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大大大大大嫂
唐觀棋看了一眼應思寧,對方有意刁難她,她也感覺到了。不動聲色讓傭人給她舀了一碗蛇羹。
應思寧剛好坐在那道蛇羹面前,看著傭人從湯盅裡撈出一段不明物體,他好奇問了一句:
“這是什麽肉?”
旁邊的小孩笑嘻嘻:“思寧叔叔,是蛇肉。”
應思寧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劇縮,而後別開視線不看:
“怎麽有蛇羹,四嫂,我最討厭看到蛇,你不知道嗎?”
安排整場家宴的應山青妻子尷尬笑了一聲:
“因為今年龍年,蛇是小龍,討個好意頭,這個菜你就別吃了,吃其他的。”
應思寧臉色不好看:“這個湯杓舀過蛇羹就別用來舀其他菜了。”
應山青是個一點就著的,瞥了自己老婆一眼:“你故意的?多條小龍少條小龍礙事嗎?不知道思寧怕蛇?”
應山青的妻子表情尷尬往回找補:“就今晚,大嫂不是還挺中意嗎,讓人裝了一整碗。”
應山青意味不明地冷笑一下。
大嫂什麽大嫂?
一個乳臭未乾的啞巴,現在批文件都要過她的手,看她的面色了。
看見自己的就醫申請上簽著她的名字,他想起來就一肚子火。
本來想從國外請個頂尖的男科醫生,但是對方沒有三百萬不醫,才不得不提這個申請。
本以為是大哥簽字,丟臉點就丟臉點,冇想到這個小丫頭一點邊界感和規矩都沒有,竟然看他的就醫申請。
自己的私事被一個小女孩知道,應山青想起來就滿心無名火。
應山青的妻子垂著眸,眼睛微紅,但又不敢表露出來,只是笑著,打落牙齒和血吞:
“思寧,你嘗嘗這個,這個是四嫂親手做的。”
應思寧卻不領情:“不要,這筷子是不是夾過蛇羹了,我想到都腸胃不舒服。”
應山青的妻子只能收回公筷,低頭不語。
而坐在主位的應承峰說話不多,多數都在聽小輩在他面前說討好話,圓桌又大,對面的聽不見對面說話。
唐觀棋這個新人無人無津,她能感覺到不是因為大家都忙,而是有意忽視,眾人對她的尊重其實都幾近於無。
吃完飯,大媽扶著應承峰回房間。
孩子們和幾個大人在玩搖蛋機,把飯吃空盤的小孩會得到一個銀幣,在搖蛋機裡投隻銀幣,能出來一個寫著一年祝語的球。
唐觀棋看著他們玩,也沒有叫她過去抽,她就只能待著,應鐸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更何況她是大嫂,是長輩,去和小孩子們玩搖蛋機太不端莊。
直到應鐸看見她余光會瞥向他們的搖蛋機,他發消息給她:“想玩?”
唐觀棋誠實點頭。
應鐸覺得她可愛,竟然會覬覦這種小遊戲,他不自覺含笑:
“你想玩等陣他們玩完了,我讓人把搖蛋機拿上來,我都忘記你還是孩子。”
她別開臉,應鐸自動認為她是害羞,把手搭在她後背,戲謔道:“走吧,我們兩個上樓玩。”
唐觀棋搖了搖頭:“我有個禮物要送給思寧,等陣再上去找你好不好?”
應鐸懶散含笑時,臥蠶微微鼓起,眼睛半開半垂,眼底有流動的光芒:“你自己?”
她肯定地點點頭。
應鐸信她能力,站在原地低笑:“我等你。”
唐觀棋摸摸他的臉,他低下頭來,背頭垂落一縷發絲,自願因為她中意他而低頭。
應思寧剛剛抽完搖蛋機,出來一個球,上面寫著萬言萬當,不如一默,他上網搜了一下,意思是說話時機再合適,也不如沉默。
也不算什麽好祝福,更像是警告,他切一聲,把那個球隨手丟進垃圾桶。
家族辦公室的人過來,低聲在應思寧身邊道:“唐小姐請您到澤蘭堂,有禮物要私下送給您。”
澤蘭堂可以說是最偏僻的茶室了,不過應思寧想也想得到,無非是當著眾人面不好求他,所以找個僻靜地方說。
他本來想開攝像,但想了想太明顯,不如開錄音,只有他一個人在說,是非黑白都由他錄。
他跟著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志高意滿地抬著下巴,到了澤蘭堂。
一到澤蘭堂,工作人員立刻退出,在外面把門鎖好。
應思寧一眼看見了唐觀棋的背影,在屏風後隱隱綽綽,他輕嗤道:
“你別以為送個禮物我就會討好你,我可不是那些小孩,你拿那些東西糊弄我沒用。”
唐觀棋聞聲,抱著一個木箱子出現,輕輕把木箱放在一邊。
那個箱篋精美,紅木古典莊重,漆面上光澤油滑,幾乎可以倒映屏風和室內一彎人造流水。
應思寧忽然感覺不對勁,孤男寡女,這裡還偏僻,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馬上到來,這個啞巴該不會是因為剛剛的事,想汙蔑他什麽吧?
