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站在緊挨著長江的校場內,楊秋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昨天參觀完槍炮廠後他的確有些失望了,所以離開前才有了那樣的感慨,眼看陽夏大戰近在眼前,即使此刻就拿出資料機中的先進裝備,以現在漢陽的技術和設備,連造槍都是純手工的工藝,恐怕就算是造出來質量和產量恐怕都無法滿足需要。
沒有這些東西,拿什麽面對袁世凱和馮國璋率領的北洋呢?難道真要眼睜睜看陽夏大戰把這裡打爛,然後袁大頭再來個卷包會,帶走大部分熟練工人和機器?要是到頭來是這樣的結果,自己還付出那麽多趟灘趟渾水幹什麽?還不如趁現在遠赴美國,做個愚公。
越想越亂的楊秋真不知道怎麽好了,下意識拔出了手槍,思量著是不是乾脆自己單槍匹馬去宰了袁世凱算了。
“勃朗寧m1911,從字面看這支槍應該是今年才產的吧,大人真是好運。”就在他拔出槍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楊秋心底一震,扭頭看嶽鵬已經穿上了作訓便裝來到了身邊:“不錯,是一位美國商人送給我叔父防身的,叔父聽說我要從軍,就送給了我。”一邊說還一邊打量這家夥,難道這也是位穿越黨?
“昨天大人在槍炮廠的那些話,的確是讓人振聾發聵,聽小虎說蘇洪生回家後一夜沒睡,可笑現如今很多人每逢漢陽必先讚之,就好像是多麽了不起一樣,大人卻是第一個唱反調的。”嶽鵬呵呵笑道,昨天張文靜回來把楊秋在槍炮廠借槍說事的事情說了一遍,卻是讓他感覺很新奇,要知道這些年國內無論是誰都再看了漢陽後對它垂涎三尺,唯有這位比自己還年輕的標統言語中似乎很是不屑。
“還好,不是穿越黨。”楊秋把槍插回槍套,笑道:“漢陽是應該讚,不管如何他都開創了工業先河,我感慨的是自李鴻章和張之洞兩位大人後的繼任者,他們都忘記了洋務運動的精髓,開始借用洋務為名勾心鬥角,渾然忘記了初衷。”
“說得好!”
“怎麽?想明白了,準備恭維我,我可不吃這一套。”
先是軍人當爭,接著又以一把槍戳破滿是光環的漢陽,嶽鵬早就對這位新標統刮目相看,臉色嚴肅道:“嶽鵬謝謝大人。”
剛才的思緒還沒過去,所以見到嶽鵬嚴肅起來,楊秋又想起了失望的漢陽,有些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謝我乾嗎,我也是嘴上說說,什麽都改變不了。”
見到楊秋似乎心緒不高,嶽鵬說道:“軍人當爭,只要去爭了,無論成敗也問心無愧了。”
“是啊,軍人當爭,當爭!”
楊秋肩膀微微一顫,默默念了幾句後,嘴角逐漸柔和了起來。他說的不錯,自己爭了,如果還失敗,那麽也無愧於心了,何況自己還有面前這支軍隊,還有申樹楷在對岸等著自己,未必就會一敗塗地!
見到楊秋臉色恢復了和悅,嶽鵬想到了什麽忽然走前一步:“大人,有句話嶽鵬不知當問不當問?”
“什麽話?”
“您......是不是黨人?”
“我?黨人?”楊秋指指自己的鼻子,又看到嶽鵬有些緊張,頓時明白了,大概是昨天雷猛和廠裡那番話讓他們伸出了一絲聯想,所以連忙笑道:“我要是黨人,恐怕也是個叛徒。”
嶽鵬想想也是,楊秋可是大家公認的朝廷大英雄,還殺了成都的黨人首領,自己也連遭刺殺,以他這段時間的練兵手段來看,如果是黨人,恐怕他們早就成氣候了,可是......為何楊秋要維護雷猛呢?
見到嶽鵬沉吟不語,楊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人喜歡現在的時局,但不喜歡也未必就是黨人,或許......還有第三條路呢?”
“第三條路?難道是立憲?可立憲派更不可靠啊?”
“歸隊!”嶽鵬剛驚愕的看向楊秋,還沒想明白時耳旁忽然傳來一聲暴喝,條件反射似的轉身向後跑去,才發現張文景等人也已經來了,校場上更是已經站滿了士兵。
“立正!”
