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門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四道門都是開著的,能夠看到裡面的景物。
裡面的景物赫然便是之前那座涼亭。
從左到右第一道緊緊閉著。
第二道門開著,沈煉遲疑一下,便走了進去。
眼前豁然開朗,便是之前的涼亭。
涼亭卻有一個人,盤膝而坐,胡茬冒出,卻依稀似曾相識。
沈煉突然驚到,這不正是他這具肉身的面容,只是從弱冠少年,成了青年。
青年睜開眼睛,看到沈煉,居然毫不奇怪,緩緩說道:“我已經十年沒有和人說過話,沒想到第一次和人說話卻是和自己。”
沈煉遙望天上那輪明月,感受周圍的風吹草動,微微笑道:“這麽說我一直沒有走出這個庭院。”
“我們確實沒有走出去。”
“你既然是我,又為什麽要騙自己。”沈煉淡然說道。
“你是不是認為這天上的月亮,是不在移動的,而每移動到一個地方,風吹的方向也不同。現在風吹的方向,以及月亮的方位,並沒有和當初你見到四道門的時候,之前的推測,相互契合?”青年緊緊看著沈煉,眼中充滿複雜以及傷感。
“那過了十年,我為什麽還沒死。”
“因為這裡只會讓人感到饑渴,卻不會讓人真正死去。”青年回道。
“這些花草樹木,其實也是可以吃的,還有流水在附近,怎麽會饑渴?”沈煉緩緩回道。
青年撿起一塊石子,朝花園扔去,破空聲響,穿過花圃,卻一片花瓣都沒落下來。
沈煉看到石子毫無阻礙的穿過花瓣、花枝,落在潺潺流水中,卻沒有激起水花。
好似立體影像,受到衝撞後,一點都不受影響。
“這些都是假的?”
“我是真的,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麽?”青年說道。
“你既然很餓了,自然是想要吃東西。”
“可是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青年朝著沈煉認真說道。
“我是真的,你吃我,就行了。”沈煉突然笑起來,如果青年便是十年後的自己,那麽現在的自己就要被十年後的自己吃了。
這是一種悖論。
人吃人本就是殘酷的,何況自己吃自己。
青年動了,從盤膝而坐,到凌空飛擊,轉換間,無比自然。
雙手做飛爪形狀,掌心虛空,好似有無形氣流。
沈煉感受到了風,拉著自己的衣服,想要撲進青年的抓中。
他似乎驚呆了,或者面對這凌空一抓,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空氣發生滋滋的聲音,隱約可見淺紅,那是速度太快,肉體和空氣摩擦產生的火花。
電光火石間,這一爪落在沈煉胸口上。
胸口破開一個血洞,掏出蠕動的心臟。
青年像是見到世間最美味的東西,沈煉依舊睜開眼,像是在看別人的心臟。
青年抓著這顆心,好似拿著一顆鮮紅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水逸散出來。
他說道:“真是美味。”
“裝作吃美味的樣子,肯定很難為你。”沈煉嘴角微微彎著,說不出的嘲諷。
青年逐漸消散,化成一攤水跡。
白色的光芒閃過,依舊月華如水,沈煉的四周還是之前那座庭院。
地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水跡。
沈煉抬了抬頭,天上的月亮所在方位,跟之前決定離開時,一模一樣。
連風吹動的方向也一模一樣。
如同他從未離開過。
或許他剛才經歷的只是一場幻覺。
那個主人這時候又突然出現在沈煉身旁,微微笑道:“你都一點不覺得這些是真的?”
“我之前猜那第一道門考的是勇氣,因為我已經證明了勇氣,所以第一道門是關著的,第二道門考的是智慧。”沈煉無須說什麽,能辨明真假本身就是一種智慧。
“看來你現在有了不同的看法。”主人露出頗有有趣的神情,這小子太聰明了,聰明的讓他有點驚喜。
“因為我突然發覺我很傻,為什麽你說什麽,我就得信,你告訴我第二個考驗是走出這個庭院,可是‘本來無一物’,我又何必走出去,既然都知道是假的,那我本就不必走。”沈煉娓娓而述說,沒有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卻讓人能體會到他深深的自信。
主人拍拍手掌,隨手一揮,庭院消失不見,旁邊哪有什麽潺潺流水,只是泄水的溝渠,裡面只有月光,更沒有其他東西。
“你有勇氣,更分虛實,已經有資格學我的劍術,當然這是你的福氣。”主人笑道。
沈煉也不矯情,拱手道:“那就多謝賜教。”他沒有覺得這個主人自高自大,他雖然分出虛實,可是要想這位主人一般幻假成真,不知要努力多少歲月。
達者為師,他能學到這樣一位高人的東西,那本就是福氣。
“你知道我姓蘇,可以叫我蘇先生。”蘇先生笑吟吟說道,卻還是沒有完全透露姓名。
“好的。”
“你此前可受過系統的修行?”蘇先生此時收回淡笑的神情,變得有些鄭重。
“晚輩學過一些凝心入定的法門,還有門練氣功夫。”他卻沒有說《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只是以‘凝心入定’來代替。
“我早看出來你神魂比常人強大不少,確實是修道種子,你入門練氣築基的功夫雖然稱不上高妙,基礎卻扎實無比,又像是青玄別傳,青玄為天下練氣正宗,看來你也算有些運道。”
“在下所練氣功,確實跟青玄有點淵源。”沈煉老老實實道。
“嘿嘿,青玄雖然好,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且不說它,世間萬物皆可修行,在我眼中,唯有劍道獨尊。”蘇先生說到此,十分傲然,有種睥睨萬物的氣概。
蘇先生見到沈煉頗不以為然,繼續道:“你是否以為我誇大其詞?”
“不敢。”
“料來你也是個聰明人,隻道萬物皆可入道,無分高下,卻不知凡間鄉村之人,尚且知道‘萬般為下品,惟有讀書高’,劍道獨尊並非我誇大其詞。”蘇先生神色冷峻,月光劈在臉上,菱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