但轉念一想,如果出了這種事,啞巴也別想著嫁進來了。他有什麽好怕的。
他嘲笑一聲:“你不會是想拿這個禮物討好我,讓我尊稱你一聲大嫂吧?”
唐觀棋眼神烏黑,像一種藏於山野的水怪,水淋淋的,和煦微笑的時候,不覺得她是在笑,眼底有濃烈的冷感和疏離,漂亮得似透明的水晶蘭,她又是啞巴,完全無從猜測她的想法。
一時間看得應思寧心裡發毛:“你別是想在我家,對我做什麽吧?除非你不想嫁進來了,否則我出去的時候如果身上有一點傷,你都死定了。”
唐觀棋打字,將平板遞到他面前:“你別怕,我只是有個禮物單獨要給你,不好讓其他人都知道。”
應思寧就說,原來是這樣。
他的臉甚至算得上清純,白白淨淨,人細細長長一條,穿著襯衣和學院毛衣,但表情動作都很傲慢:
“投其所好在我這裡沒多大用處,不過既然你送禮物,以後你要記住,二嫂比你年紀大得多,按道理來說,你應該尊重二嫂才對。”
唐觀棋作為大嫂,又是絕對的上位者,卻只是默然一笑,沒有因為應思寧欺負她啞看輕她,而勃然大怒。
只是打字給他看,“你打開看看吧。”
應思寧趾高氣揚地走向那個紅木箱。
他倒要看看,這個啞巴送什麽東西來討好他。
是和其他小孩一樣的機票、玩具、還是他無法抵抗的禮物。
精致的銅鎖被打開,應思寧初只看見一片漆黑,紅木箱裡面的塗層是墨色的,但他低下頭,剛想看清楚箱子裡是什麽,一隻蛇頭直接豎了起來。
冷冰冰的滑膩感打到他的額頭,蛇信子滑過他臉頰。
只是一瞬,唐觀棋就聽見了殺豬般的叫聲。
應思寧一邊尖叫,一邊往門的方向跑,但跑到門口,竟然怎麽都打不開門。
他害怕得整張臉像紙一樣白,巨大的恐懼導致他甚至都說不出辱罵唐觀棋的話,只能氣短地發出一些不成調的聲音。
“開……開…”
唐觀棋聽了一下,才聽出來他說的是開門。
她直接握著蛇的中段,一步步走向應思寧,應思寧細長的腿震震,寬松的褲管像篩糠一樣在抖,連跑都沒有力氣跑,只是想大步躍兩下,就一膝蓋跪在地上:
“別,別過來…”
應思寧尖叫不止,但這小房間是最偏的房間,應思寧料想一個啞巴翻不出天來。
現在好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成了他,不是啞巴。
唐觀棋只是握著那條黑白相間的加州王蛇,慢悠悠衝他走過來。
應思寧幾乎是爬著,唐觀棋走近一步,他就手腳並用,屁滾綏流地往後爬。
這種黑白環的蛇,粵港澳的人怎麽會不認識,這是,這是銀環蛇,劇毒!
唐觀棋一直前行,應思寧一直尖叫。
最不服管教年紀的少年,一時間被她嚇得什麽風度,什麽傲慢全部都沒有了,在地板上瑟瑟發抖。
末了,唐觀棋慢悠悠打一行字,反過屏幕給他看:“叫大嫂。”
應思寧眼淚鼻涕齊流:“………大大大大嫂,你別過來,我真的怕!大嫂!我怕蛇!”
唐觀棋滿意地對他笑,此刻看見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應思寧隻覺得和蛇一樣,陰鬱,蠱惑,劇毒。
半個小時後,應山青在客廳遇到應思寧,見對方一直發著呆。
應山青叫了他一聲:“思寧,你發什麽呆?”
應思寧猛地回神,還抖了一下。
應山青坐下來,冷哼一聲:“準備祭神了,年年守歲都要祭神的,我已經準備叫人去通知唐觀棋下來了。”
應思寧一下就想到,祭神的流程複雜,還要念祝詞,唐觀棋一個啞巴怎麽念?這不是擺明為難她?
應思寧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大嫂蠻好的,還是別去為難大嫂了,你都知道大嫂是啞的,你這樣不是有心讓大嫂難堪嗎?”
應山青驚愕:“?”
“你在說什麽,這主意還是你自己提議的,哥剛幫你準備好,叫你嫂子去睡覺,別主持祭神了。”
應思寧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去,我可以祭神,求你別叫大嫂,我們對她這麽大惡意做什麽,她又失語障礙,聽說又父母雙亡,大嫂不容易,我們沒有比她高貴到哪去。”
應山青:“?”
初歸新抱,落地孩兒,新抱是粵語的慣用說法,“新抱”本為“心抱”,有“嶺南三大家”第一人之稱的屈翁山在三百年前的《廣東新語》中有記載說:“廣州謂新婦曰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