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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不科學》第324章 大清代表團(6.8K)
  1851年。

  六月4號。

  倫敦。

  六月份的英國已然褪去銀裝素裹,正式步入了夏季。

  略顯燥熱的空氣中沒有一點風在流動,頭頂上一輪烈日如同火爐一般,將地面烤的發燙而又粘稠。

  而溫度升高帶來的另一個直接變化,就是
  整個倫敦城內的氣味也越來越糟糕了。

  工業廢氣、汗臭、食物變質、各種排泄物的氣息彌漫在倫敦的每個角落,又酸又臭。

  雖然在《霧都孤兒》中曾經見到過類似情景的描述。

  但當親眼或者說親身體驗過這種環境後,徐雲的心中還是忍不住冒出了一股費解:
  為啥這些英國佬能把倫敦搞成這樣叻?

  要知道。

  徐雲作為一名穿越者,不是沒見過百萬人的古代城池——他上個副本剛在1100年的汴京待過一年呢。

  汴京鼎盛時期城內共有十三萬戶左右,總人口穩穩突破百萬,無疑稱得上是一座巨城。

  當時的汴京不說多乾淨吧,至少在朱雀門以內,衛生條件絕對是合格的。

  像老蘇那種官員的府邸中,連溥儀的院落都沒啥異味。

  而倫敦比起汴京晚了足足700多年,生產力和科技水平要優秀不止一個檔次,為啥還能臭成這樣呢?
  同時夾雜在這個氣味之中的,還有一道很詭異的畫風:
  例如此時此刻。

  徐雲右手邊是個堆積滿垃圾的貧民區,髒亂不堪,臭氣熏天。

  他的左手邊則有一家貓糧店,此時正有一位貴婦在購買貓糧。

  沒錯。

  貓糧店,還是帶剪毛洗澡服務的那種。

  也就是說從1850年開始,英國人就已經開始注意到寵物的飲食和衛生了。

  但他們在意貓卻不在意人,這你說奇怪不?

  倫敦能從一片荒地發展到1850年的世界中心,要是說英國人缺乏智慧可能有些自大偏頗,這種心態要不得。

  但一直以來,倫敦的環境卻也的確是個長期被詬病的問題。

  想到這裡。

  徐雲不由搖了搖頭。

  搞不懂啊,搞不懂
  隨後他將心緒拉回現實,看了眼自己身處的涼棚,轉頭對一人問道:
  “艾斯先生,請問現在幾點了?”

  徐雲口中的艾斯全名全名為比格·艾斯,是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男子,此人的頭髮略顯稀疏,一雙大眼珠子卻炯炯有神。

  聽到徐雲的問話。

  比格·艾斯一邊抖了抖領口散熱,一邊拿起懷表看了一眼:
  “上午七點十分了。”

  徐雲輕輕點了點頭。

  一個多月之前,徐雲‘期待已久’的克裡米亞戰爭正式打響。

  與歷史上一樣。

  英法艦隊依舊是從黑海進入戰場,在加裡波利登陸。

  英國為了確保勝利,在這第一場戰鬥中便派出了足足六萬位士兵以及大量軍艦,堪稱全力出擊。

  一開始的戰果也相當喜人,兩個星期不到便拿下了斯裡查要塞。

  當時徐雲剛剛認識了接待團的比格·艾斯,這個濃眉大眼的中年大叔還說了一句話:

  “媽耶,聯軍必將以摧枯拉朽之勢獲得大勝,我要是俄國人現在就舉白旗了。”

  然後
  從第二天開始,英、法、土三國聯軍便遇到了困難。

  首先是梅毒和霍亂。

  克裡米亞地區的酒和女人非常便宜,按照購買力來說,相當於後世吃一頓黃燜雞的價錢就可以啪一次。

  加上聯軍後勤和衛生拉胯,導致梅毒與霍亂突然開始在軍營中蔓延。

  這兩輪疾病直接導致了超過五百名士兵染病,外加16000雙靴子和150噸餅乾被焚毀,同時還極大的打擊了士兵們的士氣——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和你住一間宿舍的舍友得了那啥病,你多半也會心驚膽戰個不停。

