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大哥,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秉文到底年紀小,雖然心裡認同黨人,可入伍以來楊秋待他如弟,廣安時又有救命之恩,所以心裡也是完全沒了主意,見到師爺走後立刻衝到了面前。
望著呼吸急促,眼神裡透著紅光的秉文,楊秋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兄弟,慢慢說,我不信是你殺了黨人魁首,此時必定有古怪。”蕭安國也帶著大家跑了過來,呼啦啦把他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楊秋也是有苦難言,殺王天傑他不否認,但沒想到那家夥身上居然有一份名單!見到大家全都盯著他,深深歎了口氣:“沒錯,王天傑是我殺的。”
“什麽!”秉文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如果不是想著楊秋的好,估計早就拔槍了。
秉文血紅的眼珠子讓楊秋心底咯噔一下,連忙原原本本說出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不過卻把兌換銀子和見到宋教仁的事情隱瞞了,畢竟身邊看似都是戰友,可人心隔肚皮,銀子暴露倒是小事,要是宋教仁秘密抵達成都的消息傳出去,那就真是炸了鍋了。
聽到楊秋語氣平緩不像似撒謊,蕭安國和馬奎等人都松了口氣,何況那個王天傑也是該死,居然趁人不備暗地裡偷襲,被錯手殺死也是活該,唯有秉文沒有說話,咬著嘴唇不知在想什麽。
楊秋也沒去繼續解釋,他知道這事越解釋越麻煩,何況王天傑身死後同盟會名單泄露的結果和自己確有關系,而且川督再次犒賞的金條也被很多人看到,所以他這個“清廷走狗兼大英雄”的帽子暫時也摘不掉了。
“走吧,回武昌。”
蕭安國也不想再多說,這趟出來的確是惹了太多麻煩,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只要回到了自己地頭,最起碼楊秋也能安全些。
車隊很快又沿著來路返回,蕭安國雖然把楊秋安排在嚴嚴實實的馬車裡,可還是不敢大意,特地將繳獲來的那挺哈乞開斯放在了最前面的大車上,一路上更是瞪大眼睛。
隔著布簾聽到城內愈發密集的槍聲,楊秋暗暗歎了口氣,右手握住了貼身收藏的資料機。
難道自己真的改變了歷史?保路運動會不會因為自己改變?沒有了四川的牽製,武昌首義還會不會出現?真要遠遁海外去做個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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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江易,隔三鎮,九省交,物山積,居填溢,商輻輳。
晚清時代,這句順口溜在湖北大地上幾乎無人不知,說的是自從明成化年間漢江改道隔出武昌、漢口和漢陽三鎮後,這個九省通衢之地方就依托地理優勢成了商賈雲集之地。
太平天國後,李鴻章等有識之士便發現閉關鎖國的中央帝國已經落後太多,發起了浩浩蕩蕩的洋務運動,外來的西方思想和傳統文化激撞衝突,使得社會矛盾加劇的同時,卻也實實在在開始讓這個國家得到了好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資本的崛起。
新工業如雨後春筍開始遍布大江南北,被壓製了千年的資本力量得到了飛躍,甲午初期,滿清年賦稅不過八千萬兩,而到了辛亥前國家年賦稅已經到達了兩億之巨。
這其中第一批作為通商口岸的武昌三鎮更是發展迅速,依托地理優勢,年貿易額突破一億可與上海並駕齊驅,年賦稅更是達到了600萬之巨,美國《豎琴》雜志更是公開稱三鎮為東方芝加哥。
清晨的武昌已經喧鬧無比,沿街大街上各式各樣的招牌撩人雙眼,既有保守的文字,也有衣著暴露的西洋美女畫像。馬車穿梭,行人接踵,乞丐更是成群結隊,還不時可以看到金發碧眼的洋人,甚至穿著木屐腰插武士刀的日本浪人,碼頭上挑夫的吆喝聲更是此起彼伏。
隔江相望,對面的漢口和漢陽上空更是黑煙滾滾,尤其是漢陽因為有在整個遠東都能排的上號的煉鐵廠和槍炮廠,已經成了大清朝工業革命的代表。
整個漢江三鎮都充滿了一種奇妙的活力。
只是......。
坐落於江邊的提督衙門內,身材矮胖的黎元洪遠眺窗外,繁華忙亂的景象不僅沒讓他開心,反而輕輕歎了口氣。
一身便裝的湖北提督,新軍統領張彪剛從內堂出來,就聽到黎元洪趴著窗戶歎氣,頓時玩笑道:“我說宋卿(黎元洪字)啊,你我相識多年,這麽一大早便來我府上唉聲歎氣,似有觸我霉頭之嫌吧。”
同屬張之洞門下,黎元洪卻不敢輕視張彪,此人不僅有一身好拳腳,更是精通兵法之人,何況對張之洞還有救命之恩,在封疆大吏中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連忙拱手問好。
“你我無需客套。”讓人看座後,張彪問道:“宋卿剛才為何歎氣?”
