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唯一夜魔王
齋藤家主雙目放出白光,順著血脈感應望去,一刀四人躺在地上,他們的雙生神也萎靡不振。
就算尚未完全的雙生神也是神,而且這麽短時間,這家夥到底……
猩紅的甲胄披在路明非身上,那紅色斑駁殘缺,好似凝固的血塊,以他為中心,濃鬱的血煞氣向著四面八方侵襲,製造出一片暗紅色的天地,竟與齋藤家主的雙生神所立神域分庭抗禮。
那甲胄是……
某種式神麽?分明沒有抵達神明的層次,竟然能與雙生神平分秋色。
齋藤家主皺眉,他一震太刀,散在四周攻擊靈能者的齋藤武士紛紛退後,幾個瞬身便出現於家主身後,一尊尊雙生神威勢絕倫,仿佛要將這片空間納為神國。
強敵退去,劫後余生的靈能者們松了口氣,有的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大口呼吸,有的疲倦的抱住友人的屍體,垂類痛哭。
顯出巨大本體的狐狸搖了搖耳朵,他的皮毛焦黑,尾巴缺了一塊,此刻戰鬥稍歇,他化回嬰兒大小躍入安倍秀懷中。
“辛苦你了,銀月丸。”
二十余雙生神突襲,若非有安倍秀等三脈精英,怕是在第一時間這些靈能者便會全軍覆沒。
饒是如此,如今也有數人永遠的失去生命。
娃娃臉巫女也很狼狽,她喘息稍緩,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齋藤家方向。
“很抱歉,我們失察了,之後會向諸位奉上賠禮。”
年輕僧人誦了聲佛號,安倍秀溫柔撫著狐狸的毛。
“賠禮的話,希望您不要忘記路君。”
巫女面有愧色,點頭。
“我必將親自登門謝罪。”
在靈能者的世界,力量就是最大的利益,當掌握雙生神技術的齋藤家找上巫女,她們立刻被其所吸引,巨大的利益蒙蔽雙眼,一念之差,險些釀成大錯。
如今想來,這幾日因齋藤家而處處為難路明非,生死關頭卻是因他撿回一命,真是令人慚愧。
只是,那副甲胄……
看場中局勢,齋藤家似乎很是忌憚,靈能者們試圖分辨其來歷,但甲胄太過殘破,並無可供辨認的徽記。
安倍秀沉吟,他也沒能認出這甲胄是什麽,某種強大的式神麽?路家不愧是路家,底蘊驚人到可怕,真不知道他們還有多少強大的式神。
年輕僧人微皺的眉頭忽的一揚。
“這是……”
安倍秀看來。
“大師有何發現?”
年輕僧人沉吟片刻,似是在做最後的確認,半晌,方才肅然開口。
“佛敵。”
與此同時,齋藤家主也艱難的吐出那兩個字。
“佛敵。”
所謂佛敵,便是生來就帶有滅佛使命的存在,有的是魔王降世,有的是墮落天人,在這個國家的歷史上有兩個佛敵的傳說,一是紅葉狩,一是織田信長,也稱,第六天魔王。
鮮血凝成披風。
頭盔長出彎曲的角。
面甲的雙眼放出紅芒。
路明非的式神,正是歷史上那個第六天魔王死後遺留甲胄所化妖怪,因此前浸染織田信長氣息,使得其擁有一定的佛敵威能,哪怕真實力量不及神佛,也能在“佛敵”加持下破開神佛防禦,造成巨大傷害,甚至屠神滅佛。
此為,織田甲,或者,第六天魔王甲。
“偏偏是這個!”
“偏偏是這個!”
齋藤家主喃喃自語,他的沉穩不見了,此刻竟有些驚慌失措的癲狂。
“我們準備了那麽久!”
“我們付出了那麽多!”
“好不容易到今天!”
“眼看著,眼看著就要成功了!”
他憤怒的握拳,質問路明非。
“為什麽會出現你這種家夥!”
“啊!”
“為什麽!”
