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鄭蠻蠻只是笑了一笑，道：“孩子雖然大了，可是知道心疼人，抱著不費事呢。”

  安安讓人抱的姿勢很老道，會自己盡量往上勾著身子半掛在人家肩膀上。因此不會沉甸甸的往下墜，抱著倒是省事一些。

  趙王妃自己也是生過好幾個孩子的人了，又看了一眼便看出了門道，倒是笑了一笑。

  她道：“聽說想她父親。”

  說實在的，第一次見安安，趙王妃也說不上多喜歡。

  畢竟只看了一眼，後來又因為趙彌彈劾的事情，讓她的心思冷淡了些。

  只是安安在宮裡的人氣十分高，趙王妃經常聽人提起這個孩子。

  如何聰慧，如何大膽，又是如何得討人喜歡……

  以及如何像楊雲戈。

  她聽過了漸漸往心裡去。

  今日見那孩子，在這樣的場面裡竟然沒被嚇哭，反而時常發笑。

  當時她便覺得稀奇，如今再看那粉嘟嘟的小臉兒，肉呼呼的小手，更是越看越喜歡。

  “坐下吧，別站著了。”雖然心裡喜歡，但趙王妃還是不動聲色，並沒有立刻就上前去要抱孩子。

  “羅郡主在忠王府雖然得寵，婚後夫君也疼愛，可她家還有個老夫人。”

  趙王妃淡淡地把趙彌家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家原也是前朝勳貴，後來家道中落，大燕還未建便已是苦寒了。

  後來是因為趙彌得了忠王的賞識，又加上趙彌運氣不錯，才升遷得格外快。

  對於趙彌來說，忠王絕對是他的伯樂。

  可他家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的。

  趙太夫人出身前朝大族，雖然過了十幾年苦日子，可傲骨還在，行事作風也破有分寸。

  羅郡主是個跋扈的性子，進了門又有夫君寵愛，日子更是過的像在娘家一樣。她毀了容以後脾氣就變得有些古怪，在將軍府經常摔摔打打，趙太夫人也不管她。

  婆媳二人，也算是相安無事。

  “那是她還沒有惹出事。”趙王妃淡淡道。

  鄭蠻蠻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在趙太夫人心中，大約兒子的前程是最為重要的。別的小事，她都能忍。如今，羅郡主的作為，確實過分了些。”

  趙王妃讚許地看了她一眼。人都道鄭蠻蠻出身底層，怕是行事少不得小家子氣。如今看來她倒也不是那種沒什麽腦子的女子。

  “不管怎麽樣，今日羅郡主冒犯了您……”鄭蠻蠻試探地看了她一眼，想弄清楚趙王妃對這件事的態度。

  趙王妃道：“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趙彌的母親一定會登府謝罪。但我不會見她，她大約會來找你。”

  聞言鄭蠻蠻吃了一驚。

  若是趙彌的母親登府謝罪，那也就是說承認自己的兒子兒媳婦是衝動任性之舉，連他們自家的長輩也是不認同的。

  但是想了一會兒，鄭蠻蠻又釋然。

  楊雲戈是武職之首，遼南王更是藩王之首。他們這樣的人家，趙家得罪不起。

  趙彌因為軍功不夠，所以沒有爵位，地位也不算穩固。想要在仕途上更進一步，鬧成這樣簡直就是愚蠢之極。

  而趙太夫人登門，則可以把一切都推到自己的兒媳婦頭上去。

  忠王府郡主嫁進她們家，本就是低嫁，自然有些優越感。這麽一來，她教唆年輕的趙彌做出些什麽事情來，也不稀奇。

  趙太夫人會有這樣的舉動其實也不奇怪。畢竟忠王已經賦閑，忠王府的年輕一代也沒有什麽成氣候的。

  與其得罪遼南王府和端王府，不如得罪一個忠王府。

  “蠻蠻明白了。”

  鄭蠻蠻長出了一口氣。這種大家族的利益糾葛著實醜惡。她生平第一次慶幸楊雲戈是這麽一個熊孩子……

  起碼他特立獨行，就沒有那麽多親戚關系要她斟酌著處理什麽的。

  趙王妃又看了她一眼，終是伸手把孫女抱了過來，神色間也軟了軟。

  安安最愛美人，見了趙王妃早就垂涎著了，如今得償所願，更是得意得直笑。

  她伸手去抓了趙王妃的肩膀，又去抓她掛在脖子上的瓔珞，笑得合不攏嘴。

  趙王妃一邊逗孩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囑咐了幾句，然後便站了起來，走了。

  從頭到尾沒提要幫著操辦喜事的事情。看來還是打算置身事外。

  不過鄭蠻蠻也不強求了。

  她送趙王妃到王府門口，注意到這個時辰正是朝工下朝從宮裡出來的時間。

  最近朝會基本都拖得比較久，幾乎都在這個時辰。

  她心裡知道，趙王妃大約是想避開和楊雲戈見面。

  送走了趙王妃，她就獨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下朝歸來的楊雲戈。

  他騎著馬，遠遠看見鄭蠻蠻站在將軍府門口衝他傻笑，也是愣了愣。

  “怎麽起的這麽早？”他翻身下了馬，快步上前，從鄭蠻蠻懷裡抱過了女兒。

  安安立刻得意地笑了起來。

  鄭蠻蠻道：“小心些，您穿著朝服呢。”

