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從文先生的臉上看到還有居高臨下的冷漠,其實這種冷漠從導演組那會兒就有,而不是單單對現在的石澗仁,現在的表情神態中非要說有什麽變化,那就是也許有一點點的焦灼。
但並不是很強烈,感覺就是約了人打高爾夫,現在有點堵車也無妨的感覺,最多就是少了些預熱活動身體的階段。
這才是石澗仁為什麽選擇離開義氣熱烈的任佳琳,要來跟著文先生走一遭的原因。
從性格和未來走向上,任佳琳都是個商人,略微特殊的特權商人,而文先生這種不動聲色的感覺才更接近於政客,老頭子給石澗仁灌輸的大多數識人相面都在這個領域,要是石澗仁僅僅走到這樣一個階段,就縮回去是不是也有點白念十年書的感覺?
多少也要看看才是學以致用。
看文先生的面相的確是堂堂正正,威勢逼人,這也必須是兩三代人家裡養尊處優,見多識廣才能熏陶出來的模樣,石澗仁自己都沒有。
為什麽說很多草根出身的官員富豪不容易長久,就是因為他們的出身苦慣了,一心為了出頭鑽營努力省卻了對自己品行的磨礪,那麽一朝*得勢面對巨大的財富、美色跟權力誘惑就有點抵擋不住,而從小見慣了大手筆的世家子顯然就要有優勢得多,等閑那點誘惑根本不會花眼,權衡一下比不上自己能預測的未來,笑笑就過去了。
可如果心性不用到正路,恰恰又是世家子們帶來的危害大得多,因為他們動不動就是以巨大的代價來作為籌碼,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強烈的情緒波動,在他們眼裡人力物力和巨大的資源都不過是籌碼,這種心態用於建設當然是大乾快上的具有綱領性優勢,可一旦用在鬥爭和摧毀中,對於平民那有點吃苦頭了。
他們不會把一城一池的得失放在心上,就好比現在文先生不會把一兩個人的未來死活放在心上一樣。
但同時石澗仁也能確認,這兩個人並不是臨時找來頂替自己那麽簡單,原本自己也許還並不是最前沿的,三個億的投資公司,先放到自己的名下,然後再面對這前台的人。
這是目前他確認的第一個信息,會不會有點略微後悔呢?
前往滬海的航班上,五十二歲的朱正坤很鎮定,全程坐在商務艙座椅上閉目養神,根本不問前往滬海是做什麽,跟自己那個生物技術工程項目有什麽關聯,但旁邊的石澗仁觀察到對方看似平靜交叉放在小腹上的手指,在無意識的輕輕快速敲動,看來這內心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平順。
出發前送到機場的司機就給了一個文件袋,石澗仁也不搗鼓自己那些東西了,他連筆記本電腦包都沒帶,除了幾件換洗衣裳就是兩部移動電話,江州和平京的號碼各一,現在看起來還要再買一部滬海的?帶著這樣放松的思忖,打開文件袋抖出裡面的東西,沒有詳細介紹的任何文字訊息,就是一把車鑰匙,上面掛了張電話號碼的紙條。
降落以後打過電話去,那邊也是毫無感情的報上一個停車場數字,一輛石澗仁很熟悉的別克商務車就停在那位置上。
好像一步步都是臨時設置一般,一個新的文件袋裡裝著地址跟幾把鑰匙,石澗仁充當司機,開出機場范圍才找尋一家路邊的書報亭買了份滬海的詳細地圖,坐在後面的朱正坤終於主動開口:“石先生,我還以為你完全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呢,原來你也不太熟路?”
石澗仁低頭在密密麻麻的地圖上嘗試了一下,比江州大太多,又沒有自己當初在平京到處遊蕩熟悉的階段,最後他聰明的放下車窗招了輛出租車,報上地址自己跟在後面,然後才回應後面的人:“你說我是司機、秘書或者辦事員都行,無足輕重的,不是我來也有別人來……你自己知道是幹什麽嗎?”
朱正坤又回到之前交叉手指坐靠在沙發上的舒適狀態:“還能幹嘛,一心一意辦好事唄,我可是八方求人掏了幾十萬的開路費,才得到這麽個搏一把的機會,還有請石先生多照應了。”
石澗仁試探:“這事兒風險可不小。”
朱正坤笑笑都沒睜眼:“高風險才有高收益,上面的大人物貴人們吃肉喝湯,我上台唱戲的只要能撈點骨頭渣子別折進去,那就謝天謝地,如果這碼事兒還能一直做下去,我真是求之不得!”
