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盯著那個猥瑣的痤瘡男子,覺得他有幾分面善,便問道:“你這藏頭露尾的鼠輩,敢說出你的真實姓名嗎?”
那痤瘡男子冷厲一笑:“呂布,我是李輔,我堂兄李肅你大概也曾聽說,就是他吩咐作暗害你的。”
呂布猛地搖搖頭:“若是你說李儒吩咐你,我還有幾分相信,說是李肅嘛,我是十分地懷疑,李肅跟我相交十幾年,我知道他自詡飛將軍李廣之後,敬仰乃祖之風,最喜歡堂堂正正地擊敗對手,不屑於玩弄那些陰謀詭計!”
李輔嘿然一笑道:“我堂兄自從追隨相國大人之後,受我家軍師李儒的影響,變得不再迂腐,而是崇尚不擇手段地擊敗敵人!”
呂布還是搖頭不信:“雖然我跟你堂兄是各為其主,分屬兩個陣營,卻惺惺相惜,互相敬重,我不會用這樣的詭計對付他,他也不會用這樣的詭計對付我的!你休要離間我們的兄弟情誼!”
聽呂布這麽一說,又回想起李肅此前對他說的話,李輔氣急敗壞道:“你跟他連結義兄弟都算不,我跟他是血脈相連的堂兄弟,憑什麽他更信賴你,我真想不通!哼,我也不需要想通,只要殺了你,我堂兄就沒辦法背叛相國,也沒辦法背叛我們李家!”
呂布冷笑道:“衛公子,你聽明白了嗎?這李輔之所以慫恿你去殺我,並不是出於董卓軍師李儒或虎賁中郎將李肅的授意,而是他出於私心所為,只怕是到時候我中央大軍血洗你們衛家,董卓也不會派兵前來支援你們的,因為現在各地的討董聯盟諸侯們都在積極地集結兵力準備攻打洛陽,董卓他既無心也無力前來援助你們這個小小的河東衛家!衛公子,你現在把我放了,我看在蔡太師的面,對你衛家既往不咎!”
李輔和他身邊那個黃發綠眼的遼西鮮卑人諢驂、一身錦袍臉色黝黑假扮過裴家公子裴光的汝南人花開不約而同尖聲喊道:“衛公子,切莫聽呂布胡說八道,您現在若是放了他,他回頭就領兵把衛家給血洗了!”
到了這步田地,呂布決定還是努力地爭取出一線生機,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便大聲喝道:“衛公子,你知道我原本帶兵來安邑城做什麽的嗎?就是為了保衛鹽池不被董卓侵佔!那鹽池的營收佔你們衛家的家產多少,至少有一半!衛公子,您要明白,我保護的不僅僅是河東郡,不僅僅是鹽池,還有你們衛家,若是鹽池被董卓佔領,收歸洛陽偽朝廷所有,那你們衛家那麽多人,都要喝西北風了!衛公子,你要三思啊,若是讓李輔的詭計得逞,你們衛家便會跟我們中央軍拚個兩敗俱傷,董卓坐收漁翁之利,河東鹽池會被董卓的西涼兵乘虛而入佔為己有!”
衛仲道聽呂布這麽一說,原本淤積心中的殺氣忽然消散很多,呂布說的很對啊,若是自己殺了呂布,引來中央大軍血洗衛家城堡,只會白白地便宜了董卓,由此看來,這三個奇奇怪怪的龍陽三人組獻的計謀真是別有用心。i
呂布見衛仲道面色和緩下來,便又乘機說道:“衛公子,你有所不知,蔡太師乃是我的恩師,已經六十高齡,這些年到處顛沛流離身體極其不好,我是擔心你這癆病若是無法完好,跟蔡琰成親後若是身故了,恐怕蔡太師難以承受這樣的打擊,便跟蔡太師、蔡琰約定,只要一年後你病好了,我絕對不阻攔蔡琰前來跟你完婚,為了阻止蔡琰在你癆病尚未痊愈之際前來見你而染癆病,我便拿你家的存亡來恫嚇她。
實際我除了對你有些許嫉妒之外,對你衛家實在沒有什麽敵意,何況我還非常敬仰你的族兄衛覬,他深有才學,通財稅律法,有治國大才,我想先委任他為將軍府的薄曹從事,掌管錢糧,若是你族兄盡心竭力,以他的才能,將來肯定能在內閣六部裡面做個掌管錢糧賦稅的戶部尚。”
衛覬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大牛人,他在歷史給曹操獻策,將河東鹽池收為官有,設置使者監賣,抽取鹽稅,曹操領受。自此以後,衛覬這個鹽池官辦的計策,同棗祗的屯田之議一樣,成了曹魏興盛的兩大根基。衛覬的兒子衛瓘更是一個大牛人,在入蜀的時候,他竟以一人之力搞定鍾會、薑維、鄧艾這三大牛人,若無衛瓘,司馬炎還不知道到什麽時候才能統一三國。
呂布雖然對河東衛家沒啥好感,但對衛覬、衛瓘是甚為歎服的,他這次前來安邑,也存了招攬衛覬的心思,卻沒想到自己先被衛仲道給綁到衛家了。
地牢的面是一片茵茵草地,一個年約三十四五歲面如冠玉的清俊男子站在那裡,撚須靜聽,當他聽到呂布讚賞衛覬的時候,臉泛起了一陣難以掩飾的快意。
衛仲道細細想了一下,悔得腸子都青了,本來人家呂布除了對他是蔡琰的未婚夫這一點有些微嫉妒之外,根本對他衛家沒有多大的惡意,還想招攬他族兄,只要他好好治病,病好了還是能跟蔡琰成親的,可是他卻在李輔那龍陽三人組的忽悠下,腦子一熱,派人設下陷阱,把呂布綁了過來,這樣的過錯想要輕輕掀開是不可能的,現在該怎麽辦呢?!
