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這個餐廳，依然是一大碗雞絲面，保持了幾十年的習慣不會輕易改變，何況這裡的主人思想本來就格外保守，不過和一個月前的死氣沉沉相比，此刻的獅子胡同又熱鬧起來，自從袁宮保的身體奇跡般“恢復”，每天人來人的盛景再次出現。

  袁世凱穿著便衫，面色紅潤不說，一碗雞絲面也吃的呼嚕嚕格外暢快，讓站在邊上的段祺瑞和陸榮廷等人暗暗稱奇，是什麽東西讓洋醫生都說要好好調理的身體一下子複原了呢？而且看這架勢，比之前還龍精虎猛。只有楊士琦在旁邊揪心不已，因為只有他明白，奇跡“康復”的背後是一包包被超量燒掉的煙膏，是每天早上需要一個時辰才能畫好的裝束，是夜晚不停咳嗽和疼痛，就算是現在這幅虎咽也都是裝出來的，說不準等會在沒人處就會被全部吐掉。

  但不管如何，這種“康復”還是讓北洋上下精神一震，梁士詒乖乖把錢送過來，薑桂題老老實實讓毅軍投入戰鬥，北洋那些驕兵悍將也老老實實打起了仗，就連前段時間登門都很少的段祺瑞都每天來匯報戰情。

  “陳宦已經退到了漯河許昌一帶。”

  段祺瑞不厭其煩的匯報戰情，雖然他對陳宦輕易丟掉信陽很不滿，但袁世凱卻一點都不生氣：“仗不是一天兩天能結束的，二庵前面是銳氣正盛的南軍，與其死守耗盡咱們這點家底不如後撤挫其銳氣。那個吳秀才，也發封電報去嘉獎一下，能斷尾求生增援潼關，逼得南軍四個旅沒法從陝西快速南下，呵呵說明我北洋還是有人才的。”

  袁宮保說是人才，大家當然一個勁的點頭，只有段祺瑞腹黑不滿，偃師都快要丟了，要是被人家抄了鄭州後路還不知道誰要哭呢。

  “偃師那邊有消息了嗎？”袁世凱也是知兵之人，偃師的重要性不亞於鄭州，這麽大個空擋看不透就太糊塗了，陸榮廷邀功般上前一步彎腰道：“宮保放心，六師一個混成旅已過黃河到了滎陽，毅軍也派人過去了，上萬人堵在北面對付一個旅，怎麽也能守住一兩個月，只要潼關能保住就沒問題。”

  袁世凱點點頭，其實幾萬大軍只要能死守住鄭州不讓對方越過黃河就行，南面才是關鍵，但想起段芝貴的第二軍還在磨磨蹭蹭，倪嗣衝死得不明不白，心裡一陣煩躁似什麽東西在挖一樣，冷哼道：“曹錕和李純還沒打下來嗎？幹什麽吃的！區區幾個雜牌南軍，老夫隨便派個人也打下來了！”

  陸建章安慰道：“宮保放心，段總長已經督促香岩和曹錕他們了，相信再有幾天就能有好消息傳來。”

  “那就好，那就好。”袁世凱連說兩聲才慢慢放下筷子，戰爭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現在就看誰能熬，只要熬過楊秋的三板斧，北洋就有希望翻盤，只是自己的身體一絲陰霾掠過頭，片刻後他抬起頭時眼神又恢復了往昔的銳意，看向楊度問道：“皙子，英國那邊怎麽樣了？”

  楊度說道：“回宮保，朱爾典閣下昨日說，英法俄三國銀行團已經初步答應了貸款兩千萬鎊，但條件上還沒談攏，他們堅持要粵漢線和隴海線建設權，還要全權負責江蘇鹽稅。”

  袁世凱皺皺眉，暗道這些列強胃口太貪婪了，可現在他沒辦法，要麽就輸，要麽就贏，歎口氣說道：“答應吧，反正都說我們賣國了，少賣和多賣都一樣，我的條件是貸款必須四月底前到手。”

  楊度心裡歎氣，真不想負責這種吃力不太好甚至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差事，可他已經猜到袁世凱是如何神速“康復”的了，此事太過隱秘，加上康復後他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所以開始整肅內部，已經有不少人消失，所以沒必出頭規勸免得當個不明不白的冤鬼，說道：“宮保放心，朱爾典那邊既然已經松口，現在又有兩條鐵路建設權相信一定能拿到貸款。”

  “那行，你現在就去辦吧，我們時間可不多。”

  “是。”

  楊度匆匆去辦貸款的事情後，袁世凱臉色似乎更紅潤了，只要拿到貸款他就有把握打贏這一仗，說道：“芝泉，現在我們北洋可全靠你了，英國貸款已經沒有些眉目，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堅持到五月，只要貸款下來老夫就全給你！”

  段祺瑞聽說只要自己守住就可以拿到貸款，高興地剛要點頭，身後卻猛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無比的奔跑聲，人還沒看到聲音就傳來了進來：“大人！不好了大人！開封丟了！黃河黃河鄭州鐵路橋也丟了！”

