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唐建文比喻的那樣，來自台灣並且長期穿梭於港澳台內地還有國際大都市的詹浩思也讀過很多本書，對比起內地人情世故更頭頭是道：“中國人自古以來就特別講究人脈，這點跟國外的人際關系有很大區別，不是以理性為標準而是以關系為衡量，加上之前十多年的斯文掃地，徹底抹掉了人文道德，把自私和冷酷調教到了骨子裡，所以在大陸做生意，現在講制度是沒多少人遵守的，因為誠信根本就沒法普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關系，關系之下，什麽事情都可以解決，這就導致了內地普遍無視一切，只要有關系就行，對不對？”

  石澗仁不回避這樣的現實：“嗯，我能有機會拿到這個地塊，的確也是因為某些關系，這跟找台灣設計師有什麽關聯麽？”

  詹浩思說起來頭頭是道：“建築藝術也是藝術范疇，所以我有不少建築設計師朋友，根據我這幾年在內地的經驗，如果你這種項目掛上點港台背景，在政府層面很好操作的，對你的關系也是個很有噱頭的交代，回頭我幫你聯系幾個青年設計師，拿過獎有點名氣，價格又不算太貴的幫你包裝一下，畢竟你這個需要原創的東西不算很多，重點是規劃，如果能夠做出設計方案來，沒準兒在台資企業家這裡，我都能幫你拉到投資，要知道無論是滬海還是江州，台灣都有不少老人有懷舊情懷，陪都跟百樂門都是當年他們很多人魂牽夢繞的地方。”

  高級策展人的思路也許就是石澗仁說的那種擅長謀劃的技能吧，石澗仁還是體現除了自己善斷的特色來，只是看了看詹浩思那有點熱烈，卻沒有多少貪婪之意的雙眼就點頭答應下來：“那這邊就拜托您了，現在我手裡面資金量大約也就是個百萬左右，只能說現階段無論在江州的辦公場地，住宿接待都能有比較高的檔次，所以設計師過來勘察規劃，我肯定能一應接待，其他的得慢慢來。”

  詹浩思端起大肚子紅酒杯：“作為策劃人，我就是在各種資源之間騰挪串聯，為了搭成這個目的，不可避免的就要跟三教九流各種人打交道，所以出現那天那種事情，我也就不用給你說抱歉，對不對？希望你也能做到遊戲人間，淡看風雲，我很看好你的！”

  相比上一回在畫室倉庫勸石澗仁要順應現實，不要變得孤傲封閉，這次就更直白些。

  石澗仁笑著和倪星瀾一起舉杯：“我的確是道行尚淺，做不到八面玲瓏的圓滑，再修煉，再修煉，感謝您的教誨……”

  詹浩思的確是欣賞石澗仁，手把手的教石澗仁怎麽品紅酒，還給倪星瀾不見外的打聽：“現在……看樣子你是喜歡阿仁的吧？但是他依舊坐懷不亂？”

  可能換個姑娘就害羞了，倪星瀾卻毫不掩飾的點頭：“哪點都好，就這點莫名其妙！”

  詹浩思大笑：“清心寡欲這些個人修為的傳統看法，在以前是文人雅士修身養性的基本要求，到現在的確成了稀奇古怪，好像是有點不合時宜，我也很看好你，阿仁不是沒有欲望和情*愛之心，不過是擔心自己泛濫成災耽誤了正事，所以他需要的是一個懂得收放自如的伴侶，甚至是能夠教導他如何去愛一個人的伴侶，你雖然年輕，但卻在戲如人生中體會不少，可以在這方面多努力。”

  石澗仁忍不住嘟噥：“您這算不算是狗頭軍師亂出餿主意？”

  倪星瀾就立刻對詹浩思刮目相看，簡直親熱得要命：“謝謝謝謝！從來沒人給我這麽好的建議，不能再好了，我們走一個！”大大咧咧的平京妞風范立刻展現出來。

  詹浩思笑嘻嘻的跟女明星碰杯自飲以後才再說：“但是你的問題也就在這裡，無論性格還是文化修養，和阿仁的愛好不一樣，要麽他遷就你，要麽你就得改變自己，那就都很難咯！”

  倪星瀾的思路卻別出心裁：“意思就是妖豔賤貨是入不得他的眼，我以後反而要特別防范那種文藝范兒的？”

  詹浩思沒想到這女孩兒居然動不動就是戰鬥屬性，再次哈哈大笑：“對對對，特別注意那種真正讀書讀通透了的，不怎麽在乎流行時尚，甚至跟時下審美格格不入的姑娘，但舉手投足只有一份沉靜嫻雅，不跟風，不盲從，由內而外都散發著氣質之美，懂了麽？”

  他可能是開玩笑的調侃，石澗仁卻聽得有點神往：“哦？有這樣的姑娘？”

  氣得倪星瀾立刻一巴掌打他後腦杓上！

  這姑娘的確是沒多少沉靜嫻雅！

  但打了又立刻心疼，一把拉過石澗仁的頭拍兩下示意不痛哦。

  石澗仁只能被動的翻白眼。

  詹浩思看得樂極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春情泛濫的年輕時代。

  於是這頓飯是真吃得賓客盡歡，倪星瀾都把座位搬到了兩個男人之間，方便跟老前輩討教更多戀愛心得。

  最後送走了詹浩思，倪星瀾破天荒的阻止了石澗仁準備叫車回酒店：“吃得有點撐，就兩三公裡，我們走回去！”

  本來就喜歡走走逛逛的石澗仁沒意見，於是在昏黃的路燈下，兩人就順著滬海特有的弄堂街道，慢慢步行。

  夏季的滬海和江州截然不同，入夜以後靠近江海邊的地方涼風習習，帶走了暑氣也帶走了煩躁，讓人很容易安靜下來。

  哪怕以石澗仁不多的地域城市經驗，都會覺得相比平京、江州甚至漢城，滬海才真正是一座適合這樣沉靜嫻雅散步的城市，不是高樓林立的現代化，而是隨著光陰積累而逐漸醞釀起來的文化氣息，隨處都能看見點散落在街頭巷尾的歷史遺跡，到處都有茂密樹蔭留下的路燈斑跡，既有摩登時尚的繁華，又有溫雅野史的底蘊，再加上路邊有點破敗的門窗裡傳來充滿生活氣息的聲音，有種古老而綿長的感覺。

  石澗仁就喜歡這個味兒，可能冥冥中那個老頭子把自己的愛好也傳遞給了徒兒，順著一條不知名的漕河倚仗自己不錯的方位感隨意前行。

  所以這一路走來，連倪星瀾都感染到自己很少體會過的滋味，一個字都不說，只是拉著他的衣擺，臉上不由自主的帶點笑意，摘了墨鏡慢慢前行，低著頭似乎在回味詹浩思說的那種氣質特點。

  可能路邊借著路燈光用木盆給光屁股孩兒洗澡的肥胖主婦怎麽都想不到這窈窕女子居然是個明星。

  這才是戀愛的味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