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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載》第299章 暴露
  第299章 暴露
  四月二十六日、深夜

  萊澤因、第一騎兵團營地

  第二營第三連的連長戴納上尉發現最近營地裡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感。

  明面上這裡和以往並沒有什麽區別,正常維系著運轉,僅有的波瀾是皮塞爾遇刺身亡,約瑟夫升任少將擔任了獨立混編師的師長。

  可在這之下,似乎還有著奇怪的暗流湧動。

  他發現自己的部下有點鬼鬼祟祟的,這幾日的行蹤略顯怪異,整個營地裡的氣氛也莫名地變化著。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大晚上秘密叫來了自己的親信,和他有著同樣貴族背景的布尼爾中尉一起對最近的怪異感進行探討。

  “您也有這樣的感覺嗎?”布尼爾中尉聽戴納上尉複雜地說完自己的感受問道。

  戴納眼睛一亮:“你也?”

  “是的,就差不多最近一周,手底下的人給我一種瞞著我做什麽事的感覺。”布尼爾還正打算找戴納上尉匯報一下這個情況,“但他們的行蹤也並沒有什麽異常,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自己的錯覺。”

  “這幾天我也在想,是不是因為皮塞爾將軍被刺殺,約瑟夫成為少將,才出現了這樣的感覺。那麽多出身低賤的下等人看到約瑟夫成為了將軍,幻想起自己有一天也能高高在上,就激動得夜不能寐……”戴納上尉眼裡閃過對兵團裡那些出身貧寒的士兵、軍官的蔑視。

  布尼爾的父親是萊澤因裡有名的法官,祖父是尊貴的伯爵,一家人都在上流社會中備受崇敬,自己年紀輕輕剛進入兵團沒多久就成為了中尉,他對周圍出身遠不及他的人都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排斥感。

  在他家裡,平民背景的傭人們甚至都不會得到他正眼相待,而軍隊裡,這樣的平民卻能成為高他一頭的軍官,指示他做事。這讓他很不爽,常常升起調離這個在軍隊猶如異類的騎兵團,到其他兵團裡和權貴們共事的念頭。

  “肯定是有這個原因。”布尼爾冷笑一聲,不把約瑟夫少將放在眼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推約瑟夫上位不過是讓他當替死鬼罷了。等平等會被清剿,這個位置馬上就會被班森上校、傑弗裡中校他們爭奪。這群蠢貨還以為自己有希望爬得更高,殊不知約瑟夫估計現在正哭喪著個臉,巴不得用三個兵團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免得一個不小心被平等會抹了脖子。”

  “呵呵……”戴納上尉跟著笑了笑。

  只有和像布尼爾中尉這樣的‘同類’呆在一起,他才能感覺到少有的愉快。

  “不過單單用這個解釋還是太牽強了,他們給我的感覺不止這樣。”布尼爾嘲諷完,還是正視了問題,“這群賤民狡猾得很,從戰場上就能看出來,不給他們更多的好處,他們是不會在我們一聲令下的時候衝鋒殺敵的。我想,在這件事上他們在我問話時也做了隱瞞。”

  “隱瞞……你的意思是他們在背著我們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戴納上尉抓住了關鍵的字眼。

  “是的。”布尼爾大膽地說著自己的猜測,“我發現他們私下經常討論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以前當然也有,但被我看到後,他們只是安分了一些,不會像如今這樣臉上閃過恐懼,就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我看穿了一樣……”

  “你這麽一說,我確實有同樣的感覺。最近和他們接觸,他們的眼神都好像不對了,究竟是怎樣的不對我也說不上來,就是隱隱讓我感到被冒犯。”戴納上尉激動地附和布尼爾的話。

  他們的感覺是一樣的,那麽這是想多了的可能性就變得微乎其微。

  “他們肯定在密謀什麽。”布尼爾給出結論。

  “你有什麽具體的思路嗎?”戴納很看重布尼爾的意見。

  布尼爾沉吟一聲還是搖了搖頭:“可能是軍餉克扣的問題,也可能是發現了我們裡面有人在暗中倒賣軍資……可供他們私下傳播議論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這樣毫無根據地猜測並沒有什麽價值。”

  “這群賤民真是麻煩,還不如全死了。”戴納上尉罵了一句。

  他煩透了這群賤民,和這群下等人生活在一起,每天費了勁地驅使他們做事讓他感到很累,而被這群愚蠢、狡猾、吝嗇的劣等人騎在頭上,更是令他所不能忍受的。

  全死了就好了。

  這不止是氣頭上的一句話,而是他真實所想。

  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被切割成了兩半,人因此也不能一概而論。

  上流社會的人們優雅、善良、富有學識,底層的人們則和老鼠一樣,惡臭、愚昧、自私。

  這世界上為什麽不能只有上流社會的人存在呢?