  楊雲戈道：“不妨事，她抓不壞。”

  說著，便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鄭蠻蠻，往大門裡走去。

  “怎麽起的這麽早？”他又問了一句。

  鄭蠻蠻無奈地道：“你說這話，倒像我就該是個懶人。”

  “你本來就是。”

  突然聞到安安身上的香味，他皺了皺眉，道：“我母妃來過？”

  “嗯，來坐了坐。”鄭蠻蠻不防他這麽敏感，便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楊雲戈聽得青了臉！

  鄭蠻蠻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不過是一介婦人，你不必往心裡去。王妃已經交代了我要怎麽應對。”

  聞言，楊雲戈有些詫異地道：“她教你？”

  “嗯。”

  鄭蠻蠻又把趙王妃告訴她的，趙彌家裡的情況說了一遍。

  她突然想了起來，道：“都姓趙……又都是前朝勳貴，難道你們兩家是親戚？”

  聞言楊雲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親戚說不上。”

  這個關系其實說起來有些複雜。

  趙彌的祖父是當時趙國的宗室子弟，去別國為質，又娶了那國的郡主，乾脆在別國定居下來。

  祖宗可能是同一個，血緣關系就薄得幾乎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家的人到京城的時候，我父親母親都已經去了遼南。”

  有些親戚，是認出來的。

  可是遼南王府和趙彌，壓根就沒認過……

  那也是因為趙彌認忠王做老師，學了那老頭子的一派迂腐勁兒，不願意去和遼南王府相認，免得讓人說他是去攀關系的。

  鄭蠻蠻聽了若有所思，道：“難怪王妃說趙太夫人會上門道歉。的確，有這層關系在，她來走動也是順理成章。”

  說著她看了安安一眼，又歎了一聲。

  “原來人家說高門嫁女不好，怕女兒受委屈。如今我覺得女孩兒低嫁也不行。像羅郡主這樣的，身份高貴，低嫁過去，一開始就趾高氣昂的，夫家只能忍著。要是夫君一輩子沒出息高不過她去還好，一旦娘家勢弱，她便是要吃苦頭的。”

  像現在，趙太夫人明顯就不打算顧忌羅郡主了。

  楊雲戈聞言倒是笑道：“那你說安安以後該怎麽嫁？”

  “嫁個好人”，她想了想，又有些狡黠似的笑道，“嫁個喜歡她的，嫁個會為她牽腸掛肚，魂牽夢繞，離了她就活不了的！”

  楊雲戈：“……”

  鄭蠻蠻哈哈大笑，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因楊雲戈巴著安安不肯放，鄭蠻蠻隻好把女兒留下了，囑咐楊雲戈好好帶女兒，自己又出了門。

  因沒料到忠王妃會來去匆匆，原和劉如約好的時間也過了。

  如今劉如可是個大忙人，也不是隨時都有空檔的。

  就像今天早上，她本就有一筆大單要跑。因此把時辰約在清晨。

  沒想到鄭蠻蠻遲到，就只能在劉記的後院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才見劉如行色匆匆趕回來。

  “竟遲了這麽久！”劉如也是無語，自坐下來端著茶喝了一口，顯見歇了口氣，剛才應該是匆匆趕回。

  “家裡出了點事兒。”

  劉如聞言便有些詭秘地笑了起來，道：“聽說了，時間不長，可是街頭巷尾都在討論。聽說那趙將軍府的夫人，潑了你未來婆婆一頭雞血！”

  鄭蠻蠻無奈道：“是真的。”

  劉如拍掌大笑，道：“你知道麽，如今坊間討論得最多的，卻不是你們的事情。而是忠王府和趙將軍府該慶幸你未來的公公不在京城！”

  遼南王寵愛王妃，幾十年如一日，倒的確非常出名。沒想到他們離開京城這麽久了，還有傳聞。

  “年輕人不懂事啊。總之啊，你就等著趙家的老太太登門道歉吧！”

  劉如如今人脈關系圈廣了，倒是很了解這些權貴人家家裡的事情。

  鄭蠻蠻無奈地道：“不說這個了。我跟你借廚子呢。廚子呢？”

  劉如道：“急什麽。我怕我家裡人不盡心，所以讓你等著我，你也別不耐煩。還有你上次說酒水什麽的，我也幫你聯絡好了。都是陳釀，平時有錢也難買的。”

  “你從哪兒找來那麽多陳釀？”鄭蠻蠻詫異地道。

  “我家也做酒水生意，這次為了你是把倉底給翻了。我是這麽想的，你有錢啊，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有錢！”劉如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