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鄭蠻蠻得到消息,楊雲戈重傷下了戰場。
起初聽到這個消息她十分震驚。
楊雲戈向來是輕傷不下火線的類型,扛打耐摔,百毒不侵。
大大小小多少仗都打過來了,如今說白了不過是剿匪,怎麽可能會傷得連戰場都上不了?
這樣一來,她就更加焦慮了。
她收拾收拾就想親自去一趟大漠了……
“你去有什麽用啊!還是說你跟了我哥一段時間,就練就了銅皮鐵骨,抗打耐摔了?”
燕妙言把蠢蠢欲動的人給按了下來。
鄭蠻蠻隻覺得眼皮狂跳,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到了楊雲戈那口大棺材。
“反正……也是要陪他死的。”
燕妙言無奈地道:“從前看著多聰明的人呢?現在就傻了。現在城裡滿城風雨的鬧著呢,可是消息確實嗎?”
鄭蠻蠻愣了愣。
“說不定就是想騙你出城呢。”
本來只是想安慰鄭蠻蠻,沒想到燕妙言一語道破了真相。
“你看我爹,我舅,都沒動靜。我哥打過多少仗啊,怎麽可能會栽在一個沙匪手上?”
鄭蠻蠻低聲道:“可他以前去打仗,我沒這次這麽害怕。”
“別想啦,這世上的人都死光啦,我哥那種禍害,肯定也是最後一個。”
鄭蠻蠻的嘴角抽了抽。
不過燕妙言的話她還是上了心。
隔天起了個早,就讓人去查到底是哪裡流出來的消息。
大漠之中。
楊雲戈的隊伍已經圍困了石城,打了一仗。
營帳裡進進出出都是人,氣氛有些凝重。
楊雲戈赤著上身讓人給他包扎,神態說不上輕松。
昨日一役,楊雲戈受了傷。但是他廝殺驍勇,敵軍已經徹底退入石城,連丟下的屍體都來不及撿,固守不出。
看楊雲戈的意思,已經是要屠城了。
可是對方擅陣,石城修建多年,愈發完善,就是楊雲戈也一時磕不下來。
他還沒有弄清楚石城的兵衛布置。
正在楊子忍著低氣壓給他包扎的時候,帳外突然有人道:“元帥,夫人到了。”
楊雲戈吃了一驚,立刻推開楊子站了起來。
帳外匆匆進來一個身材嬌小的人兒,幾乎全身都包在寬大的披肩裡,就露出一雙小眼睛。
楊雲戈一眼就認出來她是誰,怔了半晌之後就氣急敗壞地吼道:“你怎麽來了!”
說著,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想把她往外推,道:“滾回去!”
鄭蠻蠻一路勞累,被推了一下就有些受不了,掙扎道:“城裡也不安全,有沙匪的人,正到處散播你重傷的消息。我思來想去,還是你身邊最安全。”
楊雲戈的手頓了頓。
“老騎主的人送我來的。”
她趁機掙脫了出來,皺眉道:“你先去包扎傷口。”
最終楊雲戈的手抓在她胳膊上緊了緊,就松開了,氣呼呼地坐了回去。
楊子連忙拿了藥上去給他包扎。
鄭蠻蠻解下圍巾,又洗了洗手,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嗯……很好,沒有失憶。
她笑了起來,也不顧他難看的臉色,就湊上去摟住了他。
楊雲戈愣了愣,終是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他非常想她。
“真是……太胡鬧。”
雖然是呵斥的話,可是聽起來就沒什麽威懾力了。
鄭蠻蠻笑嘻嘻地親了親他的臉。
楊雲戈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卻皺眉。
瘦了。
有那麽一段時間,安安成了她全部的寄托。若是沒有安安,她大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下去。
楊雲戈把她一撈撈到自己懷裡坐好,低聲道:“放心吧,我很快就能把她帶回來。”
鄭蠻蠻在他胸口上靠了一會兒,道:“我娘的事……你都知道了?”
楊雲戈微微一哂,道:“知道。”
“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覺得你可能不大在意。”
鄭蠻蠻一時無語。
半晌,她道:“怎麽會受傷?”
聞言,楊雲戈的手一緊,已經冒出了胡子渣的下巴在她嬌嫩的小臉上蹭了蹭,道:“打仗,總會受傷的。”
“形勢怎麽樣?”
“大戰方息,對方困守,我打算尋找突破口強攻。”
“可是安安……”
楊雲戈意味深長地道:“安安不會有事。丁榮不是會對孩子下手的人。”
鄭蠻蠻一愣,覺得他怎麽好像很了解那個土匪頭子。
一時思念成疾,楊雲戈很想抱著她親親她。
可是她眼底閃爍的不安和惶然還是讓他下不了手。
楊雲戈只能深吸一口氣,然後把她扣在自己懷裡。
是夜,負傷的楊雲戈迅速安排了戰局。
鄭蠻蠻已經換了身男裝,站在了她身邊。
八部騎兵上二騎參與了這次戰鬥,她甚至在將領中找到了許久不見的黃伯。
斥候一探再探,卻是探不出個究竟。
石城太大,幾乎無懈可擊。
“怎麽可能無懈可擊?再高明的陣法,也是有漏洞的。”楊雲戈咬牙切齒地道。
鄭蠻蠻注意到他背上的傷口竟然還在滲血,吃了一驚。
按道理來說,這種程度的傷,又過去這麽長時間,對楊雲戈來說,早該開始愈合了。
楊雲戈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暴躁。
黃伯看了鄭蠻蠻一眼,道:“為了速戰速決,找不到破綻,可以誘他們出城。”
“如何誘?”
