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南王被人抬進了屋，一時間大家都手忙腳亂。

  鄭蠻蠻連忙把小孩兒手裡的簪子給搶了，心裡卻汗顏。

  楊雲戈當時好像教過她怎麽用……不過她也沒有認真聽，要她來估計也得試半天才能拆的開。

  難道真是遺傳天賦？

  看老王爺筆挺地被拖走的架勢，鄭蠻蠻都覺得背脊發涼。好在沒打在安安身上……

  一代戰神就這麽筆挺地躺在了床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李宛抱著還在歡快揮舞著小手的安安去看了一眼，幸災樂禍道：“誰叫你不疼孫女兒，這下活該了吧？”

  鄭蠻蠻汗了一滴。

  李宛好心給老王爺把了把脈，笑道：“好在不是什麽陰毒的東西，不用藥昏睡一會兒也就好了。”

  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瓶子，不去救老王爺，還先給安安玩了玩。

  安安得意的咯咯直笑！

  然後李宛才把那東西的塞子拔了，塞到老王爺鼻子底下去讓他聞了聞。

  遼南王噎咳了一聲，醒了過來。

  臉色一直不太好看。

  鄭蠻蠻訕訕地站在一邊。

  李宛卻分外喜歡小安安，一直抱在懷裡。安安咯咯笑著去抓他頭髮什麽的他也不介意。

  等遼南王休息了一會兒，鄭蠻蠻讓人在客廳給他們上了茶。

  說真的，這兩位上了門，鄭蠻蠻心裡還有些打鼓。

  遼南王緩和了一下，遞了個單子給她。

  鄭蠻蠻接過來看了一眼，發現賓客名單。

  她盯著齊嫣的名字皺了皺眉。

  李宛看了她一眼，道：“木木大婚，不好弄的太難看。她畢竟是柔然公主，而柔然於此役有功。”

  要是從前，鄭蠻蠻也就忍了。

  可楊雲戈都放了話了！這次訂婚宴她可以強硬一點！都按她喜歡的來就是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道：“我覺得不妥。”

  聞言，遼南王倒是看了她一眼。

  “齊嫣公主當初趁著元帥失憶，在關水城裡很是興風作浪了一番。我若是還請她來，便是打了我的臉。”

  然後她看了老騎主一眼，道：“何況，我覺得她生性衝動，到時候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遼南王啼笑皆非，道：“西域各國使臣也好王室也罷，盡在這名單之內。你單單把她劃了去，豈不是不給柔然臉面？”

  他覺得這樣做未免小家子氣了。

  鄭蠻蠻只是笑了笑，卻分外堅持，道：“可她若來，便是不給我臉面，也是不給元帥臉面。”

  遼南王噎了一下。

  倒是李宛，笑道：“我看就聽蠻蠻的吧。畢竟她才是正主。”

  遼南王想了想，倒沒有像鄭蠻蠻預想的那樣發脾氣或是沉下臉什麽的。

  他甚至道：“也是我考慮不周到了。”

  鄭蠻蠻松了一口氣。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兩位長輩。他們倆一起來了，還是親自跑了一趟，總不會是來送賓客單子的罷。

  那兩人卻先躊躇了一下。

  最終，還是李宛道：“有些事兒，你總該知道的。”

  “……”

  鄭蠻蠻愣了愣。

  遼南王道：“你先坐下。”

  她依言坐下了。

  李宛抱著安安，斟酌著開口，道：“你知道，天下大定，不超過二十年。其實，舊國有很多王族，都遺留了下來。”

  鄭蠻蠻：“……”

  “曾經越國，為齊國所滅，他們的國姓，就是沈。”

  “……”鄭蠻蠻突然有些頭皮發麻。

  李宛看了她一會兒，才道：“越國國土不大，但在當時，幾乎是中原最富有的國家。王族幾乎都有一個特性，就是十分旺財，逢賭必贏，而且都用從商的天賦。”

  鄭蠻蠻呆住了。

  “天下人都想娶沈氏公主為妻。直到越國被齊國所滅。”

  李宛又斟酌了一下，才道：“後來呢，齊王為了獨佔這份好處，就在沈氏諸王女中，挑選了最美麗的一位年幼王女，佔為己有。余者，不論男女，全部處死。”

  鄭蠻蠻愣了愣，道：“什麽叫，年幼？”

  李宛有些尷尬，道：“齊王鍾愛年少的小姑娘。那位王女被捉住的時候，才十三歲。”

  鄭蠻蠻噎了一下。

  再後來，齊國被燕國滅了。

  統共不過十六歲的沈氏王女逃了出來，又被燕軍捉住。為了討好君上，她被獻了上去。

  盛元帝一向是不信這些的，再加上當時還是婕妤的燕皇后憐憫那位王女的出身。

  詢問過她自己的意思之後，便放了她出宮去，並把她記在當時的一位沈氏大賈名下，等於是重新給了她一個身份。

  對外隻宣稱這位人人都渴望的舊國王女已經病逝。

  後來……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她就遷出了京城，嫁給了你父親。大約是為了自保，她嫁入鄭家之後也沒有鋒芒太露，鄭家的生意也做的平平。直到你出世……”

