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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好男人》第一五二章 利、義
  第一五二章 利、義

  周醫生是名庸醫,是摯著於醫道的庸醫。高尚的醫德加耐人尋味的醫術,於是,周醫生的思想產生了矛盾,他很困惑。是藥盆洗手還是繼續的誤人性命,兩難。怎麽說也是沉浮醫海二十多年,不是說停就能撂下的。但頂了個醫生的名號,治不好病或治大了病,也不太說的過去。

  “也許,你或者可以專攻關節病,不是很有效嗎?”我提出建議,雖然我沒得過關節病,但能受到王老爺子青睞,多少還是有點療效的。

  周醫生搖頭,“關節病有好多種,在下那個方子或許對某種症狀有療效,能被老侯爺看重是碰了運氣,撞對了症結。但不是所有的關節病都能治的。”

  “其實,你對自己太苛刻了。對症下藥而已,誰家有包治包愈的醫生?”在科技發達醫療手段先進的二十一世紀,憑周醫生的資歷和名聲,最少也能混個專家門診坐坐。別的不說,光這份醫德,也不是各大醫院的大拿醫生能具備的。再說就算憑借各種激光、死光的先進儀器,殺滅病毒於無形的生化武器,平均治愈率才堪堪達到百分之x十(不敢說,怕大家不去看病),有什麽資格去苛求一個品德絕佳的古代醫生。治病,首先要找到症結所在;這年代沒有那麽多診斷設備,看症候,號脈搏,肉眼辨別排泄物而已,再下來就是憑借經驗、感覺甚至是幻覺來推測病因,如果賭神改行當醫生的話,神醫。

  “對,是對症下藥,就四個字,在下二十年都沒摸上門道。”周醫生苦笑著,撮了撮雙手。像是拿定主意似的站起來,“或許務農不錯,最不濟也就沒收成而已,比善心害人強。”

  “要務農?”我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感覺不錯,已經能不扶東西掌握平衡了,“想好了?”

  “恩,好了。”周醫生鼓足勇氣點點頭。“多年來,王家待在下不薄,積蓄還有一些,添幾畝薄地足夠了,或者還能添頭牛啥的,自給自足,自得其樂。”

  “哦,也好。”對他來說。田園生活也是個解脫。“要不,就在自家莊子上找幾畝地,或買,或租,熟門熟戶的好有個照應。”我指指東南角上坡地的方向。“隨便醫生挑,地咱家不少。不過,我有個建議,周醫生考慮考慮。”

  “小侯爺盡說無妨。在下受王家照料多年。自當效勞。”

  “咱家裡啊,牛啊馬啊毛驢地,全分散在莊子佃戶家裡包養,雖說可以減少家裡的開支;不是說佃戶不盡心飼養,但終究沒咱家條件好。我打算就這些日子起個牲口棚,把莊戶家的牲口都拉一起豢養,一來減輕了佃戶的負擔,讓他們有節余喂些雞鴨改善生活。再就是專門有人照料的牲口能更壯實些,下地更賣力氣。”說著看了周醫生一眼,見他連連點頭表示讚同,才道:“豢養許多牲口不是容易事,小病不要緊,就怕傳疫病,找不到有經驗的人來打理,頭疼一陣子了。”

  “這個……”周醫生看看我。欲言又止。

  “你也看出我的意思了。不過這大小上百頭牲口照管起來,可就沒了種田下地的時間。”周醫生對動物懷有特殊地感情。看他的模樣,定是起了心思,“要不是這,周醫生也不用辭行,既然你覺得治人有困難,這醫道嘛,凡是性命就要治救,牛馬雞鴨的都是性命,何必摯著呢?再說救了它們也等於救了它們的主人,沒兩樣。意下如何?”

