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特拉洛克手下那些科研人員,零號避難所中以吳千映為核心組建起來的科研團體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天團。
奧德賽幾乎一被帶過來就麻爪了,他看著周圍明晃晃的實驗器材,以及精神飽滿的白大褂們,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到了天啟日之前,正被一群醫生圍著參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罕見病公開研討會。
然而實際情況遠比奧德賽想的還離譜,他遠比那些擁有以自己名字所命名的罕見病的病人更珍貴。
還有什麽比召喚亡魂和生者交談,更能打破這些科學家的三觀的?
光是一個能無限制造逆熵的克麗絲,就讓吳千映博士這樣的科學界大佬差點改行去當寶媽,現在的奧德賽則開始從哲學層面上向世人證明為什麽當年艾薩克.牛頓一轉身投入了上帝的懷抱。
因為那最少能讓人求個心安
“抱歉,我現在沒法配合你們做實驗,我每48小時只能召喚一次亡魂。”看著一大群白大褂圍著自己,奧德賽的臉都白了,尤其是他還看見唐吉抱著肩膀站在角落裡,臉色凝重的好像水一樣,壓力就更大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唐吉!
雖然知道唐吉的秉性不會濫殺無辜,但有些時候人和動物一樣,面對來自食物鏈更上層的威壓時,恐懼是抑製不住的。
聽見奧德賽這麽說,吳千映和其他幾個學者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過好在此時蘇爾特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數據盤交給了吳千映:“吳博士,這是他們的實驗數據,我拷貝了一份。”
“乾的不錯,好孩子。”吳千映拍了拍蘇爾特的頭,一如他小時候那樣。
蘇爾特也是下意識撓了撓頭,覺得自己好像真辦了件‘大事’,心情特別好。
他幼年時期完全靠命硬再加上覺醒的早才頑強的活了下來,好不容易跟了唐吉過了一段時間‘正常’日子,一轉身就遇到了天啟日和大風暴這種萬年難得一遇的‘惡劣氣候環境’,在避難所裡度過了整個青春期。
所以一直到現在,他也還保持著少年的心性。
但在奧德賽眼中,吳千映瞬間就成了僅次於唐吉的危險人物了,在這個時代他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了,有唐吉在這,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他身邊那些奇人異士。
而且蘇爾特從來都不是藏頭露臉的人,在天啟之前那段日子,蘇爾特每次幹了點什麽大事,都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
再加上蘇爾特確實長了一張非常討人喜歡的臉,一度在青少年中引起了潮流,如果不是天啟日發生的太突然,如果不是和玩家的戰爭打得太激烈,以蘇爾特之名的潮牌服飾估計能重現當年喬丹那樣的商業帝國。
作為半個體育迷奧德賽,很輕易就在蘇爾特臉上看見了當年少年時的棱角。
只不過對這些大人物而言,暫時無法使用自己能力的奧德賽就沒有什麽價值了,吳千映擺了擺手,自有守衛過來,將奧德賽帶進了專為超人類準備的收容室,並將針對奧德賽的測試定在了四十二小時之後。
奧德賽的存在是小先知封塵印透露給唐吉的,甚至都沒有經過吳千映。
所以對吳博士而言,這件事根本不需要細想就能猜到背後有唐安然的影子,她甚至能猜到唐安然之所以想要奧德賽的原因,但同時她也非常清楚這件事對唐吉來說意味著什麽。
“準備好了嗎?”吳千映看著不苟言笑的唐吉,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那混小子莽莽撞撞的,還挺隨你的。”
唐吉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反駁,作為一個父親,他對唐安然的了解太少了,同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現在的狀況。
在聽封塵印提起奧德賽的存在時,唐吉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奧德賽對他來說有什麽意義,還是封塵印提醒了他一句:“安然說,他想看看媽媽.和你一起。”
唐吉已經忘了自己當時的第一反應了,實際上在聽見封塵印這麽說的時候,唐吉隻覺得自己好像被子彈擊中了腦袋,腦組織在腦殼內不斷翻湧,被撕的粉碎。
對唐吉而言,安吉麗娜就是那個不能提起的秘密,一直以來唐吉都躲在仇恨之後,讓仇恨填滿自己的內心,來麻痹自己不去思考那件事,忘卻安吉麗娜的死亡。
時間久了,甚至連唐吉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忘了這一切,而唐安然對他的封印則成了完美的遮羞布,讓唐吉能更心安理得待在安全區裡。
在硬抗了那麽久之後,只有唐安然看出了唐吉心中難以抑製的苦楚,並用自己稚嫩的雙手試著為他減輕負擔,但那終歸只是一時之法。
奧德賽的出現,打破了一直以來唐吉為自己打造的屏障,他用仇恨當做借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復仇這件事本身上,而不是引發仇恨的理由上.
