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盧，巴黎，第十三區。

  這座城市可能是除了夜之城之外唐吉來過次數最多的城市了，只不過這一次故地重遊，這座城市已經像這個世界上其他地方一樣被夷為平地了。

  當然對現在的唐吉而言，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踏足這座城市，顯然現在的巴黎可滿足不了藝術之都的稱號，它只不過是個比夜之城規模更大的廢墟而已。

  蘇爾特有些無聊的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朝遠方扔了出去，他這種行為純屬是熊孩子沒事閑的，只不過這隻熊孩子是超人類，所以熊起來特別熊。

  那塊石頭幾乎瞬間就被加速到了數十公裡每小時的速度，飛行了幾公裡的距離擊中了一堵斷壁，直接把那堵頑強挺過了天啟日和大風暴的遺物打了個粉碎。

  蘇爾特有些興奮的原地蹦了一下，依然像個孩子一樣。

  “小心點兒，這地方還有避難所呢。”唐吉看見蘇爾特又伸手去撿石頭，提醒了他一句。

  蘇爾特訕笑了一下，放棄了自己幼稚的舉動，他只是很長時間沒和唐吉一起出外勤了，心裡有點激動。

  他們這一次的任務是過來這邊殺幾個玩家熱熱場子，用吳千映的話來說，總得讓這些新來的玩家先對唐吉有個基本概念。

  畢竟今時不同以往，在天啟日之前，唐吉無論去哪兒都在聚光燈之下，而現在他的名聲得靠自己一點一點掙了。

  至於在玩家那邊，想必總會有聰明人率先意識到唐吉殺死的玩家再也沒上過線。

  公司和開拓者可以編一萬個理由來遮掩唐吉的特殊性，但唐吉只需要持之以恆就足以破除任何謊言。

  “挺可惜的，上次我來的時候，還挺喜歡這的。”蘇爾特眺望著遠方，試著在廢墟中尋找玩家，但顯然他們所在的區域很安靜，別說是玩家了，連個能動的東西都沒有。

  相比於蘇爾特，唐吉則表現得很沉默。

  他還沒適應這種，突然間就從澳洲到聯邦，又從聯邦到歐洲的快速轉進，雖然帶他快速移動的不是王正道，而是蘇爾特，多少有個空間上的適應過程，但他還是有點不適應，不適應這種跑遍全球只為了殺人的生活方式。

  畢竟在唐吉的記憶中，他差不多在幾個月之前還只是夜之城的執法者，現在則需要滿世界去獵殺玩家，而且今天還是聖誕節.無論唐吉記憶中那些事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被人虛構的夢境，在上個聖誕節的時候他還是家庭美滿。

  現在他身邊只有蘇爾特，腳下的土地則是一片廢墟，他的聖誕節禮物則是玩家。

  這倒不是說唐吉對蘇爾特沒有什麽感情，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唐吉依然能感受到蘇爾特心中對他那份熱情，用愛德華的話來說，蘇爾特就是唐安然的‘弟弟’。

