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突破性進展!
張大勇思維錯亂,說話抓不住重點,所談的內容缺少連貫性和邏輯性,東拉西扯,正常人根本無法理解。
說了一會兒打仗他突然扯到吃上面去了,正跟他吹牛攀比吃過什麽什麽好東西, 他又想起村裡有一條河,河裡有多少魚。
兩位專家保持沉默,馮進程覺得這麽下去不是事。
回頭看看操作錄音器材的民警,提醒道:“韓支隊,周政委,要不要提示下小丁, 不能總被他帶偏。”
“不用提示, 這樣最好。”
周素英指指監視器裡口若懸河的張大勇,微笑著解釋道:“現在不是擔心他胡說八道, 是擔心他不說,是擔心他不用腦子想。別看他前言不搭後語,但此刻思維很活躍,思路天馬行空,想到什麽說什麽。”
“他會說著說著說漏嘴?”
“有這個可能。”
韓博放下紙筆,補充道:“剛才所做的一切只是讓他接受小丁和小單,對這個小團體產生認同感,讓他敢開口、樂於開口。因為精神分裂病人情感反常,嚴重到一定程度,對親朋好友都漠不關心,退縮、自閉、不願與外界接觸,對生活和學習沒興趣。你看他現在多活躍,這個表現非常好。”
之前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讓兩個囚犯24小時盯著他,未嘗沒有從他嘴裡了解到點情況的想法。
現在看來辦法對頭,方式不對。
沒跟他一起瘋, 更不可能瘋到點子上,跟他瘋對路。
三人就這麽坐在監控室裡聽一個真瘋子和兩個假瘋子扯淡, 話題一個接著一個,真是天馬行空,幸好瘋子跟正常人一樣也會累也會困,扯著扯著張大勇迷迷糊糊睡著了,“發報機”戴在頭上舍不得摘。
這一覺估計要睡到明天天亮,沒必要守這看他睡覺。
馮進程正打算招呼二人去賓館休息,韓博突然笑問道:“政委,你有沒有發現?”
事實證明搭檔的知識比想象中更淵博,周素英確實有一個算不上發現的發現,不禁反問道:“韓支隊,你呢?”
“我注意到兩個關鍵詞,你不是有記錄麽,拿出來看看,是不是一樣。”
“應該一樣。”
“你們二位別打啞謎了,到底什麽發現。”在兩個碩士同行面前馮進程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
“果然一樣。”
韓博側身指指搭檔筆記本上重點標注的幾個詞,不無興奮說:“馮支隊,別看張大勇二十多歲,事實上他就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而且是經常發病的孩子。天天看電視,看電視裡打仗打得熱鬧,對司令、軍長、師長、RB鬼子、國M黨-反-動-派這些詞有印象很正常。
但‘資本家’、‘工人階這兩個詞對他來說太深奧,或者說沒什麽吸引力。不知道什麽意思,不好玩,不會也懶得刻意去記。可剛才‘資本家’提過四次,且把‘資本家’同RB鬼子一樣當作敵人,你不覺得奇怪麽。”
他是改革開放之後出生的,早就不搞階級鬥爭了,他怎麽會對這兩個詞印象深刻。
聯想到被害人的身份,馮進程猛然反應過來:“韓支隊,你是說有人跟他說過這些,甚至不止說過一次,甚至可能教唆他犯罪!”
韓博點點頭:“從現在的情況看,不是不能排除這種可能,而是可能性極大。”
周素英收拾好包,起身道:“這種教唆可能是刻意的,也可能是無意的,馮支隊,他的生活圈子就這麽大,到底誰經常說這些應該不難查。”
作案不可能沒動機,一直頭疼的不就是動機麽!
馮進程眼前一亮,欣喜若狂,“明白了,我給負責調查其社會關系的同志打電話,請他組織更多民警以此作為方向連夜排查,挨家挨戶敲門問。”
“您忙,我們先去賓館休息,張大勇一醒就給我們打電話。”
破案要緊,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
馮進程沒矯情,安排民警送二人回賓館休息。讓送他們的民警不用回來,在賓館開個房間等。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趕到看守所,小丁小單正同張大勇在監室裡“操練”。
司令在前面,軍長在中間,師長排在最後,嘴裡喊著“一二一”,頭上依然戴著“發報機”,看上去一個比一個瘋。
這是昨夜走時交代的,精神病人太健忘,一覺醒來極可能想不起昨天的事,“操練”一下,給他複習複習,讓他記得誰是老大。
“韓支隊,周政委,先吃飯,邊吃邊看。”看守所張副所長早準備好稀飯、包子、茶葉蛋,就等二人過來用餐。
“張所,他們吃了沒有?”