唐吉硬漢的形象之下,是支離破碎的心靈,從安吉麗娜去世的那一天,世界對他就毫無意義了,他就像個行走在人世間的幽靈,用冷漠和暴虐的眼神打量著這個世界。
所以他才會那麽輕易和米科爾森聯手,掀起了天啟日。
而現在,夢醒了,奧德賽能把安吉麗娜的靈魂帶回來,即使他現在做不到,吳千映也能想辦法讓他做到,當年米科爾森為自己搜索的超人類人才庫中,可有個專門為其他超人類增幅能力的‘專家’。
唐安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迫不及待,他想見到自己真正的母親,想聽到對方親口對自己訴說對他愛意和關心,想親口對她說出思念,想真正意義上的和對方告別。
但問題是,唐吉做好這個準備了麽?
在吳千映眼中,唐吉顯然沒有做好這個準備,她甚至在唐吉身上看出了一絲畏懼。
這是吳千映第二次在唐吉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上一次是在她差點沒能把唐安然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唐吉也是這幅臉色,不苟言笑,但嘴唇緊緊的抿著,臉上的肌肉都繃緊了,看上去非常嚴肅。
只不過因為唐吉平時也大致是這幅模樣,所以很少有人能從他的細微表情上察覺到唐吉的內心變化。
“你做的很好。”當其他人自覺離場後,吳千映輕輕擁抱著唐吉,輕拍他的後背安撫著唐吉:“你保護了唐安然,雖然他現在挺氣人的你還保護了很多人,你沒有辜負任何人,你做的很好。”
唐吉什麽也沒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當他直面自己的內心時,他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都害怕著這一天,害怕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超人類,能把安吉麗娜從死亡的長眠中叫醒。
他真的害怕,他害怕安吉麗娜醒過來以後會質問自己,當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
他害怕安吉麗娜問他,我們的孩子現在怎麽樣,他無從回答。
他害怕安吉麗娜環視整個世界之後,問他到底做了什麽,他不敢回答.
還有四十二個小時,奧德賽就會在能力增幅專家霍金.洛克的協助下,試著對安吉麗娜進行召喚,當然也可能沒那麽快,吳千映打算先做幾次反覆召喚實驗,以確定這種亡魂召喚不會是一次性的。
而對唐吉而言,這更像是死刑緩期執行。
此時,在恆河11號避難所最底層,亞歷杭德羅和他的牛仔小隊已經千辛萬苦,終於見到了避難所中隱藏的‘怪物’。
“我的上帝啊”魯道夫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有些茫然的看著那片真正意義上的生物長河,被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時間震驚了,繼續走,我們那些‘朋友’還沒走遠。”滿身血跡的亞歷杭德羅面色平靜的看著這一切,催促著小隊成員繼續前進。
前往通訊室的計劃已經失敗了,11號避難所的通訊室已經遭到了非常徹底的破壞,亞歷杭德羅親自檢查過,那裡是被人為破壞。
很明顯,畸變體乾不了那麽細致的活,如果這樣的證據還不明顯,遺留在通訊室內的米克爾森的屍體就更進一步證明了這裡曾發生過什麽。
無論那個死在這裡的米科爾森有什麽計劃,他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選擇封鎖了這裡的秘密。
這一路上他們損失了四個人,原本就不滿編的牛仔小隊,現在看起來更可憐了。
這裡發生的事讓亞利桑德羅想起了自己曾經所遭遇的一切,他們被自己人出賣,然後遇到了埋伏,很多人都死了,而活下來的人也全都生活在痛苦中。
“頭,這不是你的錯,沒人知道這裡會發生這樣的事。”弗蘭斯在亞歷杭德羅身邊小聲說了一句:“我們從沒怪過你。”
亞歷杭德羅沉默不語,但在內心深處,他已經開始後悔為米科爾森工作了。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那個混蛋到底想保住什麽秘密了,不是嗎?”魯道夫苦笑了一下,依然沒法從下面那壯觀的場景中移開視線,那是一片真正意義上的生物長河.