  當然考慮到唐安然那小子現在還是一副嬰兒的模樣，說蘇爾特是他弟弟，多少有點讓人撓頭。

  不過自從休眠技術出現，這個世界又經歷了天啟日這樣的大事件，休眠技術帶來的倫理亂象數不勝數，這件事也就不算什麽大事了。

  按照吳千映的計劃，唐吉只需要乾自己擅長的，至於如何去月球把唐安然的小子安全無恙的帶回來，她會負責處理，唐吉選擇相信她。

  無論是對蘇爾特來說，還是對唐吉來說，在一片城市大小的區域內尋找潛在的玩家，其實都不算什麽難事。

  前者可以在一分鍾之內丈量整個城市，跑遍每一個角落，而後者則只需要閉上眼，微微傾聽，就能察覺到周圍幾公裡內心跳大小的聲音。

  實際上他們也正是這麽做的，蘇爾特花了點時間在幾公裡以外的某個角落找到了一支四人規模的拾荒者小隊，他直接把他們打暈全部打包帶了回來。

  然而可惜的是這支拾荒者小隊中沒有玩家存在，唐吉能感覺到這些人都是普通人，其中還有一個天啟日之前就進入避難所，一直休眠到兩年前剛剛被解凍的‘舊人類’。

  “唐吉？你是唐吉？！”對方的語氣從茫然到驚訝，再到狂喜，短短的一瞬間，他的情緒就出現了三個轉進，臉上的表情更是複雜的足以榮獲奧斯卡。

  “我就知道你沒死！那幫該死的玩家又卷土重來了！你得救救我們！”那個拾荒者仿佛瞬間就找到了組織，站直了腰杆，繪聲繪色對唐吉描述著自己在地下城中經歷的一切。

  “他們來的很突然，大部分守衛都沒有做出反應，這和他們以前的戰術一樣，發起突然襲擊，然後進行斬首戰術，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斬得很徹底。”拾荒者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張簡易地圖。

  他語氣中滿是遺憾的說道：“我以前在聯軍服役過一段時間，在後勤部門，結果隻參加了兩次戰役，聯軍就放棄了正面戰線。”

  唐吉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所以他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他的遺憾。

  “不過現在好了，你來了，那幫玩家肯定會落荒而逃！”拾荒者攥了攥拳頭，繼續說道：“那幫人已經佔據地下城快一周了，有傳言說菲利普.塔哈還在逃亡中，如果你能找到他，塔哈幫的士兵可能會成為我們的助力，他們不是不想抵抗，只是找不到領頭的人。”

  “對了，我叫羅素，羅素.貝拉米，以前隸屬於高盧外籍兵團。”羅素朝唐吉伸出了手，眼睛裡滿是激動的看著他。

  唐吉和對方握手的時候，他能感覺到羅素顫抖了一下，他覺得他有點兒低估自己在天啟日之前的影響了。

  “我知道十一個能進出十三區地下城的入口，這其中包括一條走私用的通道，那裡沒有守衛，也沒有監控攝像頭。”羅素對唐吉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所掌握的情況。

  和他一起組隊的另外三個拾荒者瞪大了眼睛，看著羅素在唐吉面前侃侃而談，他們都是新希望一代，對唐吉這個名字，只聽過一些是似真似假的傳說，看見真人還是第一次。
    但羅素是他們的隊長，這支拾荒者小隊在過去一年多時間裡能屢次滿載而歸，躲過掠奪者的搜捕，靠的全是羅素的經驗，所以他們對羅素非常尊敬，現在這種尊敬也蔓延到了唐吉身上。

  沒有人去問蠢問題，天啟日後的廢土世界養不出那種聖母心白左，新希望一代從小就知道不管你想要什麽，你得自己努力去爭取。

  而且面對玩家這樣的入侵者，人類的本能反應就是抵抗，只不過有些人更勇敢一點，有些人沒那麽勇敢。

  即使玩家們把自己的行為包裝的再好，他們好像寄生蟲一樣，需要依靠素體才能在這個世界活動的行為，依然會引起人類的恐懼。

  十三區地下城的抵抗從未停止過，只不過因為缺少有組織的策劃，所以顯得不那麽激烈而已，不然菲利普.塔哈和米科爾森早就遭遇了不測。

  “先生，有玩家正在第41十字街活動，你不能往那邊去。”一個穿著鬥篷的女人在路過菲利普身邊時，小聲的提醒道，然後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端著一筐剛發下來的新鮮水果，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前面是個玩家建立的物資發放點，這些新鮮水果就是他們不知道從哪運過來發放的物資。

  蒙著臉趕路的菲利普很確定這些水果不是十三區地下城產的，他看得很清楚，那是桃子，而十三區地下城裡沒有桃樹
  除了少數成為玩家素體，並從中獲得好處，真心實意想和玩家合作的人之外，其他地下城居民都在有意無意的，用不合作的方式來反對玩家的統治。

  這種反抗很接地氣，過慣了苦日子的地下城居民不會拒絕玩家供應的各種物資，但他們也絕不會為玩家提供任何意義上的方便。

  那些被點名，被抽簽選中的素體，以及素體的家屬會被避難所居民孤立起來，他們不會在那些人面前說任何話，而少數為了吃飽飯或者為了過好日子而自願成為素體的家庭，則從周圍環境中感受到了明顯的敵意。