  只有他們存在豈不是會變得更美好?
  不再有平等會這樣擾亂治安的亂黨出現,不再有任何由下等人製造出的問題。

  “我們要不要去調查調查?如果真有什麽大問題,這說不準還是我們立功的機會。”布尼爾中尉提議道。

  聽到立功二字,戴納的煩躁一掃而空,他對這件事來了興趣:“調查?怎麽調查?”

  “明著詢問肯定不會有什麽結果,最適合我們的辦法就是夜裡秘密打探。”

  “夜裡?倒是很適合他們密謀什麽。”

  “那我們去看看吧。”

  “走。”

  兩人從戴納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盡可能不引起他人注意,在營地裡巡查。

  營地的兵營、校場、馬場都沒有什麽問題,他們繞著看了一圈毫無收獲。就在戴納感覺這樣不是個辦法,他們得找個更合適的法子把士兵們的秘密揪出來時,布尼爾發現軍械庫那邊有點異常。

  “據我所知,夜裡的巡邏隊不會這麽頻繁地去軍械庫查看情況,而我們繞的這半個小時裡,已經進去了不低於三隊人。”布尼爾中尉道。

  “而且好像都沒有出來過……”戴納上尉順著布尼爾的分析看向軍械庫,一番回憶後確認還沒見到有巡邏隊從中走出,“這麽多巡邏隊進去,還長時間沒有出來,軍械庫肯定有貓膩。”

  “我們得過去看看。”強烈的直覺告訴布尼爾,他們追求的真相就在軍械庫裡。

  戴納一把攔住了布尼爾:“我們這麽直接過去會驚動他們,得想辦法潛入進去查清他們究竟在做什麽。”

  “軍械庫外面有個梯子,可以攀爬到二樓,我們過去看看有沒有辦法從二樓潛進去。”布尼爾本就打算秘密潛入,戴納這麽一攔後,他邊走邊和他說明了一下潛入的路線。

  “好。”戴納跟在布尼爾的身後,“我們立功的時候到了。”

  ——

  與此同時,軍械庫裡。

  幾十名士兵正圍坐在一起,聚精會神地聽坐在中央的羅斯等維修工講平等會的東西。

  羅斯和幾位同志都還是以維修工的身份和士兵們接觸,所以為了講出更多關於平等會的東西,他們各自假裝成有不同側重的了解,互相配合著全面地解答眾人的疑惑。

  “究竟什麽是勞動?它包括了三種含義,反映著過去、未來、現在。其中科學、肥料、工具反映著過去,勞動者反映著未來,土地、物質反映著現在……”一位比羅斯對《平等論》有著更深研究的同志為大家講著書裡的內容。

  軍械庫的角落裡亮著一盞小燈,能照亮羅斯等人的身影,能照亮圍坐的士兵們的臉龐。

  羅斯察覺到士兵們一臉迷茫,意識到同伴講得內容,對於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來說還是太複雜了:“我其實覺得這個意思很簡單,說白了,積累、人、環境,大概是這些東西……”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名士兵舉了下手。

  “我們也只是平民,不一定懂,你可以先說說看。”羅斯請士兵開口。

  “你們剛剛講了很多平等論裡的東西,說要使司法在窮富之間一律平等,首先當初就不應該區分窮人的孩子和富人的孩子,也就是人人都應該接受公共教育,在同一個起點上共同前進。我不解的是,那一個接受了教育的孩子,和一個沒有接受教育的成年人,他們犯下同樣的罪,刑罰也應該一樣嗎?還是說在缺乏教育的情況下,所謂的成年人其實和孩童沒什麽區別?而什麽都懂的孩子也不能簡單地去考慮年齡?”士兵問道。

