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端著炸雞腿、鹽焗培根、味噌湯，跟蘇芩討論她的胸圍問題。

  站得最近，隱約能聽清朱寰說話的龔師妹和余幼薇已經驚呆了。

  這……似乎也太過了。

  蘇芩鼻尖嗅到油膩的雞腿味，看著離她近得只有幾公分的那張漂亮臉蛋，少女清亮的墨玉眼有瞬間的凝滯。

  原諒她討厭油炸食物，更討厭除蘇寓偶爾的玩笑外，有人故意冒犯她的胸。

  她說過，再過幾年，她的小胸胸一定會躥升得很圓滿！比很多歐羅巴女性都要圓滿！

  熟悉蘇芩的人都知道，千萬不要懷疑她對自己“大器晚成”的堅定信心，因為她會生氣！

  於是龔師妹和余幼薇只見她們這位初來乍到，地皮都沒踩熱的蘇師姐，竟然相當鎮定的，兩手搭在朱師姐肩上，將人向後扶得站直了些。

  “師姐今天出門吃藥了嗎？沒有的話，季師兄那裡有一整瓶。師姐需要的話，師妹可以幫師姐向季師兄討要。”

  得寸進尺是不是？那晚推她撒氣，今天又主動來挑事。

  季藺言會的那一套，她也會。威脅誰不會啊？別以為整個歸藏，就季藺言一個人會甩臉色。

  一提“藥”，朱寰立馬不淡定了，整張臉很快漲成了豬肝色。

  旁邊兩隻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原來看起來和和氣氣，不顯山不露水的蘇師姐竟然這麽厲害！

  兩位師姐言辭交鋒，顯而易見，蘇師姐完勝！

  “吃什麽藥？”

  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多人出其不意的冒出來插話？蘇芩回頭，一點兒也不尷尬的望向本不應該出現在她背後的男人。

  他怎麽會在這裡？他不是比她先出大殿的嗎？

  視線掃過他手上顯然已經用過的餐盤，蘇芩了然：原來不是他來得比她還晚，而是他已經快速的用過了飯，這會兒應該是來還餐盤的。

  這人整整領先了她一輪。好高的效率！

  於是她又聯想起他的那支從不離身的戰術手表。

  果然不愧是曾經的軍王，這一點上，蘇芩對他很服氣。她尊敬一切為聯邦拋過熱血的英雄，不管他們退役後各自有著怎樣的表現，加官進爵、平步青雲，或是遺憾的染上惡習、淪為兵痞。

  至少在戰場上的那一刻，他們是聯邦最值得敬重的人。

  所以在蘇芩所知的季藺言的諸多身份之中，軍人，是她最沒有芥蒂，也最容易接受的一面。

  一念至此，對他的態度就比那晚好上了些許。

  “季師兄。”

  “嗯。”他倒是對她一如既往。只在他目光轉向朱寰之後，這才稍微能對比得出，這人之前對蘇芩已經算相當客氣。

  對上他莫名陰鷙的眼神，朱寰渾身都僵硬起來。

  “師，師兄……”剛才的事，是不是又被他看見了？朱寰不敢想，要是他誤會她在動手欺負蘇芩，接下來季藺言會怎麽處置她。

  “師兄，我只是過來和小師妹打聲招呼，這就過去吃飯了。”說罷很不溫柔的拽上余幼薇，消失得比來時更麻利了一倍。

  蘇芩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

  這位朱師姐也是個奇人。能喜歡上季藺言已經很了不起。居然能喜歡到見了他就如耗子見了貓，還百死不悔，這種近乎自虐的喜歡，更了不起。

  蘇芩甚至覺得，朱寰拽上的不是余幼薇，而是繼續在追逐季藺言這條路上，為她壯膽的另一副膽量。

  “在軍中，你這樣的速度只能喝刷鍋水。”

  蘇芩還在偷看熱鬧呢，冷不丁的，突然就被季藺言給訓上了。

  莫名其妙！

  “你，去幫她打飯。你跟我過來。”訓她的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旁邊被他支使的龔師妹卻受寵若驚的連連點頭，還順著他的話，將蘇芩往他身前推了推。

  “既然師兄找師姐有事，師姐你就快去吧。放心，我會幫師姐你點愛吃的帶絲湯和糖醋小排的。”說罷還衝蘇芩擠了擠眼睛。

  蘇芩：……

  本來好好的胃口，突然有些飽了……

  **

  “師兄有什麽話就說吧。”一路被他帶到食堂外的小花園，他長腿長腳，步子邁得也大，她跟在後面，並不刻意配合他的步伐，漸漸便吊得有七八步遠。

  他在一排槐樹下站定，回頭看她，十分不滿。

  “蘇師妹這是腿軟沒吃飯？”

  “是沒吃飯。”

  他的不滿已爬升到了眉間，決定跟她長話短說。

  “在軍中，長官說話，底下人不許插嘴。這一條，蘇師妹不知道的話，現在開始習慣也來得及。”

  蘇芩聽明白了，他這是在明明白白告訴她，他不喜歡她的頂嘴。

  她很想告訴他，這是在軍校，不是在“軍中”；她是他同門師妹，不是他手下的士兵。

  然而想想，蘇芩終究保持了沉默。

  也對，他們本就不適合任何形式，單獨長時間的相處。哪怕是爭執。

  不知為何，眼前這人總是很容易激起她的反抗心理。

  他卻不在乎她心裡的想法。分明是一身寬松常服，卻被他穿出一身雷厲風行的味道。他目光平靜深邃的凝視著她，隻專注於她有沒有把他接下來的話聽進耳中。

  “你的情況不適合待在歸藏閉門造車。點燃念火之前，打瞌睡這種雖然很蠢，卻異常匹配你的修行方式，能幫助你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快速積累到冥想期的極境。”

  什麽？蘇芩倏然瞪大了眼。

  他居然清楚她目前的修行狀況？老師已然閉關，那麽一定不會是老師告訴他的。唯一的可能……這人真的如此厲害？

  一時間，蘇芩心情有些複雜。

  而且，什麽叫“很蠢的方式卻跟她很匹配”？

  此時在季藺言看來，少女吃驚的表情，果然跟他的評價一致——忽略她那雙被火氣點燃，十分有精神的眼睛，她吃驚時微微張嘴，至少從外表看，絕對算不上機靈。

  一臉蠢樣，像秦簡養在政務司秘書處的那條金魚。

  思路跑得有些偏了，意識到的男人很快回神，接著肅然說正事：

  “你的修行跟別人不同。你無需一味求快，你需要的，是盡你所能的打熬體能。”

  “體能？”蘇芩不解。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跟她提到過修煉精神力還需要鍛煉體能的。現階段她體能不錯，也是出於軍校複試的考慮。

  她從老師那裡獲知的修行常識就包括了這麽一條：

  遠古時期，人類修行分很多種流派。其中就有體修一脈。這一脈的傳承，是公認的，最不聰明，也最低級的修煉體系。體修們常常被人看不起，仿佛天生就低人一等。

  而眼下季藺言提醒她的，恰恰是鍛煉體能？！

  蘇芩雖然入歸藏不久，可是精神遠遠高於肉身這種觀念，還是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她。

  “不可思議？”男人嘴角一勾，似乎是在嘲笑她年紀輕輕竟然也如此泥古不化。

  “那麽睜大眼睛看清楚。一次。別指望我一再破例，為你多演示幾次。”

  話音剛落，他絲毫不給她預留任何準備的時間。下一秒，顛覆她認知，極具震撼性的一幕，豁然呈現在蘇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