他們此時位於避難所的二十七層,理論上應該還有三層才能抵達最底層,但實際上自二十七層以下的避難所已經不不複存在了。
那個正在最底層蠕動的東西,吃光了下面三層所有東西,包括構成比避難所本身的物質。
那是不知道由多少條黑色觸手堆疊在一起,緩慢蠕動的生物巨構,只是一眼過去就足以讓普通人頭暈目眩。
不斷有肥頭大耳的阿米爾原蟲從周圍的牆縫中擠出,在短暫的茫然後,宛若飛蛾撲火一樣就這麽跳進那片觸手中。
而在那群阿米爾原蟲落地的一瞬間,原本緩慢蠕動的觸手就好像被驚醒的噩夢一樣,張牙舞爪的將那隻阿米爾原蟲吞噬殆盡。
因為雙方的體積對比太太大了,所以整個過程反而顯得沒有那麽血腥,而是充滿了一種大自然生物圈獨有的秩序美感。
甚至在那片觸手中,還有一些和寵物狗差不多大,但更猙獰的畸變體成群結隊的在觸手形成的縫隙中來回穿梭,將阿米爾原蟲身上所攜帶的不易消化的異物帶走。
在更遠處,牛仔小隊的成員們還看見過一些會飛的畸變體,在狹窄的避難所棚頂附近覓食,而它們的食物則是某種他們之前在路上所遭遇過的,體型大小接近籃球,形狀接近蜘蛛的畸變體。
而那些蜘蛛在這之前還襲擊過一直追在他們屁股後面的,被那隻魷魚分泌出來的‘肉食蜂’.
所以即使是魯道夫他們也看得出來,這地方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生態圈。
暴食用自己的身體,在這座避難所的地下形成了一片完全屬於它的生物圈,有生產者,有捕食者,有分解者,看上去竟然一片和諧。
亞歷杭德羅很清楚這代表著什麽,唐吉那樣的強人可以殺死一座城市大小的暴食,但他能殺死這麽一片‘生機盎然’的生物圈麽?
如果這就是暴食潛伏多年所謀求的,那它顯然已經成功了大半.
如果不是那些玩家機緣巧合之下開啟了11號避難所,充當自己的‘新副本’,恐怕他們會一直等到暴食成長的足夠成熟的地步,才會意識到這個七原罪中最難殺死的東西已經復活了。
此時亞歷杭德羅和牛仔小隊的目標,是一條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緊急逃生通道他們在7號避難所的時候,曾經聽某個已經死了的監督者說過,當初修建避難所的時候,恆河高層害怕避難所有一天會出現意外,所以特意額外修了一條秘密通道
那絕對是所有避難所都未曾設想過的道路,在為了應對極端輻射,極端汙染環境的避難所裡偷偷修建一條聯通外界的通道,這完全沒有道理,但恆河人就覺得行。
他們不僅這麽想的,還這麽做了,而且還覺得其他人都TM蠢的不可救藥
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