假如對面的喚成別人,甚至是路家那位最接近神明的男人,齋藤家主都不至於如此失態。
的確,他深深忌憚著路家家主沒有錯,但他自忖齋藤家已有三十尊雙生神,路家的式神再多,就算真的有妖鬼主級別的好了,也不是沒有戰鬥的實力。
但對面的可是織田甲,是那個傳說中,屠神滅佛的第六天魔王所留甲胄。
而他們,雙生神,也是神。
齋藤家主感應到雙生神的情緒,緊張,畏縮,甚至,恐懼。
這與實力無關,這是單純的,獵物見到天敵的本能。
路明非,或者說織田甲,猩紅的雙眼一一掃過齋藤家數人。
凡是被他盯上的武士,都是渾身一抖,完全不受他們控制,這是雙生神的本能。
織田甲凶狠的目光落回到齋藤家主深航。
紅芒擴散又縮小。
陡然間織田甲哈哈大笑。
“幾百年啦,沒想到,一出來就有這麽好玩的事!”
這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在他口中,靈能者害怕畏懼的雙生神,似乎也只不過是打發時間的老鼠,而他是貓。
這是絕對實力下產生的絕對自信。
神?
佛?
老子又不是沒殺過。
他動了。
完全和路明非不同的戰鬥風格。
織田甲沒有任何套路可言,他宛如山林野獸,又好像街頭混混,行動間毫無章法,也沒有任何美感。
但齋藤家的斬擊卻無法在甲胄上留下絲毫傷痕。
那可是有雙生神加持的斬擊。
單從威力而言,可是比神社中大巫女的術法還要強大。
就是這樣的斬擊,卻無法給織田甲留下任何傷痕。
“諸天神佛,只是虛妄!”
織田甲張狂大笑。
他是佛敵,生來便如此,常人敬之畏之的神佛,在佛敵看來,不過只是一堆木頭雕像,劈了當柴燒都嫌太潮。
“因香火願力而生的神佛,只要我不信,你們又能奈我何!”
織田甲雙手抓住一尊雙生神的肩膀,任憑驚慌的武士瘋狂劈砍,不管不顧,只是張狂大笑著,一個用力,硬生生將這神像撕成兩半。
聖潔的白色中夾雜點點金光的神血如瀑布般傾斜而下。
織田甲迎著神血仰頭,全身上下不計其數的銅錢大笑甲片竟如呼吸般張合,咕咚咕咚的聲音仿佛一把大錘打在每個武士的心臟,令他們瞳孔緊縮,呼吸急促,粘稠的冷汗大顆大顆的流。
織田甲仿佛是黑洞,鯨吸水般把所有的神血吸收殆盡,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隨著他飲下神血,殘破的甲胄竟在複原,缺口處長出新的甲片,環環相扣,破損處也覆蓋上血光,煥然一新。
織田甲一松手,兩片雙生神殘軀破布般掉落塵埃,與之契約的武士樣子恐怖,皮包骨,瘦到脫形,兩顆無神的眼望著天空,裡面找不到半點神采。
織田甲打了個嗝。
信步往前走,踩過武士屍體,左右看看,撓撓頭。
“下一個,該吃誰呢?”
“阿隆!”
齋藤家主痛苦的閉上眼。
他深呼吸,一咬牙,怨毒的看向織田甲。
“魔王!”
“喂喂喂,我說啊,你這個眼神是怎麽回事!”
織田甲歪著頭,吊兒郎當的樣子。
“比起老子,侵吞百姓田產,逼人傾家蕩產供養,對了對了,還有那什麽歡喜禪。”
織田甲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樣子像是戲劇中惹人發笑的小醜。
“比起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家夥,老子這個魔王,只是殺幾個神佛而已,難道不是很善良嗎!”
“真是的。”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嘛!”
“搞得我好像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家夥一樣。”
“其實啊。”
織田甲小心翼翼的左右張望,彎著腰湊上前,豎起食指,噓了一聲。
他的語氣像是在訴說一個重要的秘密。
“我就是喔……”
面甲做出誇張的笑臉。
“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哈哈哈!”
織田甲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肚子笑得岔器,活脫脫的就是個瘋子。
趁這機會,齋藤家主頻頻以眼神示意,指揮武士們包圍上去,準備群起攻之。
突然間,織田甲不動了。
就好像一架普通的鎧甲。
正當眾武士一頭霧水時。
織田甲猛地轉頭。
“被騙到了吧!”
他翻身,跳起,衝向雙生神。
齋藤家主面色大變,來不及思考陣型之類,只是大喊。
“動手!”
