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太監在盛元帝耳邊低低得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盛元帝微微沉下臉。

  “這些話都是褚鸞郡主和鄭氏說的？”

  “是。”

  太監察言觀色，有些拿不準了，道：“皇上，李美人……”

  盛元帝眼中隱隱翻滾著怒氣：“不是關著禁閉嗎？那怎麽可能會在路上行走，還衝撞了西江郡主和平江縣主？”

  說白了就是不想認李美人了，死在浣衣局也不可惜。

  本來就惹了一堆麻煩，楊雲戈的人她也敢動！

  皇后對女眷一向心軟，這次拂了自己兄弟面子沒有處置她，她竟然還出來給皇后添堵！

  后宮之爭，一向影射朝政。

  盛元帝突然想了起來，道：“李氏是打哪兒來的？”

  太監低聲提醒道：“回皇上話，是霍氏從小養在膝下的。去年霍氏帶著她在皇后娘娘面前獻藝，說是想為她謀個前程。娘娘見她才貌雙馨，便冊為才人。”

  “去年？”盛元帝愣了愣。

  “是，後因太后大壽，恩進了品級，李氏被進為充華，為九嬪之末。又因鎏翠宮謙妃娘娘病逝，皇后娘娘便將她升為婕妤，暫理鎏翠宮。”

  盛元帝莫名其妙，道：“品級升得這麽快？”

  他之前都不記得有這個人啊！

  太監嘟囔道：“然後前幾日，不是一躍而升為昭儀？”

  “……”

  盛元帝呆滯了半晌，隱約覺得自己撩撥了皇后那段逆鱗。

  這麽多年他每次跟她鬧脾氣她都會哄他。獨這次不哄……

  大約朝中那些流言蜚語，對皇后也不是沒有影響的吧。

  半晌，盛元帝道：“皇后先前在著手操辦霍家的事，你去讓她整理一下接手過來。”

  他打算親自來查。

  而此時，鄭蠻蠻和褚鸞已經相攜回府。

  楊雲戈今天沒上朝，大早就去趟西山大營，和從前的小夥伴打了幾架，此時也剛神清氣爽的回來。

  一身是泥……

  以至於在門口碰見的時候，愛乾淨的褚鸞都退後了好幾步離他遠遠的。

  楊雲戈一身汗臭味還去捏鄭蠻蠻的臉，道：“哪兒去了？”

  “進了一趟宮”，看他臉色不對，鄭蠻蠻挽住了他那泥手，邊往裡走邊道，“皇后娘娘病了。”

  倒把褚鸞丟在了後面。

  楊雲戈愣了愣。

  “大約是心中有些憂思……”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楊雲戈一眼。

  楊雲戈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寫信回遼南，讓母妃過來一趟吧。”

  只能這樣了。

  “您今日沒有去上朝？可是，您的戰功，還沒有表……”

  不過鄭蠻蠻也很習慣了。他每次的戰功都會因為一些奇怪的事情而弄得無疾而終。

  楊雲戈道：“不去，說不去就不去。”

  王府地牢裡還關著不少犯人呢，他也懶得去交接。

  鄭蠻蠻回了屋，去看過孩子，然後服侍他沐浴。

  感覺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楊雲戈在霧氣蒸騰的浴桶裡看她一眼，道：“怎麽了？”

  鄭蠻蠻給他搓背，一邊道：“就是心裡堵得慌……你說我們會不會那樣吵架？”

  楊雲戈沉默不語。

  早就……吵過了吧。

  如今冷眼旁觀，覺得皇帝真蠢，皇后也可憐。

  可是皇后的眼神他卻不陌生。

  皇后的反應他也不陌生。

  有一陣子，鄭蠻蠻也是這種眼神，這種僵硬的姿態。表面上看著好好的，可是眼神空洞，臉色蒼白。

  就拿在趙陽的時候，陸朗的事情來說。

  他是氣極了，所以想嚇唬嚇唬她，也是懲戒她。一直到後來自問也沒什麽對不起她。

  可是現在他看到皇后，他才恍惚明白過來。

  當初他強勢主導，又位高權重，相比之下她不過是他的依附品。她又怎麽可能像他這麽想得開？

  鄭蠻蠻兀自不覺他的心事，只是一邊給他擦背，一邊絮絮叨叨地道：“若是皇后娘娘可以想開一些就好了。”

  褚鸞都知道說，誰能指望那點男女之情活著啊……

  她正走神呢，突然被楊雲戈揪住了拖進了浴桶裡。

  “！！！大白天的你乾神馬！”

  楊雲戈幫她抹開臉上的濕發，盯著她看了半晌，道：“我很不喜歡你這麽說。”

  “……什麽？”

  “想開……什麽的。”他摁著她的臉，突然咬了上去。

  “嗷！”

  臉頰上的嫩肉被突襲，鄭蠻蠻嚇了一跳！

  她毫不猶豫地一把把他推開，手腳並用地爬出浴桶，渾身是水地跑了！

  楊雲戈也沒攔她，只是看著她狼狽地跑了出去，反而笑了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鄭蠻蠻一邊在心裡罵著蛇精病，一邊趕緊加快速度跑回了自己屋裡。

