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農站在距離福鼎郊外的山林裡，身著藏青色棉大衣，嘴裡叼著乾草，怎麽看都像是混碼頭的青皮。可就是這麽個人，如今卻是全國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作為攪動荷屬東印度暴動的幾個關鍵人物，蕭靳雲一躍成為軍情局局長，而他也步步高升爬到國安局副局長的位子。雖然還有個副字，但雄心勃勃的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坐上局長寶座。

  這也不是說大話。自從就任以來，經他手挖出的各類特務間諜就多達百人。這份成績單是有目共睹的，連師傅陳浩輝都誇過，要不是資歷不足未必就會輸給吳銳。所以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功績，而望遠鏡裡那架正在被油布和乾草覆蓋起來的“白肩雕”就是個大功績！倒不是要抓住這些日本特務，而是要想辦法用這個誘餌釣出些大魚。

  眼看著飛機在眼皮底下被藏起來，跟他來的幾位安全局軍官有些急躁，直到兩艘海岸警衛隊的巡邏艇出現在海灣內，才出聲道：“老板，海岸警衛隊來了。”

  “來了就好。派兩個人上去盯住，看看誰有本事調開巡邏艇。”戴雨農目光森寒。這也是計劃之一，派兩艘隸屬於海岸警衛隊的巡邏艇堵在福鼎外面，一來是故意嚇嚇日本人，二來因為海岸警衛隊是獨立編制，連駐軍都不插手，要想調走他們勢必就要動用上層關系。

  呵呵，就看誰出頭了！

  想到這裡，他也沒心思繼續在這裡待著，轉身就往山下走。幾位軍官還有些擔心飛機，說道：“老板，飛機就這麽放著？”

  “放著吧，一家破飛機不值得大驚小怪。只要告訴兄弟們盯牢，把他們接觸過的人，動用的關系全記下來就行。”身邊這些都是戴雨農的心腹，為培養他們多說了兩句：“這次動手後，日本想重新布置起碼要三五年，用一架飛機換幾年時間，還有什麽不值的？”

  幾個安全局小夥子頭點的跟啄米似的。

  戴雨農咧咧嘴，其實他隻說出最粗淺的意思，更深的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庫頁島石油項目的擔保人是美國，若是沒借口貿然動手必然引起美國抗議。現在有間諜這個借口，找機會鬧一鬧也無話可說，只要讓日本察覺到這份苦，他們就只有一條路了！

  說到底，還是外面的世界吸引人啊！戴雨農咂咂嘴吧，對比國內波瀾不驚的大勢，南洋那段日子才更刺激。再說了，想要建功立業外面的機會可比國內多多了。

  隨著2艘巡邏艇封鎖福鼎，整個沿海都沸騰起來。最重要的台灣海峽內更是戰艦雲集，警察、士兵和便衣出沒沿海每個港口，一艘艘戰艦離港而去，從早到晚天上都是飛機呼嘯的身影。

  出什麽事情了？

  如此大張旗鼓的軍事調動自然瞞不過公眾，尤其是當長江號輕巡洋艦攜帶兩架水上飛機陡然出現在琉球外海後，一種緊張的氣氛開始醞釀。當然，與兩年前差點釀成戰爭的沙特危機相比，這次就顯得低調很多，北京國防部、總理府和總統府都拒絕回答任何有關沿海軍事行動的問題，這更讓公眾更加好奇。於是各種猜測和討論都被登上報紙，有說軍事演習的，也有說在找東西的，更有說中日為了爭奪琉球開戰了。

  這股小小的風暴自然也引起了各國大使們的注意。“丟了一架戰鬥機？還是通過測試已經下訂單要列裝的新型號？！”詹森張大嘴巴，驚訝地看著來匯報的手下，隻覺得眼皮亂跳。一架飛機倒沒什麽，但如果是即將裝備的新式戰機那就有問題了！沙特危機後各國都開始重視航空技術，尤其是發動機等技術更是捂的極嚴，更別提剛剛通過測試準備裝備的新式飛機。間諜！毫無疑問，而且從行動方向來看，還極有可能是日本間諜！

  詹森暗暗撓頭，還有幾天美國新總統羅斯福就要就職了，一般來說新總統上台都會調整自己的國際戰略，現在這個新舊交替的時候突然爆出中日間諜案，是不是太巧合了？這裡面到底是什麽意思呢？當然，他也沒太緊張，因為在他看來即使中日關系不怎麽好，還不會無趣到為一次沒有證據的飛機失蹤案開戰，但心底深處卻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作為首都，自然也受到了沿海國民警衛隊和軍方大張旗鼓行動的影響，總理府和國防部進進出出都是來打探消息的。嶽鵬對這些人毫無興趣，乾脆把推諉的事情交給張孝準，自己一個人逃到總統府躲清靜。和外界的紛紛擾擾不同，總統府內氣氛安靜。他剛走進書房，就看到陳浩輝坐在輪椅上，將一疊厚厚的文件遞給楊秋。

  “子安來了，坐吧。”楊秋招呼嶽鵬坐下後，自顧自的看起了文件。

  對他這種工作習慣大家都很熟悉，所以兩人退到邊上準備等他看完後再聊。嶽鵬和陳浩輝都是有名的“大煙槍”，所以一坐下就摸口袋，但香煙還沒點上呢就聽到楊秋的聲音傳來：“先開窗，要不就別抽。”

  嶽鵬還以為他看完了，但扭頭看去才發現依然在認真查閱，而且雙眉越靠越緊，不由的好奇是什麽文件。打開窗點上煙後壓低聲音問道：“浩輝，什麽東西？”