“還不是對面鬧的。”黎元洪指了指江對岸,搖頭苦笑道:“昨夜總督府傳出消息,瑞澄瑞大人扣下了今秋的槍炮廠的運作銀,還上書朝廷要再次關閉一些分造廠。”
“狼子野心!”聽到這裡,張彪一拍大腿狠狠道:“這個瑞澄自從坐上了湖廣總督位置後,就一直再打我新軍和槍炮廠的主意,哼,只要老夫在一天,必不能讓他得意。”
黎元洪也是微微一歎,說道:“如今黨人到處鬧事,之前黃花崗不過警示爾,四川那邊才是大麻煩,若是四川不穩,朝廷必定會調我軍入川,到那時怕三鎮怕是要盡入總督之手了,大人您可要拿個主意啊。”
張彪也是頭疼不已,他這輩子最信服的就是張之洞,在他看來槍炮廠和新軍都是張大人的遺物,豈容他人插手搞得汙穢不堪,只不過有些問題他也解決不了,那就是想要維持新軍和槍炮廠運作,耗資實在是巨大。
之前出任湖廣總督的張之洞就曾說過“一省之財力,斷不能供大局急需,軍餉所用似不能專責湖北獨籌。”可朝廷罔顧不聞,依然讓湖北獨自承擔所有開支,兩年前終導致財政不支關閉了炮、架等五廠,使得槍炮廠停止了大炮製造,只能產漢陽造和少許其它槍械。
何況做他這個位子也很清楚,亂世已經不遠,只要能控制新軍和槍炮廠,那麽將來無論誰掌權都動不了他,可問題是他只是提督,管不了錢糧,所以一直被瑞澄以這件事壓製著。
“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人你也別煩了,倒是送槍械入川一事可有消息回來?”黎元洪擺擺手也不願意在頭疼槍炮廠的事情,反而更擔憂四川。
“蕭安國此人辦事穩重,宋卿放心把,倒是.......。”就在兩人準備商議四川之事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扭頭看去只見剛才還提到的湖廣總督瑞澄和漢川鐵路督造瑞方竟然聯袂而至,這讓兩人都皺了皺眉,要知道他們為了漢川鐵路之事互相爭功已經不是什麽秘密,怎麽會一起來呢?而且看臉色似乎有什麽大喜事?
兩人心頭同時咯噔一下,難道說朝廷真要卸了自己的提督,把新軍交給給這個家夥?
“哦......宋卿也在啊。”
“兩位大人這是......。”張彪和黎元洪兩人連忙站起來問好。
“哈哈......。”瑞澄是封疆大吏,當仁不讓先座了下來後,才從袖子裡掏出一份嘉獎電報,喜道:“今日我們是來恭喜張大人的。”
“恭喜我?”張彪看了眼旁邊同樣滿頭霧水的黎元洪,問道:“不知大人這是何意?張某這幾天連門都沒出,喜從何來?”
“張大人是沒出門,可興兵千裡之外,運籌帥營之內,派出精兵悍將借運槍械之際,一舉鏟除四川亂黨,這可是大功一件啊!”瑞方說完,拱手又問瑞澄道:“總督大人,在下說的沒錯吧。”
“呵呵,此事瑞大人與本督可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兩人的一問一答更讓張彪糊塗了,忙不迭告饒道:“總督大人,您就別和我這個大老粗繞圈子了,直說了吧。”
瑞澄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呵呵一笑問道:“虎臣(張彪字),我問你,楊秋可認得?”