  後來鄭蠻蠻看他快回來了，索性就帶著自己的幾個孩子在花園裡遛彎，免得她再發病。

  瓔珞捧著大肚子經過，看到她膝下的幾個孩子，又是羨慕又是妒忌。

  她心想，大家都差不多，憑什麽她生了幾個之後就直接大婚了呢？

  要論長相，自己比她還強些呢。若這一胎，是個兒子……

  這時候，鄭蠻蠻抬頭看到了她，也算是意思意思吧，打了個招呼。

  瓔珞就挺著自己的巨腹過去了。

  鄭蠻蠻看了一眼，笑道：“幾個月了？”

  “七個月，大夫說是雙生。”她一臉甜蜜地道。

  鄭蠻蠻笑了笑，不接話。

  瓔珞抿了抿唇，又湊過去，故意道：“還是夫人好福氣，一舉得男。”

  鄭蠻蠻皺了皺眉，想避開她來著。

  這麽大的肚子了，她還是躲著點好。

  瓔珞也不知道發什麽毛病就是非要往她身上湊。

  鄭蠻蠻轉身的間隙呢，她懷裡的安安突然就伸出了手，照著瓔珞的頭猛的來了一下。

  “……”

  因為安安照著腦袋打的，聽著就“砰”的一聲，鄭蠻蠻急忙退了幾步。

  瓔珞傻了眼。

  這時候，褚鸞匆匆趕到了，見狀就冷下臉。

  瓔珞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要冒出來了，看見褚鸞，卻是不敢說話了。

  褚鸞毫不客氣地道：“在這兒杵著幹什麽？嚇著安安怎麽辦？肚子都這麽大了還不講究些！”

  瓔珞有些委屈地道：“奴，奴婢只是來和蠻蠻打個招呼……”

  “大膽！蠻蠻是你叫的嗎！”褚鸞的眉毛都立了起來。

  瓔珞捂著腦袋委屈地分辨道：“奴婢，奴婢只是覺得，和縣主，親近幾分……”

  “你的意思是，你能和她比？”

  瓔珞不吱聲了。不管怎麽樣，鄭蠻蠻現在要轉正了。

  褚鸞又道：“在這兒的每個都是你的主子。你自己肚子這麽大了，還跑出來瞎晃蕩，大公子他們幾個可都還小，難道還要謙讓著你？做母親的這麽不負責任，光想著靠肚子裡的孩子來謀取榮華富貴，哼。”

  瓔珞的眼淚都湧了出來，明明挨打的人是她，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能說。

  “下去罷，別在這兒礙眼。”褚鸞不耐煩地道。

  瓔珞抹著眼睛走了。

  鄭蠻蠻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道：“倒是沒想到……”

  沒想到燕明則會留下她，還讓她懷孕。

  褚鸞氣咻咻地道：“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小賤婢。二哥哥也不是貪圖女色不負責任的人，便一直留下了。”

  鄭蠻蠻笑了笑不說話，別人家的事，她管不著。

  褚鸞抱過了安安，軟軟地道：“又打人了？”

  安安：“哇嗚嗚哇嗚！”

  褚鸞被逗樂，笑道：“小機靈鬼，也不知道像誰。”

  鄭蠻蠻看了一眼，歎道：“都說像她爹。”

  好在幾個兒子不會這樣……

  女孩兒嘛，以後約束些，最多就是愛搗蛋的小魔女。

  如果是她的幾個哥哥，又出生在這種家庭，誰知道成年以後會做闖什麽禍……

  一個楊雲戈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這要是多幾個，非把大燕掀過來不可。

  “對了，我剛才到地牢附近轉了轉，好像關了不少人？”

  “嗯，俘虜還沒來得及交接。”

  鄭蠻蠻尋思著李美人都被弄到浣衣局去了，楊雲戈也可以去上朝了……

  “聽說有個女土匪？”

  鄭蠻蠻聽到這種興奮的聲音，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褚鸞兩眼發亮地道：“聽說給大哥哥寫過情信？”

  ……原來這件事已經個流傳開來了麽？

  “聽說想把我大哥哥抓回去當壓寨相公，結果反而被我大哥哥給抓了？”

  “……嗯。”

  “這就是個話本吧。一戰生情什麽的。”褚鸞笑了起來。

  “你想乾神馬？”鄭蠻蠻警覺。

  褚鸞嘟囔道：“很無聊啊，給我玩玩唄。”

  “……怎麽玩？”

  “我不幹什麽，你放心。只是我聽說她以為自己國色天香，美得不得了啊。我讓她好好看看我啊，讓她知道她自己不過是塊土裡的爛泥巴。”

  說著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鄭蠻蠻有些無語，但還是道，“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她可是朝廷重犯。”

  “那我找大哥哥去。”

  說著，她竟然真的一蹦一跳地就去了。

  鄭蠻蠻連忙把女兒也抱了起來，跟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楊雲戈竟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他只是道：“留下一口氣，別玩死了。”

  褚鸞興奮道：“大哥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鄭蠻蠻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