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將逝去。

  “……這一世的戰鬥沒有勝負……可憐的我們……你沒有……我也沒有……”

  兩個精神體都開始變透明變虛弱，鳳凰的生命走到盡頭，下一個涅槃輪回，又會有什麽在等著他們。

  “楚若惜，我靈魂的另一半……你做得很好……為了守護這世界……你盡了全力……”

  死亡的黑翼溫柔的碰觸著他們，這一刻，敵對的兩個人卻前所未有的接近。

  死亡是安逸，讓被命運束縛的兩個人暫時得到解脫。

  楚若惜意識不再，失去了支持的火焰開始潰散，仿佛為了追逐她，黑色的火焰也癱軟潰散了，冰雪宮殿融化，潔白的浪濤成為血海……

  被留在外面的身體也緩慢下滑，沒有力量的膝蓋落在地上，被蒼藍的水面淹沒……

  水面吞沒了楚若惜以後，便再一次迅速凝結，變成鏡子一樣的平面，倒映著空曠無垠的世界，冰層深處，永恆的光芒在閃爍，那是宇宙的意志……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凍僵的意識終於再次醒來。

  楚若惜睜開眼，花了很久才覺察到自己凍在冰層裡面，她嘗試著動了動手指，感覺很清晰。

  和穆力的戰鬥就像一場夢，充滿了迷幻而不真實的感覺，如果不是身體真的被封在了冰層深處，她會懷疑一切都是幻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真是我的靈魂的另一半？我的黑暗一面？

  回想那場發生在意識層面的戰鬥，楚若惜心有余悸，同時也有些感覺微妙：為什麽這個地方可以讓我看到我靈魂的黑暗一面？以及——我的另一面真的這麽黑暗嗎？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先看看怎麽離開吧！”

  意識在腦海中流動，楚若惜試圖移動身體，卻發現上下左右都凍得結結實實，完全沒有活動的余地！

  這也太糟糕了吧！

  楚若惜煩躁地想著，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裡面有火焰，可以用火焰讓自己——

  最靠近手指的部分因為體溫有些溶解，楚若惜竭力想要打出火焰，卻忘記自己此時正封鎖在空間裡面，任何企圖對抗嚴寒的行為都會被冰雪在根本的時候打消！

  “感覺有點糟糕……”

  回想和穆力在意識層面戰鬥時的隨意自在，楚若惜有一種恍如做夢的不真實感。

  明明上一個瞬間還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強者，現在卻成了連身體都不能動彈的冰層植物人……這落差實在太大，大得楚若惜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活著了！

  “……為什麽火焰放不出來，明明……明明……”

  喃喃自語的時候，楚若惜突然感到心頭一陣滾燙，隨後火焰好像火箭推進器一樣從背後爆出來！

  滾燙！火熱！

  整個冰層都在瞬間化為烏有！

  身體還沒來得及習慣自由就被因為水托不住身體，整個人都沉了下去……

  不能沉下去……還有人……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等著我回去……

  想到那場意識層面的戰鬥結束時穆力對她說的話，楚若惜的心頭湧動著莫名地酸楚。

  明明是第一次知道的存在，明明在此之前從沒有……為什麽當穆力的意識保住自己說“你盡了全力”的時候，內心深處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微妙感覺……

  難道他真是我的另一半靈魂……

  我……

  微妙的情感在心底滾動，雖然身體還在不斷下沉……

  快要碰到堅硬的底部的時候，楚若惜的心中竟不自覺地流出一陣警惕，隨後火焰失控地冒了出來，將水都變成蒸汽，把楚若惜整個人都從水底衝了出來。

  呼呼！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中，有人朝她走來，楚若惜本能地想要拔劍防禦，卻在對方快要碰到自己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那是一種極端的熟悉，唯有最親密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就算把靈魂交給對方也不要緊的輕松自在，楚若惜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來者道：“你怎麽現在才……”

  “因為我也是剛剛從水裡面爬出來啊。”男人體貼地說著，攬住楚若惜的身體，“是不是很冷？”

  楚若惜靠著他的肩膀，低聲問道：“你是真的嗎？”

  “你說呢？”男人反問道。

  楚若惜歎了口氣，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就算最終被證明你其實是假的，我也願意相信。”

  “但是也許我真是假的……”

  男人喃喃地說著，緊緊抓住楚若惜的身體。

  楚若惜靠著他，用力汲取他帶來的溫暖，好像重得新生一般的不真實。

  “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喃喃地說道，“在夢裡，我的意識離開了我的身體，和我的黑暗面在一個到處都是冰雪的地方戰鬥……誰贏了誰就能得到身體的主控權，我……我差點就要輸給他，但是我不想輸……因為我想見到你，見到你們……然後我就贏了……”

  “為了見到我，努力回來，對嗎？”男人低聲問道。

  楚若惜道：“是的，你是我心底的弱點，哪怕只是為了你我也不能輸……但是我卻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我……我好像還在考驗中……”

  “我是真的，”帝非天柔聲說道，“只要你相信，我就是真的……”

  “是啊，只要我相信，你就是真的，哪怕你從來都是一個謊言……”

  楚若惜抬起頭，親吻著冰冷。

  此刻，呈現在她面前的是和之前的她一樣被封在冰層裡面的帝非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但是虛幻卻帶著讓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的魅力，讓楚若惜就算已經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還是……

  “為什麽會這樣？”

  楚若惜的手指隔著冰塊和帝非天的手指相貼，掌心感覺不到溫暖，極致的寒冷讓她的身體又一次有結冰的前兆。

  “因為這是考驗。”

  冰棱一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楚若惜轉身，再次看到琉璃珠串人。

  “你不是已經……”

  “你通過了內心的考驗，”琉璃珠串人冷冰冰地說道，“你殺死了內心的黑暗面，雖然這未必是你的真心所願。”

  “人活在世，怎麽可能徹底的隨心所欲，”楚若惜低聲道，“道德的尺子是絕對不能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