剩下的武士們咬著牙,揮舞太刀,紛紛往上衝。
面對二十余雙生神的圍攻,織田甲竟然開始吟詩。
“人間五十年!”
迎著神明斬擊,不躲不避,他就像是衝鋒在槍林彈雨中的裝甲,沒有什麽能撼動他的前進!沒有!
“如夢亦如幻。”
武士們癲狂了,他們不顧一切的燃燒自己,齋藤家的人很清楚,今天這場戰鬥,要麽乾掉織田甲,要麽被織田甲乾掉,沒有第三種可能。
“有生斯有死!”
織田甲迸裂了。
先是一枚銅錢甲片。
鋼鐵的絲線酒液斷裂。
然後是更多的甲片,更多的絲線。
佛敵也終究有其上線,當神佛的實力達到某個程度,再強大的佛敵也得飲恨。
而織田甲只是哈哈大笑。
佛的根本是覺悟,是智慧,是超脫,是澄澈琉璃不染塵埃。
佛敵相反。
織田甲,他是愚昧,是墮落,是放不下,是看不開,是忘不了,是醒不來,是紅塵千萬丈,也執迷不悟的魔。
“壯士複何憾!”
在甲胄徹底崩壞之前。
他到了。
這邊撕開神明胸膛,掏出一顆勃勃跳動的心臟。
那邊把兩個神明的腦袋撞在一處,成個稀爛。
神的血和骨,精與氣,源源不斷的湧向織田甲。
一個個武士化成乾屍倒下。
最後就連他們的家主也步上後塵。
強大的力量正在離他而去。
連太刀也握不住了。
一個武士,到了連武器也握不住的一天,那還有什麽活下去的必要。
齋藤家主像是離水的魚那樣張合嘴巴,他努力的想要呼吸,但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胸膛,吸入再多的氧氣又有什麽意義。
“我……不甘心!”
他的手無力的抓握。
“武士的榮光……”
“我等的野望……”
“我……不甘心!”
織田甲蹲下來,捏住齋藤家主的臉,左右看了看。
“真的,一點都沒有誒!”
織田甲驚歎。
“對那些無辜的靈能者,你居然一點都沒有罪惡感誒!”
織田甲松手,任憑齋藤家主的後腦自由下落,磕在地上。
“不愧是神明啊,只要自己超脫,哪管世人死活,行善積德也不過積累功德,方便謀一個好些的神位。”
“嘖嘖。”
織田甲攤開手,仰著頭,一邊轉圈一邊感慨。
“那一日,我問佛,人間疾苦,你為何不渡?”
“佛說,若人間為佛國,誰人供養,又何來功德。”
“真是大智慧,大慈悲。”
“是啊,是啊。”
“若人人為佛,你們就沒地方行善積德了,一個沒有罪惡的世界不需要佛,可如此一來,世人信你,拜你,又有什麽意義?”
“要我說,不如人人成魔,大家都一起,把那什麽神佛拉下來,吃掉他們血肉,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齋藤家主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忽然,他卻笑了。
指著織田甲的背影。
“我很好奇啊。”
他大口大口咳血,還是笑的燦爛。
“你到底是第六天魔王。”
“還是……少主大人?”
此話一出,織田甲像是被施展了定身的術法,一動不動。
安倍秀等人也是面色一變。
“不好!”
如果一個式神太強,強大到超過了陰陽師,有一定的可能會出現反噬。
從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類似事件,比如妖刀村正,凡是意志不過關的人,都會淪落為村正的刀奴,受其驅使,失去個人意志。
更何況路明非的式神乃第六天魔王甲,或許在最開始還能被路明非掌控,但魔王甲有著吞噬神明變強的特性,現在,在吃掉二十余雙生神後,強大的織田甲真的還甘心受路明非的契約束縛麽?
在之前的戰鬥就能看得出,戰鬥的是織田甲而不是路明非,那麽在戰鬥結束後呢?路明非真的能戰勝織田甲的精神,拿回身體的主導權麽?
還是說,從今往後,名為路明非的個體就這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重臨人間的第六天魔王。
“哈哈哈!”
齋藤家主狂笑。
他面色紅潤,雙目有神,顯然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我們輸給的是第六天魔王!”
“才不是你路家少主!”