  其次呢。

  則是聯軍在塞瓦斯托波爾要塞方面遭遇了強有力的抵抗。

  據老湯那邊傳來的消息。

  目前英國已經陣亡了2300多位士兵與40多位軍官,局勢相當焦灼。

  在這種情況下。

  倫敦市內的氛圍不由有些微妙,連帶著萬國博覽會都被推遲了舉辦時間:

  原本阿爾伯特親王還想來個雙喜臨門呢,帶著攻破塞瓦斯托波爾要塞的喜訊為博覽會揭幕,來個好事成雙。

  結果拖來拖去,戰爭反倒陷入了泥潭。

  如今眼見短時間內大勝無望,阿爾伯特親王便果斷放棄了魚和熊掌兼得的念頭,於上周宣布萬國博覽會將在六月十三日正式開幕。

  當然了。

  博覽會的開幕日期對徐雲的影響並不大,因為劍橋大學預定的登場時間是在十月底甚至十一月初。

  真正導致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乃是另一件事:

  大清的參展代表團已於四日前靠岸樸茨茅斯,預計今天上午抵達倫敦。

  雖然如今的英國正在計劃著入侵東方,但眼下畢竟還未開戰,明面上的禮節還是要做到的。

  所以英國方面還是派出了一支十五人的接待團隊迎接這批客人。

  接待團隊的總負責人是一位叫做拉德霍·卡普蘭的下議院議員,另外還有若乾政務官隨同——此前回答徐雲問題的比格·艾斯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就是
  只見徐雲將目光朝右微微一瞥,鎖定了不遠處的一張桌子。

  這張桌子邊此時正坐著四位黑發黃膚的東方人,其中三人和徐雲年紀相仿,都是被安排過來充作翻譯的工具人。

  威廉·惠威爾當初便說過這件事,所以徐雲對此倒也沒怎麽在意,只是簡單報了姓名便沒怎麽說話。

  四人中真正令徐雲在意的,是坐在最靠裡位置上的一位中年男子。

  此人中等個兒,穿著英國紳士服,鼻梁上架著一副鏡片極小的眼鏡,臉部顴骨極高。

  面相看上去刻薄中帶著一股精細。

  更關鍵的是.
  對方沒有蓄著辮子。

  據比格·艾斯介紹。

  此人叫做田才明,字博論,父母都是在歐洲做生意的商人。

  他從小在羅切斯特長大,後來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英國歷史第七悠久的思克萊德大學。

  畢業後的田才明進入了英國政壇,屬於英國先進華人界中的一顆新星。

  他目前雖然還沒有進入下議院的資格,但已經在去年成為了羅切斯特市議會的一名議員,未來可期。

  市議會屬於英國地區議會的體系組成部分,最高的是大倫敦市議會、其次是單一市議會、市議會、郡議會等等。

  即便在徐雲穿越來的後世,華人能夠進入英國市議會的例子也並不多。

  零零散散也就那麽些人而已。

  因此很明顯。

  田才明能夠進入羅切斯特市議會,必然是因為抱住了某個派系的大腿。

  要麽是做白手套,要麽是做代言人或者發聲筒。

  這一次田才明在接待團隊中的職位是參議顧問,比起徐雲這麽個外包工要正規許多。

  他不但可以直接和總負責人拉德霍·卡普蘭進行交流,甚至還能提出一些建議。

  另外令徐雲印象較深的一點則是在全體成員見面時,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當然了。

  這裡的‘不善’自然不是認出自己身份的意思,而是帶著一股審視和壓迫。

  看得出來,對方似乎不太歡迎自己的出現。

  也許是擔心自己以同為東方人的借口舔著臉去拉關系?
  畢竟自己目前的知名度僅限於劍橋大學的科研圈內,在田才明這種走政治線的人眼中,基本上和身穿白板無異。

  而就在徐雲腦補之際。

  不知為何。

  原本有些沉寂的涼棚內忽然出現了一些低語聲,氣氛逐漸活絡了起來。

  接著很快。

  比格·艾斯一指某個方向,對他說道:

