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鸞郡主的威懾下,遼南王府的那些客居縣主很是安分了一陣子。
鄭蠻蠻求了趙王妃,想要回她家新府去過年。趙王妃答應了的。
因此她心情很好地在翠屏居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打算回家過年。妙言郡主坐在一邊嗑著瓜子看熱鬧。
“為什麽不留下來過年啊。你剛封了縣主,大家都想見見你呢。”
鄭蠻蠻一邊扒拉著首飾匣子,一邊道:“不啦,我還是想家去。再說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縣主,有什麽好見的。她們大約等著看我的笑話吧。”
燕妙言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是了,我也不喜歡她們。大冷天的隻穿那麽一點兒,天天在我幾個哥哥面前晃蕩,真奇怪也沒凍死呢。”
聽見這樣的話,鄭蠻蠻想起褚鸞郡主,欲言又止。
半晌,她終於下了決心,輕聲道:“前幾天,她們剛來的時候,我記得王妃是讓你去招呼她們的。”
因妙言郡主在學掌家,又年紀和那些姑娘相近,所以王妃讓她去招呼那些小縣主。褚鸞郡主也是在席的。只是褚鸞冷豔,不比妙言和藹親人,後來那些縣主才多多和妙言縣主在一起。
燕妙言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道:“嗯,因為招呼不周,還被我娘給說了一頓。你也不來安慰我。”
話裡有些埋怨的意思。
鄭蠻蠻苦笑,道:“我被那個楚楚縣主揪著學規矩呢,每天都半死不活的。後來腳都破了,床都下不了,我哪裡知道這麽多。”
燕妙言立刻道:“那是你傻。用新鞋擠腳的事情多了去了,她這麽做別人也不會說什麽。隻你那雙新鞋卻又和別人的不同,鞋面繡成那樣,看著好看,其實最硌腳。聽說不知道哪個傻蛋給你穿了軟絲襪,就更疼了。站半個時辰能不出血?要是讓我穿成那樣站著,我非把鞋子丟她頭上去不可。”
鄭蠻蠻訝然,道:“她是故意的?”
“哼,在我娘面前裝可憐裝正經呢。這事兒好險沒讓我大哥知道,不然要把她的腦袋擰下來。”
燕妙言想了想,道:“你別怪我不給你出頭,只是年關近了,我怕鬧起來不好看。”
鄭蠻蠻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那雙鞋後來被褚鸞的人撿了回去,她什麽也沒說,隻讓人把那雙鞋送去給燕妙言。燕妙言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還是不和褚鸞說話,但是自此,她離那些縣主什麽的就遠遠的了。
不過她沒把這話對鄭蠻蠻說。因楊雲戈脾氣不好,隻恐褚鸞打聽他們院子的事情給褚鸞惹了麻煩。
“心思毒辣的女子,最是惡心。”燕妙言道。
鄭蠻蠻把自己的首飾盒子打包好了,坐了下來,道:“我倒覺得不是這樣的。”
“嗯?”
“心思毒辣,可也有心眼壞不壞的。你不能讓誰都和你一樣目下無塵。其他人家和你家也不一樣,有些姑娘,一出生便在那人吃人的地方,沒有點心思,怎麽活下來啊?”
就是你自己,不也被人欺負了去?
燕妙言不知道她想說什麽,只是道:“你說來聽聽。”
鄭蠻蠻苦於不知道如何表達,後來隻好編了個故事,道:“我見過一對姐妹,姐姐是個好人,目下無塵。嗯,妹妹呢,可能就像你說的,比較毒辣。後來她們兩個脾氣不和,吵翻了,一句話也不跟對方說。可是姐姐還是經常維護妹妹的。妹妹呢,背地裡也維護姐姐。”
燕妙言不傻,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隻抿著唇不吭聲。
鄭蠻蠻低聲道:“總之我覺得你們沒必要鬧成這樣的。你自己想想吧。她很維護你。”
那天的事情她不敢說,隻恐妙言郡主聽了又覺得褚鸞狠辣什麽的。
其實褚鸞確實狠辣,手下不留情,倒有幾分楊雲戈的風范。也正是這樣,鄭蠻蠻覺得對她討厭不起來。
燕妙言身份高貴,然而褚鸞就算不及她,手段卻比她好千百倍,犯不著討好她。
她又是個那麽驕傲的人,維護燕妙言的事情都是背地裡做,更不讓燕妙言知道。有時候想想,也怪倔怪可憐的。
跟楊雲戈似的。可惜她終究是個姑娘家,比不得楊雲戈的恣意和任性,還能橫行無忌。
燕妙言低聲道:“你真好,你還為她說話。當初她差點害得你……”
鄭蠻蠻很快打斷了她,道:“你莫這樣說。我現在明白了,如果她真的要對我動手,我早死了不下一百次了。哪裡能留到現在?”
