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後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若惜於是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去一個你絕對不想去的地方，”黑後淡漠地說道，“大部分鳳凰都不喜歡的地方。”

  “哪裡？”

  “萬年寒冰窟。”

  黑後衣袖一擺，黑紗撩動，等到落下的時候，視線內的風景已經徹底變了。

  冰天雪地，沒有生機。

  目之所及全是白色，沉重的冰冷的白色，空氣如冰塊一樣刺人。

  楚若惜不自覺地吐了一口氣，眼看著呼吸變成冰雪，落在地上，好像鹽巴一樣。

  “好冷，”她說，“怎麽可以這麽冷？”

  “萬年寒冰窟怎麽可能有溫度，”黑後自嘲地說道，“在這裡，除了寒冷還是寒冷。”

  “可是我不喜歡寒冷。”楚若惜喃喃地說道，“冷得太過頭了，有種……有種肺也跟著凍結的感覺……”

  “你必須習慣這種寒冷，因為冥姬居住的地方，比這裡更冷。”

  說著，黑後衣袖一揮，白茫茫的大地上頓時開出數不盡的冰藍花朵，花瓣是冰雪構成，卻比冰雪更加寒冷。

  “還記得冥月嗎？”黑後問道。

  楚若惜點點頭：“記得，和他相遇的時候，也是冰天雪地……”

  “寒冷會讓身體失去感覺，”黑後冷然道，“冥月必須住在極寒的世界裡，只有這樣，他才會忘記自己已經死了很久，他的心早就不會跳動。”

  “……你說什麽！”

  楚若惜雖然早就通過其他途徑知道冥月很可能是純白之人，但是得到肯定的回答時，她卻感覺很不爽。

  “純白之人，沒有心跳，沒有生死，”黑後淡淡地說道，“冥月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只是一具屍體。所以他總是忘記過去，明明沒有嗅覺，卻莫名記得花香的味道。”

  “你想說什麽？”楚若惜的聲音有些顫抖。

  黑後道：“冥月留在罪域，其實是最好的結果。他是活在過去的人，回到現在只會死得更快。”

  “但是他的家人……還有冥姬……冥姬那麽愛他，為了他做了那麽多的殺孽，難道……難道……”

  “你怎麽知道冥姬的這些殺孽都是為了他？”黑後突然反問道。

  楚若惜覺得她話中有話。

  “冥姬到底是什麽人？”她主動問道。

  黑後道：“冥姬原本是個很普通的人，如果沒有愛上冥月，她的人生必定非常的簡單，和她的先祖們一樣，沿著既定的軌跡慢慢走向結局。那時的她，象征花是曼珠羅華，白色的天國之花……”

  “可是她現在明明……”

  楚若惜越想越迷糊。

  黑後道：“天國之花是純白的，但是當她開始造下殺孽，並且殺孽越來越重，天國的純白就會一點點變成血紅，最終墮落為彼岸花，再無回頭的可能。”

  “彼岸花……”

  楚若惜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

  黑後繼續道：“彼岸花的另一個含義是死亡……”

  “她造了很多殺孽，”楚若惜道，“就算真是天國之花，也早就成了死亡之花了。”

  “是啊，很簡單的事情。”

  說話的時候，黑後在冰面上行走，黑紗被冰上的凸起勾住，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薄。

  楚若惜透過黑紗看下面的冰層，發現冰層也並不是那麽的討厭，冰藍的顏色蒙上了黑色，竟有迷茫和浪漫交錯的味道。

  “我結婚的時候，也會穿黑色，”黑後突然說道，“黑色已經變成我的一部分，不管是生或者是死。”

  “總是穿黑色，你不覺得厭倦嗎？”楚若惜問道，她看得出，黑後並不喜歡黑色，或者說，曾經喜歡過，但每時每刻都得穿黑色——再喜歡的東西也會變得惡心。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黑後抖了下衣服，黑紗頓時消失，冰雪世界也消失了。

  楚若惜快步走到黑後身邊：“我發現我完全不懂你。”

  黑後微微一笑：“懂了又怎麽樣？終歸還是要結束的。”

  說完，她抓住楚若惜的手，一瞬間的目眩神暈後，楚若惜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安靜的山谷裡。

  周圍是枯樹幽水，安靜得讓人不能忍受。

  “這裡又是什麽地方？”

  黑後道：“迷惑人心的地方。”

  她伸出手，一條蛇順著樹乾滑落，遊過她的手背，蜿蜒而去。

  “這裡是真正的黑森林，一切開始的地方。”

  仿佛只是自言自語的說著，黑後帶著楚若惜朝林子深處走去。

  一路上，她們穿過沼澤，跨過泥濘，還有無數橫道的原木，最終走到一個與其說是房屋不如說是大樹洞的小屋前。

  “這裡是——”

  “哥哥出生的地方，”黑後喃喃地說道，“哥哥出生的時候就背負了殺死全族的命運，所以才出生就被父親掐死，扔下了山崖。但是任千山恰好路過，撿走了哥哥，並在數百年後讓預言變成了事實。外間都是這樣說的，對嗎？”

  “至少慕千繪是這樣對我說的。”

  慕千繪是黑後和息行的化身，她的話自然也就很難說有可信度了。

  黑後知道楚若惜為什麽特別強調慕千繪是這樣說的，她帶著楚若自走到足足兩米高的大樹洞前，單膝下跪，道：“母親就是在這裡生下那個毀滅的孩子的。”

  “毀滅的孩子……”

  楚若惜覺得黑後的用詞有點微妙。

  “早在懷孕的時候，祭司就已經確定這個孩子將會毀滅全族，但是祭司也收到預言，必須讓這個孩子出生，否則將會降臨更大的厄運。”

  “這麽嚴重？”

  楚若惜感覺越來越微妙了。

  “命運是由一連串的偶然和大量的必然構成的，我族一直以來都篤信預言，只要是命運的要求，就算導向毀滅，我們也會默默接受。”

  黑後帶楚若惜走進大樹洞，在石頭桌旁坐下。

  “但是只要想到這個孩子長大以後會毀滅全族，父親就無法忍住自己的延誤，他甚至不想看到懷著孩子的母親——為了孩子和自己的安全，母親搬去了森林。但是……誰會想到，這一分別就是十年！母親懷孕十年，才終於生下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