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了正事，鄭蠻蠻吃力地起了身，是要走了的。

  看著褚鸞的眼神，鄭蠻蠻自己也很無語，怎麽就這麽笨重了呢！

  剛挪到門口，突然感覺樓下轟了一下，然後就尖叫聲四起，而且都是女人的尖叫聲！

  小翠衛靈警覺，迅速把鄭蠻蠻往房間裡推，然後衛靈衝到窗邊，吹起了一聲尖銳的長哨！

  褚鸞和劉如也都嚇了一跳：“怎麽了這是？”

  衛靈跑到樓梯口一看，回來臉色就不好看，道：“有刺客。”

  鄭蠻蠻頓時黑了臉，不顧衛靈的阻攔，迅速走到門口看了一眼，只見滿樓都是人亂竄，黑壓壓一片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衣人已經衝入樓中，提刀亂砍，眨眼的功夫地上便匍匐了不少屍首。

  還沒波及到樓上，可是樓上的客人已經都跑了出來，神色倉皇。

  “都回屋裡呆著去！推了桌子把門抵上！”鄭蠻蠻厲喝。

  “讓隱衛把守住樓口，絕不能放任何人上來！”

  少頃，樓下的侍女和客人就全都往樓上湧，引得黑衣人也大批上樓。

  衛靈護著鄭蠻蠻往後退。

  別人都進樓，偏她不退，雙手緊緊地握著欄杆，冷冷地看著那群身形鬼魅的黑衣人試圖往樓上衝。

  劉如尚武，這裡又是她的地方，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弓箭，神色冷冽。

  “去找弓箭。”鄭蠻蠻冷冷地吩咐小翠和衛靈。

  劉如搭劍上弦，因為敵人密度大，她幾乎是一箭一個。

  衛靈看了一眼，恨了一聲，也離開鄭蠻蠻去找了弓箭來加入了劉如。

  八部騎兵隱衛各個都是精銳，守住了樓梯口擋住敵人，剩下的人衝殺下樓，和底下的黑衣人戰成一團。

  劉如和衛靈，協同剩下的幾個弓箭手把守住了四方欄杆，見樓下有輕功卓絕的賊人欲往上跳，便一箭把他們射下來。

  一時之間，倒也還守得住。

  只不過樓中多是貴婦和貴女，膽子小，遇到行刺便尖叫不已，實在讓人頭疼。

  少頃，有人大喊一聲：“起火啦！”

  竟然放火燒樓！

  鄭蠻蠻一回頭，便看到一樓廚房方向開始有了火引子，但火光不大！

  可是樓裡的人卻因為這一聲而更加驚慌，剛剛還躲在屋子裡的人此刻大半都打開門來探出了頭來。

  鄭蠻蠻厲聲道：“回去！”

  “立刻封鎖店門，一個都不要想走！”

  “縣主！”衛靈有些驚訝。

  “我就不相信，他們這麽多人，都想燒死在這兒。”鄭蠻蠻冷笑。

  留香樓是專供女子的酒樓，所以裝修精細，就連樓下大廳都有好幾個用來取景的小水池。樓上，更是每個房間都必備假山小水池。

  當初建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了廚房的消防，那是唯一可能起火的地方。二樓還有專門的逃生通道，直通樓門。

  只是現在分不出人力來護送那群客人逃生……

  褚鸞披了鬥篷出來，四下看了一眼，道：“我可帶她們逃生。”

  鄭蠻蠻點了點頭，道：“你去。”

  褚鸞自己也帶著兩個侍衛，她在燕京貴族圈一向活躍，不少人都認得她是大名鼎鼎的西江郡主。

  她也是這個留香樓的股東之一，也知道這樓裡的彎彎繞。

  因此，她冷靜鎮定地出現在那群倉皇無措的貴女面前，振臂一呼，就有不少人跟她走。

  衛靈急道：“縣主你跟著一起走！起火了！”

  鄭蠻蠻冷冷地道：“火燒不起來。”

  褚鸞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大聲呼喚著讓這些貴女把侍衛留下禦敵，自己帶著人往樓梯角去了。

  封鎖了各大門以後，樓下的大火果然沒燒起來，反而是燒到了濕木頭，引發了濃烈的煙霧。

  樓下的刺客苦攻上不了樓，反而在樓下被嗆得團團轉。

  有人衝到水池邊，打濕了面巾之類的想要裹到臉上，結果被八部騎兵的人追到，刷刷砍了一排腦袋，全都落在了水池裡。

  情況尚在掌握之中。鄭蠻蠻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個時候，剛剛跟著褚鸞去樓梯口的那群女子又全都衝了回來，伴隨著一陣尖叫。

  褚鸞也在其列，只是沒尖叫，臉上也有些焦急，道：“逃生口被發現了，我鎖了大門，但外頭有人想攻進來。”

  竟然還有外敵打算攻樓！

  鄭蠻蠻一顆心就往下沉。

  “縣主……”衛靈有些焦急地看著她。

  因為鄭蠻蠻一直表現得沉著冷靜，條理清晰，所以旁邊幾個守備的八部騎兵不由自主地都把眼睛轉向了她。

  鄭蠻蠻一咬牙，道：“死守，等待外援。”