  “羅峰先生,快看,你的老鄉們到了。”

  徐雲聞言先是一愣,回過神後連忙朝那個方位看去。

  接待團涼棚所在的位置位於後世的倫敦塔橋附近,毗鄰泰晤士河,河道寬度足足有229米。

  只見此時此刻。

  河流南面的入口處,正有一艘與歐洲船舶外形有些不同的三桅木帆船在緩緩朝此行來。

  這艘船全長近50米,寬約15米,吃水深度大概五六米的樣子。

  船體最前方掛著一面黃色的旗幟,上書一個字:

  清。

  上輩子在北洋水師服役過的同學應該知道。

  清朝水軍的第一面‘軍旗’叫做黃底藍龍戲紅珠圖,不過它要到1888年才會被選定為北洋水師的軍旗。

  這年頭在國際上,清朝的登場方式一般都有些普通。

  也就是徐雲看到的這般,一面黃旗上刻個‘清’字,掛在船頭隨風搖曳。

  簡簡單單,沒啥吸引人的特點。

  當然了。

  標識再怎麽普通,終究也代表了一個國家政權。

  因此在看到清朝代表團的車隊出現後,連同拉德霍·卡普蘭在內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

  該戴帽子的戴帽子,該穿外套的穿外套,等候著對方的到來。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左右。

  這艘三桅木帆船順利靠邊,九位穿著清朝官服、頭梳長辮的中年男子在三名英國船員的引導下走出了船艙。

  作為封建王朝的巔峰代表,清朝的皇宮和都城無疑算得上繁華,不過那種繁華屬於標準的中式古典美。

  清朝的建築風格和1850年的倫敦比起來,二者在畫風上還是頗具差異的。

  因此眼下驟然見到倫敦這般另類的景象,這幾位本就官秩不高的清朝官員心中自是震撼不已。

  但與此同時,他們卻仍舊秉持著大清特有的‘驕傲’。

  一個個緊繃著臉,目光卻不停的往外直瞟,看上去不由有些滑稽。

  距離他們不遠處。

  徐雲的目光則在這些人身後的辮子上停留了一會兒,心緒有些複雜。

  這還是自激活光環穿越以來,徐雲頭一次親眼見到清朝的官員。

  正是這些人和他們背後的政權,親手‘書寫’了華夏在近代史上屈辱至極的篇章。

  可惜沒能見到那位李傅相,不然徐雲真想和他好好的聊一會兒天——這裡的聊天不是貶義詞,而且真想知道他的腦海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可惜由於某些意志的緣故,這樣的機會顯然是沒可能了。

  待九位清朝官員下船後。

  拉德霍·卡普蘭帶著田才明走到了他們面前,略顯生疏的行了個拱手禮:

  “各位來自東方的客人,歡迎來到倫敦,我是英國國會下議院的議員拉德霍·卡普蘭。”

  領頭的清朝官員是個瘦弱的小老頭,此時仍舊板著一張臉,看上去就有些迂腐。

  徐雲曾經在威廉惠威爾交給他的名單上看過他的照片,此人名叫冉弘甫,官秩未知但不會太高。

  田才明在一旁將這番話翻譯成了中文,順便介紹了自己的姓名與字。

  冉弘甫聞言稍作沉吟,沒有直接回話,而是對田才明問道:

  “博論兄,敢問此人在不列顛帝國內官列幾品?”

  田才明頓時一愣,回過神後飛快的掃了眼拉德霍·卡普蘭,思索著道:
  “約為.從七品吧。”

  英國的上議院屬於貴族議會,下議院議長大概是現如今的部級待遇,相當於古代的尚書。

  尚書在隋、唐為正三品,在明正二品,在清為從一品。

  議長之下是副議長、議員,議員又會根據自身的地位被安排不同的政治任務。

  拉德霍·卡普蘭今年才進入下議院,屬於新晉議員,相當於進士及第後剛剛分配到官職的情況。

  要麽是從七品翰林,要麽就是去做個七品縣令。

  因此田才明所說的內容,基本上符合情理。

  而冉弘甫的官職嘛
  則是正七品。

  “從七品?”