李輔見衛仲道那愁纏百結的表情,就知道這個色厲膽薄的衛家二公子要被呂布說服要退縮了,衛仲道若是一退縮,就會把自己這志同道合龍陽三人組給供出來,到時候自己絕難躲得過呂布的血腥報復,現在該怎麽辦,才能挽回這個殘局,李輔靈機一動,趕緊作勢大哭。
衛仲道心煩意亂,沒好氣地怒罵道:“你他娘的哭喪呢?!”
李輔收起哭聲,冷笑道:“是的,我是哭喪,是為公子你哭喪啊,公子死期不遠,卻不自知!”
衛仲道恨聲說道:“你且說來,我是如何死期不遠?!”
李輔冷冷地說道:“呂布做人是非常地愛憎分明,他若是認為你是朋,他寧可蒙受損失,也要遵守跟你的約定,他若是認為你是敵人,即便他暫時迫於形勢跟你和好,可只要形勢一轉好,他就會立馬撕毀盟約!由此可見,呂布這個人沒有任何信用,翻臉無情!衛公子若是信他,放虎歸山,呂布轉身就會招來千軍萬馬,必定會讓你衛家老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衛仲道聽李輔這麽一說,又想起呂布流傳於世家大族之間的卑劣名聲,他轉而又懷疑起呂布剛才那些話的誠意。
但他來就讓他很不順眼的李輔、諢驂、花開龍陽三人組,想想李輔的身份,他們可能真的是想讓自己衛家跟呂布鬥起來,好讓董卓坐收漁翁之利,如此看來,這龍陽三人組說的話也不是那麽可信。
這樣想來想去,糾結來糾結去,衛仲道本就羸弱的身體經不起這麽大的思考壓力,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嗽忽然戛然而止,那些奴仆連忙前捶背安撫,好一陣子,衛仲道才蘇醒過來,奄奄一息地說道:“先把呂布關在這裡,好好招待,等我好一點兒了才決定該如何發落!”
衛仲道被仆人攙扶走了,李輔這龍陽三人組互相對視了一下,眼睛裡泛起狠戾的光芒,為了防止夜長夢多,衛仲道變卦,我們必須要馬把呂布除掉,但他們看到四周橫刀掄槍的彪形大漢,全都是衛家的死士,他們不敢亂動。
李輔眼珠一轉,把那群大漢召集在一塊,悄聲說道:“咱們出生入死,一起把呂布捉來,算是有一些生死交情,我不忍心看你們白白送死,便講些實話給你們。
若是你家公子一時糊塗,把呂布放走,呂布可能看在你家大公子衛覬的面,放你家二公子一條生路,但你們這些奴仆,可能就沒有這麽好的命了,衛家必定會把你們交給呂布。
以呂布那麽狠毒的心腸,必定不會給你們一條生路,甚至還有可能把你們的兒子閹割,把他放在黝黑不見底的,把你們的妻女收入他們中央軍的軍妓營,任由成千萬的粗魯軍漢蹂躪。
可要是你們現在把他殺了,你家二公子也就沒有後退余地,他也不會向中央軍屈服,也不會把你們交出去了!你們放心,有我們數十萬西涼大軍保護著,呂布那區區幾萬中央軍奈何不得你們!”
那些大漢聽李輔說得很有道理,湊在一起又稍作商議,便下了狠心。
有一個屠夫模樣的頭目,掄起一把大刀,那刀背厚面闊,分量笨重,宜於劈砍,最合於殺頭,刀背有一圓口,刀柄處雕有鬼頭,被人稱為鬼頭大刀。這個頭目便是從這地牢裡的行刑手擢升去,最善用刀,所以這些惡奴便讓他親自去斬殺被五花大綁的呂布。
那人久在地牢,對外界消息沒有什麽反應,即使聽說過呂布的威名,也不掛在心,隻把呂布當做他之前曾經砍殺過的百名觸犯衛家家規的奴仆,揮起鬼頭大刀,往呂布頭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