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為何要把小少爺接走?之前小少爺不是一直都和我住在一起嗎?”
蘇羨兒臉色發白,急促地詢問著。
管家微微抬頭,看了眼蘇羨兒,又趕忙低下頭,似乎在斟酌說辭。
“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別拿你那套說詞來敷衍我。這麽多年了,我的性子如何,想必管家心裡也明鏡著。”
從她嫁過來到掌管整個呂府,蘇羨兒對眼前的管家知之甚詳。一見對方的臉色,便知道他的後續是什麽。平日她還會耐著性子聽聽他那番說詞,至於現在,她隻想知道最後結果。
管家垂著頭,硬著頭皮回話:“少夫人,是、是老爺的意思。老爺說,既然少爺回來了,就應該讓小少爺和少爺多接觸。讓小的把小少爺送到少爺的院子裡,和少爺培養培養父子感情。”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瞧著蘇羨兒的臉色。
蘇羨兒的身軀微微晃了晃,煞白著一張臉,嘴角突然綻開一朵絢麗的笑。
“老爺可曾說過,幾時把小少爺送回來?”
“老爺他……未曾……”
管家支支吾吾。
讓蘇羨兒挺直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便癱坐在椅子上。
“不,不會的,不會的……”
她喃喃自語。
管家束手站立一旁,輕輕上前了兩步,低語:“不僅如此。老爺的意思……眼下既然少爺回來了,那少夫人您手上的呂府的生意,想請少夫人您移交給少爺,由少爺全權處置。所以……所以小的是過來拿庫房的鑰匙的。”
一席話,一波三折,刺得蘇羨兒心頭突突直跳。
她突然站起身,轉身就往外面跑。
“少夫人您慢著點,外面在下大雨……少夫人……少夫人……”
管家的呼喊早已被蘇羨兒丟棄在腦後,她的腦海中,隻余下一片空白。
傾盆暴雨不住落下,蘇羨兒早已變成了落湯雞。她卻一無所覺,朝著前廳飛奔。
前廳處並沒有呂明的身影,蘇羨兒心中著急,抓住站在旁側的下人追問:“老爺呢?老爺去哪裡了,我想求見老爺。”
那名丫鬟顯然被嚇到了,愣了許久才回話。
“少夫人,老爺今兒有事,一早就出府了。說是要明兒才會回來。”
“明兒才回?居然要明天才回來……”
蘇羨兒喃喃自語,一把推開丫鬟,轉身便往外面跑,再度跑進了暴雨中。
狂風在呼嘯,暴雨傾盆落下,地上到處都是水窪,蘇羨兒腳上的木履早已不見了一隻,她卻什麽都顧不得,深一腳淺一腳,一路跑到了中庭,目前呂木義暫住之所。
負責守門的下人上前阻止。
可她這些年在呂府主持中饋的積威,早已在下人心中樹立了威信。
她一瞪眼,守門的下人再不敢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進了中庭。
中庭是一個回字形長廊,暴雨衝刷,將長廊外的花草都衝擊得隨風搖擺。
透過重重雨幕,穿過中庭長廊,望進對面那敞開的窗戶裡,一男一女正背對著她當窗而立。二人似乎在說著什麽,距離太遠,蘇羨兒看不真切,只是眼睜睜看著兩個人神情愉悅,不住說笑。
她的眼睛酸澀發紅,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能就這般望著那兩道在雨幕裡的身影。
完全失去了應對。
突然,背對的兩道身影動了!
男人拍著女人的肩膀,二人相攜往裡屋走,逐漸消失在窗戶那邊,脫離蘇羨兒的視線,再也看不清那邊的情況。
蘇羨兒渾身好似落湯雞,伸手滴滴答答不住在滴水,地上早已聚集了一灘水窪。
“少夫人,您是來找少爺的吧?”
呂木義身旁的小廝小跑過來:“少爺眼下正在休息,少夫人您稍等片刻,等小的去向少爺稟報一聲。”
在休息?
蘇羨兒回頭,看向適才那敞開的窗戶。
不過片刻功夫,那兩扇窗戶已經緩緩合攏,關上,擋住了室內的一切。
蘇羨兒的呼吸突然一窒,嘴裡泛起一陣腥甜味兒。
她咬著牙,幾乎無法呼吸,卻不肯讓自己的軟弱泄漏半分:“安兒呢?他眼下在何處,我想見一見他!”
安兒,呂懷安,正是她和呂木義所生那男孩的名字。
“少夫人,小少爺並不在這裡。”
“不在?怎麽會……”
“少夫人,莫不是小少爺怎麽了,可需要小的去告知少爺一聲?”
小廝分外盡職,也因為這,讓蘇羨兒更顯狼狽。
“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蘇羨兒幾乎落荒而逃。
見他?
她用是名目去見他。
她曾經犯了一個大錯,險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好在大錯尚未雕成,她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可到了今天她才突然明白,一步錯,步步錯!任憑她做得有多好,可有那個黑歷史在,她所做的一切一切……都足以被抹殺!
人們看不到她的努力,看不到她的懊悔,她不管做什麽都是錯的……
突然間,她心灰意冷。
一股奇寒翻湧上心頭眉間,凍得她忍不住抱緊了胳膊,渾身止不住瑟瑟發抖。
好冷,好冷……
冷切心脾!
跌跌撞撞,她轉身往回走。
滿天的暴雨似乎也在為她悲哀,撲天蓋地傾盆而下,雨幕密集得完全看不清對面的人影。
“少夫人真是的,這麽大的雨……”
小廝奇怪地撓了撓頭,轉身進了屋。
屋子裡,呂木義正和安妮討論著手中的那幅畫。
“還別說,安妮你畫畫進步果真非常快。不過才學短短幾個月,就已經有這等水平,實在是了不起。”他連連稱讚。
一句話,讓安妮高興得合不攏嘴。
繼續拿她那帶著異域的怪異腔調說笑:“你就別再打擊我了。我畫畫的本事都是你教導的,要說畫得好,套用你們大周朝的人說過的一句話,叫人貴有自知之明!我的本事還差的遠呢!”
“安妮你太謙虛了。你應當知道,我這人很少誇人。而你,就是被我誇過的人,唯一一個沒被我罵跑的女人!”
安妮顯得有些為難:“我說得都是真的。”
“是是是,你說得都是真的!”
呂木義大笑!
回頭偶爾回頭,看著那緊閉的房門發呆,似乎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