齊刷刷的立正聲比昨天整齊了很多,眼神卻多半還是桀驁不馴,對此楊秋隻當沒看見,因為他發現三位營長只有何熙到場,其他兩人竟然全缺席了。
“很好嘛,懂得冷對抗了。”楊秋冷哼一聲,扭頭道:“何營長,陳管帶和果管帶......。”
“回標統大人,兩位管帶大人昨日淋雨突感不適,所以無法及時趕來操演,還望大人海涵。”何熙依舊掛著笑臉,好像渾然忘記了昨日的事情,就連那些個軍官和士兵都豎起了耳朵,似乎想看標統大人如何發怒。
“沒事,吃五谷雜糧的,誰沒個頭疼腦熱的。”楊秋出人意料的擺擺手,不氣不惱就像早知道了般,咧著嘴角低眉耷眼關心道:“沒想到......哎!兄弟我昨日新上任,也是急了些,讓幾位管帶大人受苦了。”
受個毛苦!這家夥怎麽就恬不知恥呢?倒霉的是我們!邱文彬站在前排,聽得一清二楚恨不能上去毆他兩巴掌,昨日作踐士兵,今天又來賣乖,這個走狗實在是......可惡至極!
將士們還沒牢騷完,就連何熙都覺得楊秋語氣真誠自己該奉承幾句時,就聽到耳旁傳來一聲呼喊:“張文景。”
“到。”
見到張文景急匆匆跑了過來,何熙頓時感覺不妙,楊秋卻故意放大了聲音:“陳、果二位管帶為民操勞,苦練新軍不慎染病,作為標統,此事又因我而起,本官心底實在悲痛,可惜我奉提督和黎協統兩位大人之令操練士兵無暇分身,所以你一會出完操就去買些上好補品,代替本官和眾位將士去看望兩位大人。”
“對了。”
說到這裡,楊秋轉身故意看著何熙:“你轉告兩位管帶,本官雖然很希望他們早日回來帶兵,但為了他們的身體,所以本官準假一月!好好休養,不得有誤!另外告訴兩位大人,他們的健康事關42標全體將士,是軍中大事!如不能養好身體......軍法從事!
此外鑒於兩位大人需要靜養,兩營日常事務也需要人打理,就由你暫代二營,嶽鵬暫代三營,雷猛和秉文升任標統馬弁,胡老三接任執法隊隊長,一營管帶何熙暫代全標佐官長一職!”楊秋說完,還故意走到何熙面前問道:“何大人,您看這樣安排可妥當?”
何熙被問得啞口無言,嘴巴更是張得大大的,他沒想到楊秋不氣不惱也就算了,反而順水推舟直接就讓兩人休假一月,還沒等說話呢自己更是成了佐官長,這等於把他給豎倒了其他兩位營長的對立面上!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嘛!”
嶽鵬等人更沒想到,楊秋昨天剛說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今天就趁機麻利的把自己提升為了營長,雖然只是暫代,但是......果爾興爭得過自己嗎?!等他回來後,三營,恐怕也就不不是當初的三營了!
“對了,還有件事要麻煩何大人,昨日我去槍炮廠看到,馬大彪的保安隊毫無紀律可言,這樣的部隊怎麽能擔負起保護保衛重任?所以麻煩您一會去告訴他一聲,從明日起,保安隊要和一起出早操,然後再去工作。”
何熙臉都黑了,這家夥手段是不是太厲害了,42標還沒搞定呢,就把馬大彪的保安隊都拉攏了過來。他雖有心反駁,可是卻找不到任何說辭,果、陳兩人“生病”,按照軍令標統的確可以安排臨時人手接管,至於保安隊本來就是被42標管著,一句紀律散漫拉過來操練,連提督大人都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正當何熙想轍怎麽應付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後傳來:“42標標統楊秋接令。”
“到。”
“楊標統,提督大人命你立刻前往提督府開會。”
楊秋接過手令,有些詫異起來,悄悄摸出一塊大洋塞給了來送信的士兵,問道:“這位兄弟,出了什麽事情了?”
“不瞞楊標統,剛才電報局傳出消息,四川出亂子了。”傳令士兵把大洋往衣袖裡一收,貼著耳朵說道:“趙爾豐總督前日抓捕保路會亂黨時引發了騷亂,當場下令打死了好幾十鬧事的暴民,現在整個四川都罷市、罷課了,那些人已經糾集起來,正日夜圍攻成都,朝廷已經來令要我們派出部隊即刻入川。”
楊秋腦袋都快炸開了,之前他就認為保路運動不會因為王天傑敗露那麽容易瓦解,但應該會延緩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準備,可現在看來,歷史恐怕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輕易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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