“沒,您和周政委沒來,我們沒敢給他們派飯。”
“現在可以了,送給小丁,讓小丁分配。”
“是!”
司令就是司令,來好幾天沒吃過一頓好的,司令一來就有肉包子吃。
張大勇吃得滿嘴是油,吃著嘴裡的,眼睛盯著小單手裡的,顯然兩個不夠,想多吃多佔。
韓博二人吃著跟他們同樣的飯,正準備問問張副所長有沒有吃,馮進程風風火火走進監控室,從包裡掏出一照片,興高采烈。
“韓支隊,周政委,果然有人教唆。這家夥叫楊二根,今年48歲,長林區人,光棍一個,沒結過婚,沒老婆孩子,他是城鎮戶口,以前是市工藝品廠職工,後來工藝品廠倒閉了,一直在新橋村一帶給企業用人力三輪拉貨送貨,天天呆在新橋十字路口等活兒。
生活不如意,對改革開放強烈不滿,總是懷念計劃經濟時代,說當年有多好多好,吃一頓飯只要一點點錢,看病不用錢之類的,甚至辱罵-小-平同志。村民尤其十字路口附近幾個小店老板瞧不起他,沒人跟他搭話。”
下崗職工,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
韓博把照片交給周素英,馮進程接著介紹道:“許多村民證實,他沒人說話,就跟總是在十字路口瞎轉的張大勇說話,有時候花一兩塊錢買點東西給張大勇吃,他貨拉得多,蹬不動的時候張大勇還會幫他在後面推。
張大勇一走失,其父母包括周圍鄰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去找他問有沒有看見張大勇。總之,他們算是好朋友,經常在一塊兒。我們民警連夜找到他家,把他帶到所裡詢問,他承認跟張大勇說過‘資本家’是壞人的話,但沒教唆張大勇去殺人。”
周素英輕歎道:“他給一個精神病人天天灌輸這些,這跟教唆有什麽區別。”
韓博不想這麽快下定論,沉吟道:“真要是劃成分,新橋村那麽多工廠,附近的‘資本家’多了,不止被害人一個。張大勇為什麽不殺別人,偏偏要殺被害人。”
許多案件能不能偵破只要找對方向,只要打開一個突破口。
不得不承認眼前兩位有點水平,馮進程不無激動說:“韓支隊,楊二根交代張大勇對被害人印象深刻,因為有一次雨後開車沒注意,車從積水路面過來,濺了正在拉貨的楊二根、正在幫著推三輪車的張大勇一身,二人指著車破口大罵過。
楊二根交代當時張大勇不光罵,還找東西追著砸,被害人開得快,他沒追上沒砸到,可能被害人自己都沒印象。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就發生在案發前三天。我們查過,當時確實下過一場雨。由於路是剛修的,排水系統沒搞好,路面確實積過水。”
這極可能就是動機,可光有動機依然不夠。
韓博捋捋思路,回想起整個案情,手機突然響了,昨晚回去的萬海龍打來的。
“韓支隊,檢驗結果出來了,鐵錘上的血是被害人的,鐵錘柄上提取到三個人的DNA,比對發現一個屬於嫌犯,一個遺傳標記性特征與嫌犯相似,另一個不知道屬於誰。”
“知道了,把報告傳過來。”
“是。”
韓博輕歎一口氣,放下手機苦笑道:“基本可判定凶器是張大勇家的,他家人不擔心他會不會被判死刑,或許希望他被收監,希望政府采取強製措施,進行強製治療,因為那跟判無期沒什麽區別,政府會給他養老,將來不會餓死凍死。
但作為監護人,他們更擔心承擔民事責任,擔心要賠償人家錢,所以在鐵錘到底是不是他家的這一問題上沒說實話。當然,為確保萬無一失,最好采集其父母和姐姐姐夫的血樣進行比對。”
“鑒定報告傳過來,擺他們面前,說清楚作偽證的法律責任,我估計他們會承認的。”
“痛痛快快承認最好,省得送檢那麽麻煩。”
韓博想了想,繼續道:“正常情況下確認動機,確認凶器歸屬,確認凶器上的血與被害人具有同一性,辦成這樣可以算是鐵案。不過這案子有其特殊性,無法搞清作案細節。馮支隊,我覺得讓張大勇出去轉轉的計劃不能取消,按原計劃讓他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