“路明非!”
“我會看著你!我會看著你!”
“所有背負魔王之名的人,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地府黃泉,肯定有一個屬於你的位子!”
齋藤越是嘶吼,神色越是猙獰。
直至最後,一雙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
他指著路明非。
“我等著你!”
“我在黃泉,等著你!”
說罷,他維持著伸手的動作,瞪著雙眼,就這樣死了。
年輕僧人默誦佛號。
“好重的怨氣。”
安倍秀呵呵輕笑。
“大師,死有余辜的家夥,就請收收你的慈悲吧。”
僧人頓了頓,無聲歎息。
人群中,因安倍秀特異保護而活下來的風間琉璃,兩行熱淚順著臉龐流下。
他悲傷的望向天空。
“你看到了嗎?”
櫻山山頂,少女山神弱有所感,往古戰場投去一眼。
隨後她召出木棺,素手撫過棺中少女的臉龐。
緊閉的雙眼,睫毛微顫。
這是即將醒來的征兆。
路家主宅,祠堂前,空曠的巨大場地只有兩人,一個是路家家主,一個是白衣僧人。
兩人本在下棋,當齋藤家主咽氣的那一刻,同時抬頭。
白衣僧微微一笑,豎掌暫歎。
“貴公子真是功德無量。”
爺爺撇撇嘴,似乎是不屑,只是老人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的上翹。
“臭小子!”
這兩人都是有大神通在身的靈能者,哪怕遠隔千裡,只是望去,也能看個一清二楚,如觀掌紋。
“第六天魔王啊。”
白衣僧說。
“貴公子似乎有麻煩了。”
“福禍相依。”
爺爺老神在在,一點也不為自家孫子擔心。
“再說了,想借臭小子的軀殼降臨人間,呵,也得經我路家先祖同意才行。”
…………
古戰場。
齋藤家暗暗創造三十尊雙生神,或許是想對協會下手,或許有更大的野望,比如重現將軍統治的幕府時代,但無論他們想做什麽,都不重要了,犯下的罪孽必須用鮮血償還,他們的野望已隨他們的生命一道,下了黃泉。
但這場風波還未停歇。
在齋藤家主點出路明非和第六天魔王的身份矛盾後,已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散發的氣勢卻如海潮般起伏不定。
一會洶湧,一會平靜,一會狂暴,一會溫和。
像是正有兩個靈魂在以這具身體作為戰場,不停廝殺,以爭奪最後的主導權。
若是路明非勝,那麽路家將出現一位強大的傳人,甚至能完成當代家主未盡的偉業,邁出那一步,從一個最接近神明的人,成為比肩神明,或者,超越神明的存在。
但若是織田甲勝,那麽毫無疑問,恐怖的第六天魔王將重臨人間,這個消息,無論是對於人類,妖怪,亦或是靈能者,都不亞於一場災難。
所以,發生在路明非體內的戰鬥,不只是與他自己,也與在場每個靈能者息息相關。
“大師,對於第六天魔王,您有何見解?”
安倍秀問年輕僧人。
“所謂第六天魔王,便是傳說中第六天主人,本身擁有不可思議的偉力,同時,在其統轄的第六天中,還有著數量龐大的魔頭。”
“第六天魔王降世,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同時,也意味著第六天向人間發動的戰爭。”
“小僧沒看錯的話,與路施主爭鬥的並非是魔王本體,而是受魔王侵染而生的妖物,可看做是第六天魔王的投影。”
“大師,您的意思是,路君勝出的可能性很大?”
僧人點頭,又搖頭。
“若只是投影,路施主或許能勝。”
“但第六天,又稱他化自在天。”
“想來,此間種種,應已被那魔王知曉了。”
說道這裡,年輕僧人面色不由悲苦幾分。
“若第六天魔王攜魔頭降臨,恐怕路施主……”
聽了這樣一番話,巫女和安倍秀都紛紛臣下臉,皺著眉,望著路明非。
他們只希望小和尚只是杞人憂天,那什麽第六天魔王根本不會來。
但很無奈,事情的發展往往並不如意。
天色變了。
首先是星空,大白天的星辰密布。
這是一百年一千年都見不到一次的奇景。
附近的人們偶然間抬頭,忽然整個人就愣住了。
“快!快看!”
