡，那就還有個安福的弟弟，小王子。

  “還得扛上跋扈的罵名，我是覺得不值得啦。”鄭蠻蠻最後道。

  楊雲戈道：“那依你的意思，是由著她們進京？”

  鄭蠻蠻眯著眼睛，道：“咱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麽突然請降呢。我覺得可以先查清楚再說。”

  唐驍緊接著問：“要是查不清楚呢，就由著他們上京嗎？”

  鄭蠻蠻本來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細想，此時被唐驍咄咄逼人地追問，她倒是愣了愣。手裡抓著肉夾饅頭，想了半天。

  楊雲戈突然道：“就這麽辦，先查清楚他們到底為什麽請降，又為什麽打算送首領入京。”

  唐驍徹底怔住了。

  楊雲戈低頭看著鄭蠻蠻，道：“我想明白了，這次的仗，不是在戰場上打的。”

  如果從實力上來說，西羌余孽試圖挑釁大燕，那是以卵擊石。

  當年西羌全勝時期尚且被初出茅廬的楊雲戈給一鍋端了，何況是現在？

  這一點，相信西羌人也很明白。所以西羌公主想了個辦法，把戰場轉移到了其他地方，以期能拉平這個局，扭轉他們的劣勢。

  唐驍低聲道：“您決定了？”

  楊雲戈看鄭蠻蠻把饅頭吃完了，又把水壺遞給了她，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殺她，挫敗他們，都容易，難的是斬草除根。我抓到過幾個西羌舊王族，深知道他們的秉性，便是赴死也從容的。若是那大公主為了保存實力，故意以身做餌，要逼得我們亂一亂，那豈不是遂了她的心意？”

  難得一向逞凶鬥狠的楊雲戈會有這麽冷靜的時候。也不是說他以前都不聰明想不到，而是他不屑去想這些東西。

  於是鄭蠻蠻抓了一下他的衣領。

  楊雲戈低頭看她在自己身上拍了一下，詢問地看著她。

  鄭蠻蠻笑道：“沒事，給您手動點個讚。”

  “……”

  那鹿腿烤得差不多了，唐驍湊過身去片肉，用盤子接了遞給楊雲戈，笑道：“屬下覺得，騎主比從前倒變了一些。”

  說著，又意有所指地看向鄭蠻蠻。

  楊雲戈淡道：“我只是不願意再親者痛仇者快。”

  這些日子應該算是他這輩子最憋屈的時光。

  外間的議論，帝後逐漸冷漠的態度，他其實都不放在心上。

  盛傳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楊雲戈，最近卻是在反省自己的人生。

  許是因為多了個拖油瓶，讓他做事多了些顧忌，開始考慮後果。

  於是他才願意開始動一動他的腦子。

  而從前，因為他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無論面前擋著什麽，他都可以直接撕碎再前進，勇而無畏，也不覺得有什麽妨礙。

  上次鄭蠻蠻勸他，不用吃力不討好。

  的確，現在他的精力已經不像以前那麽旺盛了。還得分出一半來看著這個跳脫的鄭蠻蠻……

  索性他就先撇開了手，打算徐徐圖之。

  他楊雲戈今生從未打過敗仗，就算是打一場這樣別開生面的仗，他也是一定要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