“他們要的是夫人……”
“絕對不行!”
黃伯歎了一聲,道:“此次匆忙出征,軍備糧餉都不足,不宜長線作戰。為了救出小姐……”
鄭蠻蠻按住了已經十分暴躁的楊雲戈,道:“黃將軍,您有什麽建議?”
楊雲戈背上的血……讓她十分不安。
然而楊雲戈卻不領她的情,一把揮開了她的手,怒不可赦!
黃伯看到他這個樣子,歎了一聲,便也不再提。
楊雲戈迅速制定了作戰計劃,打算帶輕騎趁明日午時太陽最高的時候,率先破陣,先抓俘虜。
夜間回帳已被血流透。
鄭蠻蠻看著楊子端出去的血水,和他換下來的血衣,眸中不安之色愈發濃烈。
“你……”
“中了毒”,楊雲戈淡淡地道,“洛蟲的藥性,在我體內要三個月才能完全排出。”
這三個月,他都是普通人了。
“怎,怎麽會……”
“沙匪早早布局,我什麽時候中了毒,竟是毫無所覺。”楊雲戈冷笑了一聲道。
“這個時候,你就不要給我添亂了。”他有些暴躁地道。
鄭蠻蠻一時無語,半晌方道:“嗯。我聽你的。”
楊雲戈倒發不出脾氣來了。
在燭火裡看了她半晌,他聲音有些嘶啞地道:“過來。”
鄭蠻蠻靠了過去,然後終於哽咽著撲進了他懷裡:“是我沒用,沒看住安安,這個時候還讓你冒險。”
“便是中了毒,我也不是個廢人了。”他撫摸著她的小卷毛,歎道。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照著嘴就咬了上去。
楊雲戈一向是個不怕疼的人,背上在流血也顧不得了,迅速捧住了她的臉。
鄭蠻蠻觸到他背上的溫熱,有一瞬間的猶豫。
但他已經發現了,迅速固定住後腦不讓她逃開,然後把她按到自己懷裡。
“別……”她有些艱難地想掙開他正脫她衣服的手。
楊雲戈已經動了情,渾身燙的嚇人,低聲道:“不準推開我。”
“你還真是……不怕死!”
楊雲戈輕輕地笑了一聲,咬住她的耳垂,然後握住腰身扶了起來。
鄭蠻蠻怕他再牽動傷口,只能忍著不適坐在他身上支著膝蓋起落。
楊雲戈索性就撐著手,看著她面色潮紅又咬牙忍耐的樣子,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鄭蠻蠻因為緊張,身體便有些繃緊,隻想快點把他弄出來了事,便把能想起來的手段都用上了。
最終因為時間地點都不對,他還是沒有太為難她。
事後,她就從他身上滾了下來翻了個身。
喘得很急,有些無奈地道:“你,你都不怕疼的。”
“像你似的這麽嬌氣。”
他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肩膀。
鄭蠻蠻索性就不去管他了。反正他受了傷也比她強。
而此時,石城內。
丁榮抱著孩子,面色已經不複幾天前的輕松。
只有他懷裡不諳世事的安安依然高高興興地咯咯笑著。
“聽說那個越國女人已經到了。若是早一天,咱們的人都來得及在半道上把她堵住帶回來!”丁榮下首的一個虯髯胡漢子憤憤地道。
丁榮臉色未變。
那漢子正要說什麽,突然安安把手裡已經拆壞了的玩具朝他頭上丟了去,正好打在眼睛上!
“嗷!”那漢子惱羞成怒,道,“留著這小孽種也沒什麽用,不能騎不能跨。聽說那女人寶貝這孽種寶貝的很,不然就把她掛到城門上去,不怕他們不退兵!”
白水一聽就知道不妙了。
丁榮果然立刻變了臉,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丁榮雖然是土匪,可這城牆上,什麽都掛,就是不掛孩子!不就是打仗!老子跟他們打就是了!”
“說的輕巧,若是把大燕軍惹來,脫都脫不出去!大當家的,有了大的,這小的不要也罷!”
說著,那壯漢就伸手想去抓楊安安。
白水急道:“慢著!”
丁榮眸中一冷,迅速退了兩步,然後直接從白水腰間抽出了兵器,一下就把那就要碰到楊安安的手給斬了下來!
一時之間,整個內堂就回蕩著楊安安不諳世事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