  “成!”周醫生握拳空砸一下,扭頭問道:“這往後怎麽個稱呼呢?醫生是擔當不起了。”

  “還是醫生,仍舊是供奉,不變。”我來回走了幾步,做了幾個蹲起,身手利撒多了,“啥都不變,就是比以前操勞了,畢竟雞狗馬羊的加起來比人多,要不找個打下手的跟著?”

  “不必,在下應付得過來。”周醫生自信道:“往常也看牲口,莊子上沒人能比我更熟悉,沒問題。”

  周醫生答應留下來,很好,值得慶祝。於是我摸到了廚房,吩咐廚子弄了倆葷菜,一點素的都不要,連帶兩塊大鍋盔,一老碗雞湯,蹲在廚房外的石頭桌子上,在倆廚子地驚異目光下,掃蕩精光。

  我病一好,穎和二女精神頭馬上就好起來,全府上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能想像來,穎和二女不順心時候的作為,當下人的日子不好過啊,尤其是後宅裡伺候的幾名小丫鬟,挨沒挨打不知道,臭罵之類地絕對不少。二女是個細心人,在我生病的時候沒有忘記我心愛之物,將蛐蛐照料的周到,十停裡隻去了八停,能在藥霧繚繞熏陶和美食無休止轟炸中存活下來的,都是強兵悍足。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就不摧殘它們,放了吧,反正都殘廢了。下次捉蟑螂養,絕對死不了。

  什麽是濃烈地男子氣息,不但濃烈,而且猛烈,我終於領悟到了王霸之氣的真諦——熱天不洗澡。不但不洗澡,還要不停的出汗,虛汗。這樣可以讓氣息更強悍,更加的王霸。有好處,連身份尊貴美麗動人的公主殿下都臣服於我虎軀之下。以前沒有發現我有這方面的天賦,當蘭陵在面前兩步站定後,被我真氣衝擊一個趔趄,用盡全力也不能進身,我終於知道這世上也有傷人於無形的絕技,我練成了,在病床上練成了。

  “饒了我吧,我不行了。”蘭陵面若紅霞,斷斷續續的呻吟道:“郎君實在太厲害了,求求你,放過妾身吧。”

  “恩,知道厲害了?”我滿足地點點頭,瀟灑自若一笑,“今日暫且放你,好自為之,我去去就來。”說罷,腳踏凌波微步(走路恢復中)。步入浴室。趁穎和二女不在,趕緊好好洗個澡,她倆以大病體弱為由,百般阻撓不下十次,晚上睡覺時也不怕被我的真氣傷到。

  “水不要浪費,去澆花,很補的。”本就輕飄飄的身體又少了幾斤,看來再病幾天就能過了天劫白日飛升了。

  見我換了身衣衫。自廢武功後,蘭陵又重拾往日風采,一把拉過我手腕,搭在脈上號了起來,“臭雞蛋聞過沒?就你剛才那味道,好意思亂跑。”

  “下次你再不聽話,比那還厲害。”順手拿了塊點心吃起來,這幾天老是容易餓。見啥吃啥。“怎麽中午才來?我還專門起個大早等你呢。”

  “有點事情,出去了一趟。”蘭陵拿過了個小盒子推給我,“拿著,成天嘮叨的心煩,成全你。”

  打開來。滿滿一盒子獼猴桃,毛茸茸的透著新鮮。“早上摘地?可是下了本錢,大老遠拿過來,豆腐變了肉價錢。”挑了個軟的一掰兩半。扣到嘴上吃相惡劣,“再長幾天就熟好了,現在味道還不成,將就吧。”

  “能死你,白吃棗還嫌核大。”蘭陵笑著掏了手帕在我臉上擦了幾把,“不好吃都弄地一臉,好吃還得了。”起身拿下書櫥架子上放地瑪瑙珠子玉石杆算盤,愛不釋手。“一來就看到這個了,怪好看的。”

  “本就是給你定做地,早上才送過來。本來盼你過來逞能,等了一早上就沒那個勁了。”我起身從櫥櫃裡又拿了個翠玉珠子的,兩把放一起比較起來,都好看。“一共就訂了倆,你和賤內一人一把,都是按了手型定做。試試。和不和手。”

  蘭陵撥了幾下,喜道:“恩。和手。”拉過我的手重疊起來比劃了幾下,“你生意來了。稍微比你手大點地,再比我手小點的,倆都要瑪瑙珠子串,什麽價錢?”