“楊秋?”張彪看向了旁邊的黎元洪,後者皺眉想了想後提醒道:“大人,輜重營蕭安國座下有個叫楊秋的,是湖北人,此人年少時父母雙亡,隨他二叔在上海,聽說一直在法租界裡讀洋學堂,五月才入我軍中效力。”
“這便不會錯了。”
瑞澄聽完後一拍大腿,將電報遞給了張彪說道:“虎臣慧眼識才,這個楊秋不愧是虎賁之士,在廣安隻身擒拿革命黨亂匪,抓獲匪首及部下六十余,還繳獲了一挺機槍和百余支步槍。到了成都後他又當街殺了亂黨叛首,得名單一份,如今川督趙大人已經照名單抓人,五日內已捕獲不下三百余,打死更有百余!四川亂黨大都被擒拿歸案!”
“什麽!”
別說火爆的張彪了,就連深沉的黎元洪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將電報翻來翻去,似乎在找純屬玩笑幾個大字。
“呵呵......兩位大人不用看了。”瑞方在旁邊也笑道:“如今這件事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上海、廣州的報紙都登了,都說兩位大人治軍有道,才能出得如此彪悍勇士,四川亂黨值此一鬧已經不成氣候,朝廷聞訊後也已經下詔,說不得一會嘉獎兩位大人和楊秋的折子便要到了。”
“這難道還不是大喜事?!”
“喜事,喜事......。”張彪和黎元洪對視一眼連連點頭,這的確是件出人意料的大“喜事”,可問題是如此一來湖北新軍必定會被黨人盯上,如今風雨漫天,這麽鬧的話漢江三鎮豈不是要不太平了?
不等兩人從震驚中走出來,瑞澄已經端起茶杯吹了吹,眼角一掃突然插口道:“虎臣,最近亂黨到處鬧事,本督看街面上時常不太平,加之本督手下正少位巡城營管帶,不知道兩位可願意將楊秋暫調與我以解燃眉之急?”
“調走楊秋?!”張彪藏不住事,當即臉色就變了,先不說楊秋此刻已經獲了大功勞,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借此機會說不定還能得到一直垂涎的漢陽槍炮廠,也可以把另外那個空缺的步兵鎮建起來,何況就算沒這些事情,他湖廣總督也不該直接把手插到新軍中來,雖說總督名義上的確統領軍政,可如果事事都讓他插手,還要為自己這位提督做什麽?臉面往哪裡擱?!
黎元洪也是腹內不滿,因為瑞澄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搶人是假,想借此機會在張彪面前立威是真,想借機提拔楊秋樹立榜樣,告訴別人誰才是真正的統帥,徹底打破多年來在軍隊問題上一直處於下風的尷尬,要是被他得逞,必定會將現在已經已經不穩的軍中人心搞得更亂!
可一下子他又找不出別的辦法,何況瑞澄開出的是管帶,自己總不能比這個級別低吧?!想到這些也心焦了起來,半晌後才掃了眼臉色不悅的張彪,猛然咬著牙說道:“下官替楊秋謝謝大人美意,只是張大人之前已經答應將楊秋調到我混成協任步42標標統,此事已經昭告軍中,若是再反悔怕是不好吧。”
“42標標統!”
這下瑞澄臉色有些變了。
身為湖廣總督,名義上節製兩省軍政大權,可現在誰都知道新軍是誰的,所以他一直找機會插手新軍的事情想收回兵權,卻沒想到為了不讓自己插手新軍,張彪和黎元洪竟然會拿出這麽大血本,臉色也猛地陰沉了下來,嘴角抽了兩下乾笑道:“那本督就先恭喜虎臣得到一員虎將了。”說完,揮揮袖子連招呼也不打就黑著臉走了。
見到瑞澄走了,張彪目光灼灼,狠辣之色一覽無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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