得,這位的心理素質其實是蠻不錯的,起碼一點瞻前顧後的猶豫都沒有,無論手上身體有沒有泄露什麽真實的心態,臉上總歸是天塌下來都不會變色的鎮定,就憑這點,石澗仁覺得他都比那個年輕創業者更適合乾前台的工作,當然由此可見,二十出頭的年紀,自己這樣波瀾不驚的也的確罕見。
機場前往目的地的時間比較長,兩人終於多聊了一路,朱正坤很懂行的根本不問石澗仁的來路,隻談風月,說起自己搞酒店的時候就栽在女人肚皮上,當時也算是省城頗有能耐的人物,黑白兩道都有關系,說不上跺跺腳地皮都要抖三下,起碼玩兒個女人什麽的那是信手拈來。
結果前後三次婚姻,外加養的情人小三四五個,現在孩子都有八個,開始他還有點愛子之心,後來這些女人完全就是爭著借孩子摟家產,他那點資產哪裡夠分,正室前妻拿了大頭,把酒店股份、地產和其他資產都分了個乾淨,情人每天都呼天搶地的來哭訴,煩都煩死了!
所以現在既有出來打工賺錢養家的意思,更有索性躲個乾淨,樂得輕松自在的光棍心態。
這仿佛再次給了石澗仁現實版的警告,如果不好好對待男女問題,皮帶一松就意味著人生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居然聽得心有戚戚。
最後出租車帶路抵達了滬海市最為高檔繁華的新開發區,按照道路門牌號找到的地方竟然就是那座具有地標性質的金茂大廈,目前國內最高的摩天大樓跟租金最貴的商業寫字樓,循著地下停車位轉了兩圈,才找到合適的電梯直奔指定的樓層。
用文件袋裡的鑰匙打開玻璃門地鎖跟外面的U形鎖,在整整三百多平米裝潢華麗的寫字間裡依次打開配電箱裡的燈光,比石澗仁那天在融創金投樓下看到的那些一片狼藉人去樓空辦公室好一些,這裡起碼撤離的時候是清理整齊了並不顯得狼狽,但伸手摸摸桌面,薄薄的灰塵還是說明已經有些時間空置了,在這樣按平方每天計費的高檔寫字樓裡,這樣耗資百萬以上的辦公空間,也不過就是道具。
朱正坤高大健壯,但運動靈活性肯定比石澗仁差了很多,大概走了走就隨便找張椅子坐下看眼前的一切,不說話。
石澗仁更細致一些,挨著每間財務、主管辦公室都看看,最後穿過中間的普通職員辦公區,到總經理董事長辦公室去觀察,鋪滿高檔強化地板的木紋上印出來一些鞋印,朱正坤坐在那提高音量:“喂!你腳下啊,好像有組鞋印是去那邊辦公室的!”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房間和腰部以上桌面的石澗仁低頭,果然發現一組比較新的鞋印去了董事長辦公室,和自己現在走出來的鞋印差不多,這過於高檔的地面就是得天天做清潔,不然很容易看出端倪來。
既然門外有U形鎖,這裡面就不可能有人,石澗仁回頭也高聲:“你看看桌上有沒有黃頁電話或者大樓的物業管理電話,找個清潔公司來做清潔吧。”他自己倒是不介意做,但起碼得一兩天才能全部搞定,而且這種場面就是繃面子,又不是自己真正創業。
一句話之間,石澗仁已經邁進最大的這間辦公室,帶著淡淡的塵味,依舊空蕩蕩的除了辦公家具沙發之類以外什麽都沒有,這回石澗仁有心的站在門口依次打開手邊的一長排照明開關,利用筒燈、吊燈和天花板裡的暗藏燈帶,這些不同燈光的折射,清晰捕捉到地面那新腳印的去處,直接到了L型擺放的兩組沙發交接處,從黑色真皮面扶手和沙發邊幾的縫隙裡直接找到一個黑色皮箱。
石澗仁覺得設計這個事兒的人如果是文先生的話,他真該去潤豐當編劇,起碼這點心思都比《玄武》那亂七八糟的劇情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