  雖然玩家佔據十三區地下城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周，但在這短短的一周時間裡，地下城居民已經分出了明顯的派系。

  少數僥幸幸存下來的塔哈幫軍官帶著自己能信任的士兵，縮回了塔哈幫最早建立的‘老城區’，那裡的路線錯綜複雜，空間狹窄，相比於後建成的新城區非常不適合生存。

  在天啟日之後，大風暴肆虐的這段時間裡，老城區的很多偏僻地帶已經被塔哈幫放棄了，這些地區有的因為距離地表過近，輻射值偏高，不適合居住；有些地方被地下水漫灌，無法通行；還有的地區，則因為塌方被迫放棄了。

  現在這些地方都被塔哈幫的士兵再次利用了起來，當然這也不代表他們就斷絕了和新城區的往來。

  因為玩家們的人數不夠多，對本地的環境也不夠了解，所以在過去的一周時間裡，這些塔哈幫的士兵基本也都是靠著玩家用來交換民心的物資活下來的。

  不過隨著玩家對十三區地下城進一步投入資源，隨著玩家的數量增加，加強對這片區域的統治之後，這種鑽空子的辦法肯定會被遏製。

  菲利普他們現在就在試圖穿過一片被玩家封鎖的區域，前往十三區地下城中樞方向的某個控制室，菲利普要用自己的權限打開一條之前被封鎖通道。

  那條通道是在NC-8年因為地下水泄漏而被封鎖的，因為封鎖了這條通道，所以塔哈幫失去了一整個武器倉庫的庫存。

  不過當年花費人力物力清理通道，只是為了點毫無價值的武器有點得不償失，所以他們乾脆封閉了那條通道，而現在是時候重啟那條通道，讓抵抗者重新擁有足夠的火力了。

  米科爾森沒有和菲利普在一起，作為僅剩的抵抗組織雙巨頭之一，米科爾森不會主動以身犯險，他當然不怕死，但他不能死的這麽沒有價值。

  羅素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將唐吉和蘇爾特帶入了十三區地下城。

  顯然從休眠艙中蘇醒後的這幾年，羅素也算不上什麽守法公民，他和自己手下的幾個拾荒者一起悉心經營著一條走私路線。

  這條連通了十三區地下城和地表的路線中間沒有任何攝像頭，也不被塔哈幫所知。

  它以前應該屬於某個塔哈幫派系之外的十三區走私商人，羅素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發現這條路線的，其中還有一段通道當時已經塌方了，是他每次借著外出拾荒的借口，帶著人一點一點挖通的。

  廢土上其實現在沒有那麽多可交易的東西，所以在羅素做的大部分都是人口買賣。

  有些地下城居民向往的自由，不想在地下城中受到塔哈幫的約束，所以羅素收錢把他們帶到地表；有些生活在地表上的幸存者，做夢都想住進安全舒適的地下避難所，所以羅素收錢，把他們從地表帶回來。

  羅素的生意不算好，但在過去這一年時間裡，他依然完成了二十幾次人口交易。

  他之所以願意冒險，主動帶著唐吉和蘇爾特進去十三區地下城，是因為他一直懷疑玩家能那麽輕松瓦解塔哈幫，就是因為他這小小的人口買賣。

  羅素最少把八個陌生人從地表帶進了地下城，而這八個人中到底有沒有玩家存在，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我聽說菲利普.塔哈還活著，但這也只是傳言，我沒見過。”羅素走在地道中，一邊說著一邊回頭對唐吉解釋道：“但我能找到一夥抵抗者，我給他們送過吃的，他們肯定能給你提供更多的消息。”

  “用不到了。”唐吉突然拽了一把羅素，直接把這個還算強壯的男人貼著牆邊塞到了隊伍後面，下一秒伴隨著一道閃光，一發子彈打在唐吉的額頭上。

  “看看我找到了什麽？幾隻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