  “你要?送人情?”給穎和蘭陵訂的倆算盤共花了將近二十貫錢,瑪瑙還是自家出的。要是蘭陵自己訂購,大家都不分彼此相親相愛的,一共收她一百五十貫好了,內部價。“一男一女?”

  “恩,是夫婦。上次拿了你那個木頭的逞能,有人就看上了,非得定做不可。”蘭陵見我臉色古怪,眼珠轉了幾圈,嘲笑道:“別怕,沒告訴他們口訣,你不是說連同算盤搭售口訣的嘛,不斷了王家的財路。”

  “嘿嘿,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習慣了,蘭陵猴精地人,不說話都知道我心裡想啥,“你朋友就我朋友,還說啥錢不錢的,見外不是?”指了指蘭陵手裡的瑪瑙算盤,“倆算盤都這個模樣,大小一個價錢,只收成本費用,畢竟人家手藝人也要吃飯,我就不賺了。倆三百貫。”

  “切!”蘭陵笑著戳我一指頭,“可是生錯了人家,當響馬的好材料。虧不虧心。”

  “哦,計算有點錯誤,你知道,才病了場,腦子不夠用,多算了五十貫,”雙手一拍,大度道:“二百五,沒錯了。”

  “五十貫,當我沒擺弄過這些石頭麽?什麽質地什麽價,比你清楚的多,五十貫都讓你賺足了。”蘭陵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黃杆臘瘦的不知道好好調養,路都走不利索就跳出來騙錢了,”揚手將算盤‘嘩啦’一晃,“樣子就在我手裡,當我自己找不到工匠仿造嗎?”

  “好,算你厲害。一百貫,不少了,大家高興嘛。”我拿了算盤加減了幾個數字,“你是自己人,有些話啊,我能和你說清楚,也敢說。比方這個算盤,好用不?用熟了話,原來幾天的活現在半天就能算清,再不怕大數字出錯了,是不?”

  “恩,”蘭陵認可的點點頭,“聽著呢,你說。”

  “你看,我為什麽要發明這個出來呢?”

  蘭陵瞅了我一眼,笑道:“說你為了錢,估計是委屈你了。其實大部分時間裡,你這個人還是講道理地,平時說你鑽錢眼裡也不全對,可我就喜歡這麽說。”

  “嘿嘿,我知道。”蘭陵同我在一起,倆人怎麽相處,怎麽交流,都形成了默契。彼此不用解釋的太清楚,心裡有數。“你就當我是為了錢,財迷,不積德也成。你看啊,如果是這樣,我本身是個窮鬼,為了能發家發明這個算盤出來。先是辛苦的學籌算,鑽研籌算。前後花了好些年功夫,然後再將籌算簡化,想點子,琢磨辦法,又得好些年功夫,這些年裡我一不種田,二不行商,專心致志的研究這個。終於發明了曠古絕世的——算盤。我辛苦不?”

  “辛苦啊,如果按你說的那樣,可是要花了大力氣才行。一般人沒那麽個毅力,就連吃喝不愁地人都不行,何況一個窮鬼。”蘭陵調皮的笑了下。“可你不同,你本就不是窮鬼,也不是花了那麽大功夫出來,說地可憐也沒用。就五十貫。”

  “聽我說道理,少羅嗦。”我拉過蘭陵雙手,輕輕的握住,“我花了功夫,下了本錢,或許還妻離子散,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成名成利。”說著拿了算盤前後的擺弄幾下,“這東西結構用法都簡單。任憑誰都能仿製,我辛苦一整弄出來的東西被人大批量仿製出售,我卻中間連一文錢的好處都撈不到,是個什麽心情呢?”