  這個問題讓羅斯等人面面相覷。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羅斯思忖過後評價道,“至於應該怎麽做,我也還不太了解,我可以試著站在平等會的角度去思考一下……”

  從軍械庫二樓潛入進來的戴納上尉和布尼爾中尉,看到光亮後悄悄地摸了過來。

  “果然有問題……”戴納上尉暗道。

  幾十個士兵悄悄圍坐在一起,肯定在密謀什麽大事。

  “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再摸近點。”布尼爾主要是想聽清士兵們的交談內容,不然只是看到他們聚集也還是無從下手。

  二人趁下面的眾人談得入神,又朝聚集的方向逼近了些許。

  這下他們終於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內容。

  平等會!
  戴納和布尼爾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難以言喻的震驚。

  他們在來之前已經猜想過很多種可能,但唯獨沒有考慮到平等會這件事,因為兵團裡管控非常嚴格,按道理來說平等會的東西應該散播不進來。而且作為萊澤因防務工作的主要負責者,他們想都不敢想這其中竟然已經被平等思想滲透。

  原來這段時間士兵們都在私下討論平等會的東西……

  戴納輕呼一口氣,無法平複自己所受到的衝擊。

  平等會是什麽時候進入的兵團?現在對兵團的滲透又達到了什麽程度?他們想不到,更不敢想。

  這件事的嚴重程度超過了他們對立功的渴望。

  只可惜他們距離還是有點遠,聽不太清具體的內容,只知道眾人是圍繞著平等會、《平等論》在秘密談話。

  戴納想再靠近一些,布尼爾卻攔住了他。

  “不能再靠近了,再近會被發現的,我們先出去想辦法。”布尼爾說完,帶著戴納原路返回,離開了軍械庫。

  “竟然是平等會!”戴納出去後,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們應該把他們都抓起來!再任由這股歪風邪氣在兵團內傳播,後果不堪設想!”

  “不行。”布尼爾否決這一方案,“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平等會具體是怎樣打入,得掌握了更多信息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問題是怎麽做?”戴納沒有頭緒,習慣性地詢問下屬布尼爾的意見。

  布尼爾看著軍械庫,想象其中不知有多少士兵來過,每個夜晚都聚在一起講平等會的東西,背後一涼:“單靠我們兩個是絕對做不到的,我們得尋求幫助。”

  “跟上面秘密匯報吧。”事情太大,戴納不敢自己擔著。

  “問題是找誰呢?”布尼爾問。

  “什麽意思?”戴納眯起眼睛。

  “是直接找團長,還是師長,還是其他人呢?”布尼爾意味深長地道。

  戴納聽懂了布尼爾的意思:“團長、師長都是平民出身,你擔心他們也牽涉其中?”

  “不排除這個可能。”布尼爾道。

  “不可能的。”戴納完全不相信約瑟夫少將也和這事有關,“約瑟夫雖然是平民,和他們的背景、出身一樣,但他現在深受總統閣下的器重,未來不可限量,今天下午還遭到了平等會的刺殺,怎麽會有聯系呢?”

  “您說的也有道理,我只是覺得有些蹊蹺,感覺很多事情都撞到了一起,隱隱約約有著什麽關聯。”布尼爾總覺得最近發生的幾件大事能串聯到一起,但一時間他還沒有具體的思路。

  “說說看?”

  “我……我也不太清楚,只是……”

  戴納搖搖頭,胸口劇烈起伏:“如果約瑟夫少將也和這件事有關聯,我們又怎麽可能發現得了呢?走吧,一起去見約瑟夫少將一面。”

  “要麽,我們考慮考慮其他人?比如說班森上校、傑弗裡中校?”布尼爾謹慎地提議。

  “那這事到時候傳到了我們團長耳中,我們還怎麽在騎兵團裡待著?”戴納問。

  這麽重要的情報他們放著自己上級不匯報,跑去和其他人說,擺明了是對自己上級的不信任。

  “那好吧……”布尼爾覺得戴納說的也有道理
  “走。”戴納不多遲疑,與布尼爾一同去見約瑟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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