“那是什麽!”
“神明在上,這是要世界末日了嗎?”
也有很多人震驚之余,立刻掏出手機相機,對準那片星空。
“拍下來拍下來!”
“哈哈,等傳到網上,我肯定就火了。”
“等等,那個,那個是什麽!”
有人指天,瘋了一樣大喊大叫。
他們看到星空破開一個口子。
從裡面流出墨汁一樣的液體。
凡是見到這一幕的人類全部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
古戰場處,靈能者們勉強抵抗著第六天的汙染。
年輕僧人默誦經文,撐起金色罩子,為眾人加持。
安倍秀凝重的望向星空。
“要來了麽?”
黑洞越來越大,靈能者們看到,在那對面是一團團煙霧似的人影,來回飄搖,正用貪婪的目光,打量人間。
這些都是第六天的魔頭。
當他們出現,路明非便發生了變化。
他的氣息越來越邪惡,雙目的紅光也越來越強烈。
織田甲正在逐步壓過路明非的意識。
在他周圍,幻化出三十六位天女。
個個傾國傾城,容顏爵士。
她們披著輕薄的紗衣,圍繞路明非翩翩起舞,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魅惑至極。
忽的,地面鑽出一個個少女虛影。
國中生標志性的水手服,身子透明,竟都是幽靈。
源源不絕,眼看已經過百。
安倍秀想起什麽,凝神看去,喃喃自語。
“原來,是她們。”
巫女和年輕僧人投來疑惑的目光。
安倍秀解釋。
“兩位也知道齋藤家為了製造雙生神謀害了很多靈能者。”
“因為儀式要求,死在齋藤家手中的都是年輕女孩。”
“前陣子路君拜托幫忙調查,我曾看過受害者名單,其中,就有她們。”
沒有錯,這些鑽出地面的幽靈,正是因齋藤家雙生神計劃而死的女孩。
她們本該往生,但此刻,路明非有危險,又重返陽間,有的三兩個抱住天女,有的四五個,六七個,轉眼間,三十六天女被少女們給拖下了黃泉。
“天女相迎本是魔王出巡的儀仗,路施主此番,算是安然度過,真是可喜可賀。”
但這不是結束。
見天女下了黃泉,明顯惹怒了星空另一邊的第六天,黑洞像是一面鼓,一個個魔頭頂在鼓面上,漸漸凸顯出他們的樣子,眼看著就要頂穿隔膜,降臨人間。
路家主宅,老人向著祠堂深深一拜。
當是時,一道道流星自祠堂拔地而起,瞬息間跨越千裡,於古戰場降臨。
流星落於路明非周圍,化作一個個年輕男子的虛影,或風流或英氣或灑脫,含笑看一眼路明非,紛紛開口。
這個說一句“不錯”,那個道一句“尚可”。
有個不苟言笑的,冷著臉,望向星空。
兩界隔膜已搖搖欲墜。
魔頭們興奮的雙眼冒綠光。
這人一揮袖袍。
“第六天,好大的威風。”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凌厲劍光,衝天而起。
“還是老樣子,這性子啊,太急。”
“博彥,等我,一道斬魔。”
“同去,同去。”
不一會,人影們竟擊破隔膜,大笑間殺入第六天,不見蹤影。
靈能者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說話。
他們只是呆呆的站著。
“路博彥,路博彥……”
安倍秀一驚。
“莫非是那位傳說中的路家劍仙!”
眾人眼中,就見人間與第六天的隔膜,尚未被魔頭突破,卻是在路家先祖劍下一分為二。
眨眼間,數不清的流星呼嘯而過,有人大笑,有人吟詩,劍光森冷,縱橫千裡。
他們竟是等不及魔頭降臨,直接殺了過去。
“好風采!”
安倍秀擊掌讚歎。
對面的魔頭被殺的丟盔棄甲,第六天的出口開始縮小,逐漸愈合。
眼看危機即將結束,忽的,一隻大手抓住黑洞邊緣,用力一撕。
醜陋的猙獰頭顱鑽出,充滿惡意的雙眼俯瞰人間。
“我回來了!”
路家主宅。
白衣僧落子,含笑開口。
“魔王念頭,非凡人可為,需得神佛出手,路施主又該何為?”
“神佛?”