  “古比雪夫的經濟報告，是龍牙發回來的。”身為總參謀長，嶽鵬知道當年藏牙行動的事情，所以陳浩輝也不瞞他：“據這份報告說，蘇聯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已經完成。雖說比預期晚了三個月，但全部1500多家工廠全部建設完畢！主要的汽車、拖拉機、飛機、機械製造和軍工增幅都很大，精密製造和化工也在德國幫助下發展迅猛。

  貝祖貽他們用這份報告做了張對比表，從表上看，蘇聯的工業總值已經是歐戰前的兩倍，製造業增加了七倍！發電量增加了五倍！總量已經超過意大利和法國。

  貝祖貽還說，相比我們最初搞工業時的家底，蘇聯底子要好很多，加之距離歐洲更近人才培養更簡便。所以五年的成就比我們前10年的總和還多！而且他們這個模式與我們也有很大不同，說簡單些就是為建設工業傾其所有不惜代價，雖說對國民和農業傷害較深但效率卻是極高。報告最後，古比雪夫還按照斯大林的要求提出了第二個五年計劃，並且明確把我們列為頭號追趕目標！此外，斯大林還要求加快軍工製造速度，增加軍費，加強訓練鍛煉軍隊。龍牙說，蘇聯的軍費開支計算很複雜，人工成本和材料成本極低，但這些年他也摸出些門道，根據側面的了解再用我們的方法計算，今年軍費開支應該在25到30億美元之間。”

  “30億！”嶽鵬差點叫出來。

  他算是經歷過大陣仗的人了，卻也被這個驚人的數字嚇了一跳。雖說蘇聯軍事開支一直都因為不計人工和材料成本使得外界很難準確估算，但其它主要國家的軍費支出他還是知道些的。美國去年才5億美元，法國是4.7億美元，德國是4億，英國是3億，意大利3.3億，日本才1.2億。即使楊秋上台後逐漸增加軍費開支，但去年也不過18億民元約合9億美元，今年預算也只有22億民元。

  原本以為這已經算世界最高軍費了，卻沒想到蘇聯居然悄無聲息直接飆到30億！他們哪來的錢？更嚴重的是，因為蘇聯海軍弱小，所以這筆軍費絕大部分都會給陸軍，反觀自己這邊海軍最起碼要截流四成，剩下六成還要和空軍分割。

  陳浩輝繼續說道：“龍牙說，車裡雅賓斯克和烏拉爾的蘇軍數量增加明顯，烏拉爾以東的總數已經超過40萬，飛機四千余架，坦克和裝甲車三千余輛，各類大炮萬余門，全國總兵力也增至112萬余！斯大林還要求從今年起增加裝備采購數量，年產坦克要達到3000輛，飛機3 0架、各類大炮1萬門，並要求一直保持這個速度不能變！”聽到這裡嶽鵬的臉色猛然陰沉。毫無疑問，蘇聯已經真正從內戰泥沼中走出，否則根本不會撥付超過正常國防需求的軍費。

  短時間看這還威脅不到中國，因為蘇聯前幾年部隊裝備老化情況嚴重，而國防軍雖然軍費少卻一直在小規模換裝，但如果維持這樣的軍費三到五年就非常駭人了。

  查看文件的楊秋也有些驚訝，蘇聯能完成第一個五年計劃不奇怪，從晚了三個月這個細節看，付出的代價絕對比歷史更大，只因為消息封閉所以無法得知內幕。但軍工激增他真是沒想到，這已經不是正常的現代化換裝那麽簡單了。但這還不至於讓他擔心，如果不是因為國家建設優先，不考慮對國民經濟的傷害，這點錢和產量還是能拿得出來的，而且質量和性能要好幾倍。

  問題在於，卷入和蘇聯的軍事競賽前他必須先搞清楚另一個人的心思！所以他合上文件看向陳浩輝：“美國總統就職典禮還有多久？”

  嶽鵬一愣，不明白好好地為何繞到美國總統就職典禮的事情上來了。更讓他奇怪的是，陳浩輝臉上居然沒有半點思維跳躍的變化，卷起袖子看了看表：“還有，五天零7個小時！”語氣頓挫，好像兩人早就在等這一刻似的。

  難道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嗎？嶽鵬暗暗納悶時，楊秋已經起身站了起來：“是雨農在親自指揮？”

  “是。”

  “給他三天時間，然後讓巡邏艦去庫頁島油田。”楊秋擺擺手，這才扭向滿臉狐疑的嶽鵬，嘴角慢慢彎起：“子安，現在明白了嗎？”

  嶽鵬和大家一樣，一直以為楊秋這次關注潛伏特務的事情，是想利用機會驅使日本南下，但現在看來恐怕沒那麽簡單。見到他還是有些糊塗，陳浩輝索性不打啞謎，呵呵一笑：“子安，總統的眼裡可從來就沒有日本！想解決蘇聯就必須先解決日本，解決日本就必須先摸清六天后就職的羅斯福總統的心思！”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猛然讓嶽鵬站了起來，腦袋更像被什麽東西砸中一樣。原來楊秋這把劍不是指向間諜，也不是日本，而是美國！用一個小動作，來摸清楚美國新總統上台後的亞洲戰略。

  不過。

  “總統，這個羅斯福有必要花這麽大心思試探嗎？若是他不管這件事怎麽辦？”

  “有！”看著嶽鵬懷疑的眼神，楊秋卻不敢小視那位真正地boss級人物，斬釘截鐵：“你別忘了，當年撮合庫頁島石油分配的是美國政府，擔保的也是美國政府，現在出事他自然要出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