  李宛笑了一聲，道：“你那位母親，倒是個厲害的人物。為了保護你，連我都糊弄了過去。我查了許久，差點認為你是她的養女……大約有心之人往下查一查，也會得出和我一樣的結論。”

  鄭蠻蠻沉默了半晌。

  李宛道：“不過現在我確定了。你的確是越國王族之後。沈氏大約也沒料到自己會早逝，所以很多事情都沒對你交代。”

  鄭蠻蠻想著，反正裡子都換了，越國的事情和她也沒有關系。

  不過話說回來了，鄭家那個老頭子想發財都想瘋了。他要是知道，這麽多年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竟然是天下人都渴望的聚寶盆……

  偏生沈氏為了自保而隱蔽了自己的本事。不然鄭家只怕就會成為大燕首富。

  也不知道知道真相的鄭家老頭會不會眼淚掉下來……

  “或許……不一定吧”，鄭蠻蠻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覺得我怎麽看也不像什麽王族……”

  李宛道：“我有幸與你母親有過一面之緣。你和年少時期的她，簡直像得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鄭蠻蠻就緊閉著嘴巴不說話了。

  仿佛對她來說，她自己身上帶著什麽樣的血統，並不重要。

  遼南王也沒料到自家那不懂事的大兒子出去晃蕩了一圈，竟就撿了這麽個元寶姑娘回來。

  看她現在平靜的樣子，遼南王有些疑惑地道：“你早就知道了？”

  鄭蠻蠻微微一怔，又搖頭道：“不，並不知道。”

  遼南王若有所思，道：“謀反最差的就是錢。”

  “……”

  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引起了誤會，遼南王連忙道：“我的意思是，現在想搶你的人，其實也不少。”

  完了，和未來公公的溝通簡直就出現了東非大裂谷那樣巨大的代溝。

  最後還是李宛插嘴道：“是這樣，我們覺得你鋒芒太露，也太過肆無忌憚。”

  鄭蠻蠻若有所思，道：“元帥即將被遠派，又手握重兵，若是讓人知道我的出身……的確很不妥當。”

  “不僅僅是這樣。天下初定，暗地裡流竄著不少勢力，但都難以坐大，不少都流於匪寇。若是讓他們得了你，便……”李宛斟酌了一下用詞。

  遼南王又道：“你收了關水，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若是從大局考慮，你本不該活。”

  “……”

  李宛是徹底無力了，瞥了遼南王一眼，道：“我們只是覺得，你該防上一防。”

  鄭蠻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幾個兒子，頓時就有些心驚肉跳！

  “京城那邊……”

  “已經發信回去，加派兵力。”李宛立刻道。

  鄭蠻蠻一口氣卻是松不下來。

  半晌又道：“元帥……知道麽？”

  遼南王忍不住譏誚道：“他會在乎這些嗎？”

  不是說了！把人娶回家就是生孩子的！

  鄭蠻蠻又噎了噎。

  李宛又來打圓場，道：“木木還不知道。不過估計知道了也不在乎。他現在一心想要彌補你，所以捧著你。”

  他又斟酌了一下，道：“所以我們呢，也是希望你心裡有個數。八部騎兵的事兒，你也勸著他一些。”

  鄭蠻蠻愣了愣，道：“八部騎兵？”

  李宛自嘲那般笑了起來，道：“我呢，閑雲野鶴的日子過慣了。那小子一撂擔子，倒要我接著，我也有些受不了。”

  鄭蠻蠻頓時就回過味兒來了。

  這些人查她的身世，早在遼南的時候就開始了，怎麽可能現在才查清楚？

  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這趟，老騎主和遼南王一塊兒來了，除了告訴她她身世特殊以外，還透露了一個信息。

  老騎主在服軟，想要楊雲戈重新執掌八部騎兵。

  前幾天鄭蠻蠻也聽說過了，楊雲戈是打算重新把八部騎兵撿起來。但沒打算作為自己的嫡系了。

  大約老騎主也不希望舊國的部隊沒落。

  而這天下，堪當此大任的，除了楊雲戈，又有誰呢？

  只是這些老家夥大約已經習慣了這套辦法，總想給小輩施壓，想著小輩會妥協呢。

  頓時鄭蠻蠻就笑了起來。

  那個笑容怎麽說呢，就好像是隻偷到腥的小狐狸。

  讓遼南王和老騎主同時愣了愣。

  最終鄭蠻蠻道：“這事兒……等元帥回來以後，我再稟過他。只是，他心防極重，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若是，八部騎兵那邊，不拿出些誠意來，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