她苦笑,搞不好當時褚鸞真就是開了個玩笑。倒是她沒見過世面,覺得頂大不了。
不過這對小金蘭的事情,鄭蠻蠻也不好說太多,只是點了點燕妙言。
正說著話,一臉陰沉的楊雲戈突然來了,道:“收拾好了沒?”
對鄭蠻蠻要撇下他家去,楊雲戈很不滿意。
但是無奈年關將近,諸多雜務,楊雲戈也走不開。最終還是氣呼呼地答應了。
最近在王府裡拘著,再加上老王爺又不在,倒是讓他的性子收斂了一些。
鄭蠻蠻站了起來,笑道:“收拾好了。”
“我送你回去。”
燕妙言撇撇嘴,做哥哥的什麽時候能對自己的親妹妹這麽好。
鄭蠻蠻和燕妙言打了招呼,然後楊雲戈護著她出了門。
今年遼南的冬季十分寒冷,到處都是冰天雪地的,連屋簷上都有薄薄的積雪。鄭蠻蠻怕冷,也不願意委屈自己,穿得就多,包得像個小粽子似的,走路搖搖晃晃。
楊雲戈看了便牽了她的手,隻還沉著臉走在前面。
她笑了一笑,加快了腳步。
出府的路是走著出去的,因他說多走走能暖暖身子。
一路穿過那些雕欄畫棟,花園冰清玉潔,呼吸之間吞吐的白霧也頗有趣味那般。她的小臉在長長的白裘裡小心翼翼地縮著,間或眯著眼睛笑。
楊雲戈似是不畏冷,這種天氣也穿著秋衣。可是大手卻十分溫暖,正把她的小手裹在中間。
“我看你該習武才是。”看著包子似的鄭蠻蠻,楊雲戈好像十分不滿。
“得了,你就要了我的命吧。一下要我學這個學那個的。”
後來倒是他親自指定了人來教她規矩的。只是他自己要在一邊看著。看她穿高履崴了腳他又受不了,多學了幾遍學不會他又不肯讓人催。他往那一坐教規矩的人都大氣不敢出,導致鄭蠻蠻最後什麽都沒學會。
還學武呢,學得會才怪。
可是楊雲戈分外堅持地道:“要學,身體太差。”
鄭蠻蠻笑嘻嘻地不當成一回事。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在這一點上,楊雲戈卻是半分都不心軟的。
大約他是認為學規矩沒什麽用,何必讓她吃苦,把架子學了來也就是了。但是習武能強身,他認為有大用處,就不肯手軟,把鄭蠻蠻折騰得哇哇叫。
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情,鄭蠻蠻現在還挺得意的。
路過不知道第幾個花園,忽見前面有個身材高大偉岸的男子被一群女子圍在中間,神色之間似乎有些無奈。
楊雲戈停下了腳步,眯起了眼睛,道:“陸將軍。”
果然是那倒霉的陸朗。
見是楊雲戈一行,那一眾縣主和縣主的丫頭們紛紛大氣不敢出,站在一邊。
陸朗大步上前給楊雲戈見禮,順便朝鄭蠻蠻揖了揖,笑道:“縣主。”
鄭蠻蠻笑了笑,道:“陸將軍。”
陸朗道:“大王子和縣主這是……”
鄭蠻蠻笑道:“騎主送我回家過年呢。”
話落,那些縣主面上便有些鄙夷之色。大過年的竟然被趕了出去。
陸朗也有些驚訝,道:“縣主不打算留下來過年?”
“家中有事,王妃寬厚,便準了。”
楊雲戈輕咳了一聲。
鄭蠻蠻連忙道:“騎主也寬厚,破例準了的。”
陸朗便有些促狹,道:“大王子親自相送,縣主真是有福氣。”
他們倆最近感情很好,完全看不出來當初那副相愛相殺的模樣。陸朗蹲了一段時間的牆腳,覺得也沒什麽意思,君子有成人之美,便也不在意了。
至於……他為什麽還蹲在遼南不肯走,那便不得而知了。
鄭蠻蠻大方一笑,面上卻並無尋常女子在夫君身邊時那種羞澀滿足之意。
楊雲戈看陸朗一直和鄭蠻蠻搭腔,有些不高興,便輕咳了一聲:“將軍早早回書房去吧。待我送鄭氏回去,還有事和將軍相商。”
陸朗正求之不得,連忙道:“是。”
言罷,楊雲戈拉著鄭蠻蠻的手,徑自走了。
待走遠了,鄭蠻蠻追上他,笑道:“您在給陸將軍解圍啊。”
楊雲戈淡道:“他是顆好苗子,若是被那些沒什麽見識的女子所誤,也怪可惜。”
還真是呢。
鄭蠻蠻笑道:“那騎主您要是被沒什麽見識的女子所誤怎麽辦?”
楊雲戈道:“那你得多學些東西,免得出去了人家說爺沒眼光。”
“……不學,您找那有學識的去。這次進府的縣主裡,楚楚縣主不就聽說才華橫溢,能詩能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