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她的臉上恢復了平靜:“只是……盼兒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請祖父寫下切結書!從此刻起,盼兒和蘇家的所有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我們……兩不相欠!”
她的話一落,蘇海那老邁的身軀不由自主晃了晃,整個人又佝僂了兩分。
良久,才慢慢點頭。
“這是……應該的,應該的啊!應該的,我蘇家欠你太多太多了……”
欠嗎?
這兩個字,蘇盼兒再不想聽。
旁邊大堂兄蘇華容居然立即拿出了兩份切結書,遞到兩個人面前。
這,這切結書,是早就寫好的?這一切似乎早有預謀!
蘇盼兒滿臉難以置信!
蘇華榮放下那兩張紙時,忍不住動了動嘴:“四堂妹,你要多體諒……”
“大堂兄莫要勸我,是非對錯你應該明白的!”
蘇盼兒雙目含淚微微搖頭。
她沒有提筆,默默把兩張紙推到蘇海跟前:“祖父,這字,您可要想好了再簽。盼兒要得不多,只要……”
“別說了!”
蘇海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站起身,拿起毛筆唰唰在兩張紙上簽下了他的名字。
這才無力的拋下毛筆,把兩張紙推到蘇盼兒面前。
“盼兒那,你是個好孩子。從你很小的時候,祖父就知道,你是我蘇家所有孩子中,將來最有出息的。原諒祖父的自私。祖父我……”
“呵呵……”
蘇盼兒突然笑了,眼底的哀傷怎麽也掩藏不住:“既然祖父放棄了盼兒,就別再說這種動聽的話。祖父把親情和養育之恩當作籌碼和盼兒談。就該明白,覆水難收這句話!”
她拿起毛筆,大筆一揮,也在切結書上簽下了字。隨即將毛筆重重一擲!
躬身一禮:“祖父,您保重。”
蘇海低垂著頭,默默地點點頭。
蘇盼兒滿眼濕潤,沉默良久才慢慢地轉過身,緩緩走到蘇老四和蘇華氏跟前。
蘇老四和蘇華氏二人早已淚流滿面,哽咽不已。
珂兒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裡:“四姐姐,您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嗚嗚……”
“珂兒乖……”
蘇盼兒哽咽得說不出話,深呼吸好幾次,才強行把眼淚壓了下去。勉強笑了笑:“雖然,雖然四姐姐走了。不過,珂兒永遠是四姐姐的弟弟。等你想四姐姐了,記得來看四姐姐。明白不?”
“嗯,四姐……嗚嗚哇哇……”
珂兒忍不住緊緊抱住她放聲哇哇大哭!
“別走!四姐您別走,嗚嗚,珂兒不要四姐走,珂兒不要……”
“珂兒,珂兒乖!來,到爹這裡來。”
蘇老四紅著眼眶,上前拉扯珂兒,卻怎麽也扯不開二人。
這一幕讓蘇華氏哭得更悲傷了,一個勁兒的嚎,半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眾人一臉悲傷,蘇海咳嗽幾聲,痛斥著。
“既然你已經不是我蘇家人,就速速離去吧!莫要在我蘇家的土地上多呆,免得晦氣!”
蘇盼兒一愣,霍然抬起頭,看著蘇海那張決然而然的臉,眼底劃過一道黯然。
“好,我這就走!”
說著,她一把推開珂兒:“柯兒你別哭,你永遠是我的弟弟!娘親,爹爹,你們永遠是盼兒的父母。盼兒……走了!”
語罷,她猛然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毅然決然一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秦逸對著幾人一抱拳,想說什麽,終究什麽也沒有說,也跟著離開了。
看著蘇盼兒乾淨利落走遠的背影,蘇海悄然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轉身朝著屋裡走去。
嘴角卻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爹!我、我……”
蘇老四趕忙從身後追上來,攙扶著蘇海往屋子裡走。
蘇海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悠悠一聲長歎:“哎,為了蘇家的將來,為了盼兒她……只能如此了!就是委屈你們,也委屈了盼兒那個丫頭了!”
“爹,不委屈,我們不委屈……”
蘇老四用手肘捂著臉回道,卻忍不住大哭出了聲,傷心不已。
哭聲讓蘇海挺直了背,抬頭望天長長歎息。
片刻後一臉慈祥勸慰道:“傻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爹都知道。爹雖然不說卻都看在眼裡。爹知道該怎麽做。靠近縣城的邊緣有一塊五十畝的近郊肥田,是在你姥姥名下的,一直沒有過戶,就留給珂兒了。即便官府查抄蘇家,那地,也能保留下來。”
這話讓蘇老四愣住了,姥姥還留有肥田下來嗎?
隨即反應過來,趕忙說道:“爹,爹您……四兒沒有這意思,四兒是……”
“行了!又不是給你的,是給柯兒的,你就收著吧!”
蘇海阻止他繼續往下說:“眼下的蘇家風雨飄搖,明天是怎麽樣的又有誰能知道。指不定哪天我這把老骨頭兩條腿一蹬,便直接去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還是留給後輩好!”
“謝謝爹!爹,您老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蘇老四抹了淚,一臉認真說道。
“那就好囉!”
蘇海顫顫巍巍跨步進門,整個人顯得分外疲憊:“四兒啊,要是……蘇家真的能挺過這一關。到今年秋天,就讓珂兒去縣學讀書吧!一切費用蘇家出。”
這話讓蘇老四渾身直顫抖!整個人驚喜得蒙了。
良久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爹,四兒謝謝爹對珂兒的厚愛,謝謝爹……”
蘇海沒有說話,門外卻傳來了腳步聲,他扭頭看向門口。
蘇華容邁步進來:“祖父,二堂妹已經安置到她自己的房間了,孫兒也已經派人去請郎中了。只是……”
蘇海疲憊的閉上眼:“只是什麽?她身上的傷能治就治,真不能治,就當我蘇家沒生養這個孫女兒吧!”
“不是的。是、只是二堂妹似乎受的刺激過大,有點不太對勁兒,嘴裡總是神神叨叨的,又不聽不出在說什麽。孫兒瞧著,她這裡怕是有點兒……”
蘇華容指了指腦袋。
蘇海一怔,旋即坐起身。片刻後複又靠回椅子上,望著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色,沉默良久。
“真這樣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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