  “什麽！”

  段祺瑞火急火燎的一把拽住前來報告的校尉，罵道：“混帳，滿嘴胡言亂語，昨日陳宦還向我報告漯河安然無恙，怎麽會一夜就丟了鄭州呢！”

  校尉嚇得臉色蒼白都快哭出來了，哆哆嗦嗦拿出電文：“是張鎮芳大人發來的，今晨寅時一支不知從哪裡來的南軍悄無聲息拿下開封，並與卯時過鄭州不入直撲大橋，剛剛準備過橋的第六師兩個營被包圍繳械，聽到槍炮聲張大人即刻派人查看，才知大橋已經被佔。雖多次組織毅軍和鄉勇奪回，但奈何敵人火力太猛，大橋已經丟了！”

  聽完全部報告，剛才還臉色紅潤的袁世凱刷的一下血色盡褪，剛才他還想只要能死守潼關、鄭州一兩月，不讓河南和陝西聯起手來，等拿到貸款就能反攻，但話音剛落京漢線黃河就被截斷了！要不能盡快奪回的話，河南境內近十萬大軍！

  “大人！不好了，山西剛才發出通電，閻錫山宣布加入國社，還說晉軍願意接受中央改編，並派出部隊南下要竭盡全力盡早結束內戰！”

  “完了！”

  “完了！”

  無論是呆坐的袁世凱，還是已經慌了神的段祺瑞，或者是楊士琦和陸建章，全都知道這下完蛋了！原本不惜代價奪回大橋就能安然無恙，現在閻錫山忽然來這麽一手，明顯是早有準備！之前晉軍一個旅就部署在距離大橋不遠的晉城，區區百余裡路，一天就能趕到大橋。

  沒了河南十萬大軍，南邊就算是打到南京又能怎麽樣？只要楊秋沿著京漢線越過黃河然後掉頭入山東往濟寧一堵，掐斷津浦線，段芝貴他們有翻天的本事也沒了退路！

  北京鴉雀無聲的同時，南京國防部內卻已經歡聲雷動，無論是蔣作賓還是黎元洪，就連提出作戰計劃的蔡鍔都沒有想到，區區八輛裝甲車，70輛卡車和一個重裝旅，16個小時內強行軍210公裡，期間還完成了寧陵殲敵一個旅，偷襲開封城的任務，最後甚至乾脆一舉搶佔京漢鐵路黃河大橋，完成了一次經典的長距離穿插！

  就連楊秋自己都沒想到，他讓歐陽武帶去的那番裝甲兵穿插戰術會如此成功，邱文彬的理解能力也非常高，一路過去堅持了他隻把裝甲兵當成穿插和迂回力量，正面絕不碰的打法，完成了這次壯舉！

  誰也沒想到，原本認為至少將花上三個月的北伐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內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黎元洪眼睛都笑眯了，望著站在地圖前依然冷靜的楊秋，心底裡對他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要不是他堅持蔡鍔的打法，要不是他命人去歐洲買來裝甲車戰爭還不知道進行多久呢。

  沒有懸念了！

  閻錫山那顆最大的牆頭草，最關鍵時刻發出了全國通電，一個晉軍旅三千多人從晉城南下最多只要一天就能匯合103旅，截斷黃河。7千人，近百門大炮守一座大橋，再加騎兵團的保護，怎麽也能支撐四五天時間，有四五天足以改變北線的局面了！

  “進攻！”

  楊秋慢慢舉起手，所有目光都被他舉起的手吸引，指揮大廳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命令嶽鵬，即刻起不惜代價進攻漯河，許昌。命令第四旅，放棄沿途所有糾纏直插鄭州！”

  “命令歐陽武進攻宿州！命令2旅、101旅開始反攻！命令第10、11、12、13步兵師停止整編，即刻出發向北進攻！”

  “命令12旅、18旅進攻潼關，截斷風陵渡確保北洋第八師不能進入山西！命令閻錫山，剩下那個旅也不要留著了，即刻南下向濟寧穿插！”

  雖然被喧賓奪主，但蔡鍔對楊秋這番命令深感明智，此刻黃河大橋被佔的消息肯定傳遍了河南、徐州，回家路被截斷後北洋第一軍士氣和軍心肯定大挫，而且只有用進攻牽製住敵人，陳宦才抽不出手回援鄭州。

  隨著命令發出，指揮大廳內再次忙碌了起來，一道道命令開始順著電波發往各支部隊。

  “呵呵辰華看的可真準，不過這樣是不是太急了？怕就怕北洋死拚到底啊！”黎元洪有些擔憂楊秋這番總攻令，但蔡鍔卻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不怪總司令急，要是不能盡快挺進山東，只怕。”

  他的話還沒說完，蔣作賓猛然眉毛一挑：“日本？！”

  “命令海軍剩余作戰艦隻即刻北上渤海海峽，提醒他們帶好足夠的水雷堵住營口！”楊秋目光森冷，下達完最後一道命令後才扭頭看向窗外歷史上北伐打到徐州日本就出手了，這回會不會重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