  然後她讓褚鸞把人都集中在一起，躲進了一個大房間裡。

  她自己依然站在外面。

  其實現在才真正冷靜下來，她是看出來了，這些刺客，恐怕都不是中原人。

  畢竟和西羌人打過幾次交道了，他們的普遍特點，鄭蠻蠻還是能認得出來的。退一步講，留香樓名氣越來越大，接待整個京城的誥命貴女。若是中原人，實在沒必要得罪這麽一群人和她們身後巨大的家族。無論是哪個派別。

  只怕是西羌人早就等著她出門了，想要捉了她回去。

  看來潛伏進來的兵力還不少。

  這麽大的動靜，他們還想從外面攻入，又在鬧市之中，他們只能謀求速戰速決，拖延下去，對他們是沒有半分好處的。

  鄭蠻蠻決定賭一把。

  當下派人死守住幾個樓梯口和逃生口，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然而等待的時光總是駭人的。

  眾女都戰戰兢兢，平時再不順眼的人，此時也都挨在了一起，躲成一團。

  她們之中有不少人都認出了鄭蠻蠻。見她大著個肚子都有些奇怪，但哪裡還有八卦的心思？

  只是她挺著個肚子，都敢站在最前面，神色冷靜，她們私心裡又得到了些安撫。

  何況還有褚鸞在她們中間，一再告訴她們千萬要冷靜。

  其實鄭蠻蠻早就被嗆得迎風流淚了……

  她也腿軟，覺得頭昏惡心，可是隻拚著一口氣站著。因為她知道，西羌人的目標是她，只要她站在讓他們看得見的地方，便能牽製他們的一舉一動。而不是歇斯底裡亂砍亂殺。

  漫長的等待過後，幾乎就在鄭蠻蠻自己也要昏過去之後，樓外突然傳來尖銳的哨聲。

  頓時八部騎兵兒郎精神一震，紛紛以哨聲回應。

  連小翠也興奮地忘了形，也發出一聲曲折婉轉地哨聲。

  鄭蠻蠻立刻衝進房間裡，不顧一切地打開窗戶。

  只見樓下已經形成了混戰！

  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的鐵騎，把西羌人圍困在了一處，兩方奮力搏殺！

  街上的百姓也都驚慌失措地抱頭亂竄。鬧市之中，竟然就這麽爆發了一場短兵相接的小規模戰爭。

  她在人群裡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非常醒目的，身騎白馬，渾身黑甲的楊雲戈。

  他正面沉如水的督戰。

  似乎對她的目光有感應，他抬了抬頭，頓時嘴角就抽了一下。

  鄭蠻蠻興奮地朝他揮揮手！

  “……”

  楊雲戈一臉無語地看著她，半晌，對她做了個口型：“開門。”

  鄭蠻蠻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吩咐打開大門。

  頓時濃煙噴門而出，把外頭的人都嗆了個正著。

  “……”

  看著一群被嗆著的人陷入混亂，楊雲戈再次無語了。

  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迅速從腰間，抽出兵器。

  鄭蠻蠻第一次看他用劍，只見他呼喝一聲，直接駕馬橫衝直撞，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所過之處哀鴻遍野。

  他直接駕馬踹開了門，就衝進了留香居。

  臥槽我的樓！

  鄭蠻蠻又衝到門外去想看清楚樓下的情景。可是火雖然熄了，煙霧卻越來越濃了，她被嗆得什麽也看不見，隻得又退了回來。

  只聽見樓下的沸騰一下又拋高了一個點，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個還傲慢地騎馬的人格外顯眼。雖然只是在濃霧中的一個模糊的輪廓，但依然可以看見他是這片混亂之中唯一一個最冷靜的人。馬身或起伏或彎曲，帶著他從人頭頂上越過，手中的兵刃是收割生命的利器。

  宛如死神降臨。

  鄭蠻蠻忍不住想，他都不用呼吸的嗎，都沒聽到他咳嗽……

  眼睛也不會熏得疼嗎……

  （喂喂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少頃，門外的騎兵解決了圍樓之勢，也迅速衝了進來。

  然後楊雲戈就棄馬一躍而上了樓，高大的身影慢慢從煙霧中走出來，往鄭蠻蠻的方向走去。

  他滿身是血，劍尖還在淌血……

  鄭蠻蠻一看掉頭就跑。

  楊雲戈頓時黑了臉，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拎住了她：“跑什麽！”

  鄭蠻蠻的臉色幾乎要憋得鐵青，本來就夠胖了還被他這麽拎著，剛剛被嗆得通紅的眼睛現在也更紅了。

  再被他身上的血腥味一刺激……

  他沒有穿盔甲，鄭蠻蠻還下意識地揪著他的衣領……

  “嘔！！！”

  鄭蠻蠻終於沒憋住，全吐在了他懷裡。

  “！！！”

  鄭蠻蠻：誰讓你拎著我……

  這件事過去以後，無論別人怎麽跟楊雲戈說，當時鄭蠻蠻是多麽鎮定多麽條理清晰多麽有智慧……

  他都沒有辦法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