爺爺呵呵一笑,伸手一指。
“你看,那不就來了。”
白衣僧拿目一掃,合掌一笑,讚道。
“善哉,善哉。”
且說那猙獰頭顱,也即第六天魔王的念頭,正要降臨人間,卻見一枚櫻花飄飄蕩蕩,乘風而來,恰是落於此處。
櫻花放出光芒,幻化出一個女子虛影,清冷如廣寒仙子,素手輕揚,她道。
“邪魔退散。”
本是女子溫柔嗓音,出口之後,又惶惶然似有天地共鳴,使得魔王面色大變,驚怒已極。
“該死的!”
“該死的!”
一陣耀眼光芒閃過。
星空黑洞魔王和神女,無影無蹤。
只剩下仍然站在原地的路明非。
好一番兔起鶻落,你方唱罷我登場。
看得人目不暇接,口乾舌燥。
尋常人,不,尋常靈能者一輩子都見不到一次的存在,今天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真真是開了眼界。
有靈能者已經議論開了,在他們的人生中,今天必定是絕對無法忘懷的日子。
安倍秀幾個三脈精英卻仍然面色凝重。
他化自在天和人間,兩方手段頻出,熱鬧無比,但說到底,決定真正結果的,還是路明非與魔王投影的戰鬥。
若是路明非敗了,少女幽靈,路家先祖,櫻山神明,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無用功。
那麽,他會敗麽?
…………
“僅僅只是戰勝你,不是很沒意思?”
“既然有膽量窺探我的身體,那麽,想必你也做好相對應的代價了吧。”
“哈哈哈,小鬼頭,人類,真是有趣。”
“在我的衝擊下,你還能堅持到現在,意志倒是不錯。”
“不用你一個甲胄來誇獎,我很厲害,我當然知道。”
“哦,說起來,你剛才說了代價是吧,想叫本大爺付出代價?諸天神佛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憑你!”
“就憑我。”
“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
“那麽,我倒是想聽聽,你想讓本大爺,付出什麽代價!”
“嗯,說起來,我記得你是受第六天魔王侵染而成的妖對吧。”
“沒錯,這就是本大爺的來歷。”
“那麽,跟我怎麽樣?”
“什麽!”
“我是說啊,你之前不是叫織田甲麽?那麽,明非甲,這名字聽起來怎麽樣。”
“哈哈哈哈!”
“真是狂妄的小鬼!”
“想要做到這種事,你不只是得戰勝我,還得洗去他化自在魔王的烙印,再以你的意志洗練。”
“可是,比肩他化自在魔王,這種事,就憑你麽,人類!”
“跟你說啊,可別小看人類,他化自在魔王也只是第六天的王而已,我記得天好像起碼有二十來層吧,地下就不一樣了。”
“地下?”
“說起來,我一直在做一個夢啊,偶爾就會聽到有人這樣叫我,還挺有趣的。”
“叫你什麽?”
“你自己聽咯。”
嘩啦啦!
樹杈狀的閃電劈開黑暗。
織田甲驚慌失措的左顧右盼。
從甲胄內發出沉悶的金屬音。
“這是哪裡!”
“小鬼!”
“你在搞什麽把戲!”
忽的,又一道閃電披下。
短暫的光芒照亮一堆雪白的骨。
山嶽般層層疊疊。
織田甲驚退一步。
他看見無數的白骨向自己招手。
“救命!”
“救救我!”
“求求你了,救救我!”
又一道閃電。
織田甲看見無邊的血海,一個浪頭拍下,翻出屍骨和血肉。
“誰!”
織田甲驟然轉身。
一條泥土路自遠方蜿蜒而來。
模模糊糊的殘魂排成長龍。
“快點,這個下油鍋!”
“你,去拔舌!”
“大人,大人!行行好,放過小的吧!”
“嘿嘿,現在知道錯了,活著那會幹什麽去了!少囉嗦,給我下去吧!”
一切重歸黑暗。
兩團綠火亮起。
織田甲抬頭。
九九八十一級台階。
在那之上,珠簾垂拱,一人影朦朦朧朧,至尊至貴,至凶至惡。
就在見到這人影的刹那。
從四面八方,從天上地下,甚至從織田甲每枚甲片,每根絲線。
無數的聲音誦出同一個名號。
“唯一夜魔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