  “活該,”蘭陵撫摸著算盤,低頭沉思一陣,抬頭道:“什麽個道理?大家都用了不好嗎?”

  “好,當然好。就是因為看到這個市場。我才發明啊。沒有利益,誰願意出這個頭。”拍拍蘭陵肉乎乎的手背。“你是想吃有吃,想錢有錢,有身份,有修養,不能指望別人和你一個想法。就拿算盤來說,你肯定希望我不收錢地流傳出去,而我的家產有沒有算盤上地進項也無所謂,可窮鬼呢?因為窮鬼地算盤方便了千萬人,可因為被別人篡取了成果,他自己只能是更窮,更落魄潦倒。吃了這麽大的虧,他還敢再去鑽研如同算盤這樣地好玩意出來嗎?他不是聖人,即便是聖人也要穿衣吃飯,連最起碼的生活保障都得不到,怎麽叫人能安心的去搞創新?看了窮鬼地下場,誰還敢去學他搞創新?”伸手拿了個獼猴桃放蘭陵手裡,示意她給我剝好,“說個直觀的,好比糧食。成天嫌糧食打的少,歷朝歷代的朝廷也出錢搞育種,可就是進展緩慢,從前朝到現在,畝產增加了多少?其中是什麽原因?關鍵就是好處落不到個人身上,說白了,就是落不到搞育種的那幾個人身上。反正拿地都差不多,出力多也是一百文,出力少也一百文,偷懶嘛,誰不願意?你懶我也懶,到最後產量依舊,苦的還是國家,還是百姓。其實啊,怎麽發展,怎麽進步,怎麽富強,靠的不是多數人,而是少數的精英,如發明算盤地窮鬼。就這個意思,其實早想和你說了,但老是拿捏不到火候,怕和你的想法起衝突。”

  “已經衝突了。”蘭陵仔細的剝著果皮,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來想法,“你說的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碼事。禮、孝、仁、義,是什麽?是做人的根本。利字為先,有利則通,無利則返,人如果這樣處世,不活也罷。”將果子塞我嘴裡,輕笑道:“你其實就是這麽個人,你不是給我說道理,是在給我陳條你為人處事的原則,不是嗎?”

  “或許是吧,我就是這麽個人。”我點點頭,苦笑道:“我就是這麽個人,有錢地時候可能善良,可能通情達理,一旦逼上絕路,快窮死餓死時候,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估計會當響馬吧。”看看大病處愈的身子骨,不太合格,“說不定也當騙子,坑蒙拐騙啥的。就這樣子,你生氣失望都沒辦法,病才好,打的輕點。”

  “你不怕別人笑話你?”蘭陵眼神閃爍著,表情依舊,“利欲熏心這話對你不太合適啊,越有錢越善良這話聽了別扭。”

  “總有壞的,不過大部分是好的。總比越窮越善良好吧?朝廷也不希望老百姓又窮又善良,連養牛養馬都希望膘肥體壯,何況我大唐子民?”我無奈的攤攤手,“我要是個又窮又善良的,你估計都不願意搭理我。”

  “恩,算是吧。”蘭陵終於笑了,笑地好看。“你這人怎麽看都不是老實人,偏偏偶爾說些老實話。我興許就是看上你這個了。好了,”指指桌上地算盤,“二百五就二百五,繞了這麽大個圈子不就是想多賺我二百貫錢嘛,怪費唾沫的,快喝口水。”

  我知道蘭陵聽懂了,輕松道:“嘿嘿,你給不給錢無所謂。重要地是,要給外頭人說,你是三百貫買下的,給三百貫人家還不願意賣呢。”。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腿腳發麻,“別說是我賣的,要不被人家看不起。”

  “什麽是偽君子?”蘭陵朝我努努嘴,“你往道上一站,大家就明白了。沒皮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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