  得知拉德霍·卡普蘭的官職比自己還要低,冉弘甫便臉色再次一板,淡淡的點了點頭:
  “大清國鴻臚寺典客署丞冉弘甫,多謝尊駕相迎。”(清朝的外交部門是總那啥衙門,會觸發整章屏蔽,這裡就用典客署代替了,實際上宋以後是沒有典客署的)

  見到冉弘甫的這般神態,拉德霍·卡普蘭不由眉頭一皺,心生不滿的同時更是冒出了一股疑惑:
  這人別是有病吧?
  在國與國的外交上,若是其中一方國力強盛,那麽此國的代表或許在會面時顯得冷淡傲慢。

  但眼下的英國從哪個角度上看都不像是低位格的一方,那麽這人的底氣又是甩給誰看的?

  不過縱使心下再不滿,拉德霍·卡普蘭畢竟也只是個新晉議員,還沒有能夠在外交事宜上舉手畫腳的資格和底氣。

  因此他只能強迫自己無視了冉弘甫的倨傲,按照事先準備好的流程說了下去:
  “冉先生,根據我們的事先的約定,包括這艘‘耆英’號在內,你們此次所帶的所有物件都將對外參展。

  “接下來還請貴方將參展的貨物卸下,我會安排馬車將它們送到博覽會開幕的水晶宮處安置。”

  “按照事先的規劃,東方的展覽區域位於水晶宮較西部,毗鄰比利時和阿三展區。”

  “冉先生,你意下如何?”

  冉弘甫靜靜聽完田才明的翻譯,眉頭一皺,正準備說些什麽,便聽田才明重重咳嗽了一聲。

  於是他的表情一僵,沉默幾秒鍾後點了點頭:

  “貴方既有安排,本官自無異議。”

  眼見最關鍵的交接事宜已過,拉德霍·卡普蘭不由舒了口氣。

  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就行,至於這個東方人會讓負責展會的議員如何頭疼,這就不關自己的事了。

  接著他朝比格·艾斯招了招手,對他吩咐道:

  “艾斯,你去把那幾位負責翻譯的東方年輕人叫過來吧,現在可以開始裝卸貨物了。“

  比格·艾斯道了聲是,轉身來到了徐雲所在的位置,對徐雲和另外三位東方年輕人道:
  “幾位同學,接下來該你們這些翻譯顧問上場了。”

  徐雲和另外三人早就了解了自己的任務,聞言便紛紛點了點頭:
  “明白。”

  另外三人的表情有些興奮,多半是他們的學校應承了某些報酬。

  隨後比格·艾斯引著四人來到冉弘甫面前,沒過多久,便有其他官員上前挑起了貨。

  第一位上前的是名單中排在第二位的微胖小老頭,徐雲記得此人叫做曲仲行,應該是代表團的副手。

  只見他草草掃了徐雲四人一眼,便隨意點了個徐雲身邊的男生:
  “就你了。”

  接著不等徐雲從曲仲行的身上收回目光,他的耳邊又傳來了一道聲音:
  “右手第二位的那位小哥,可否來老夫身邊做個翻譯?”

  在場的“翻譯”只有四個人,所以每個人對於自己的位次都可謂一清二楚——排在右手第二位的不是別人,正是徐雲自己。

  徐雲順勢望去。

  發現出聲之人是個面色黝黑、頭戴一頂六合帽、法令紋極其明顯的五旬老者。

  早先提及過。

  徐雲對於萬國博覽會的了解並不算深入,只知道一些比較基礎的信息,比如東方確實派人參展過雲雲。

  而說來也巧。

  這位出聲之人,便是徐雲為數不多了解過、並且在英國專門為其發布的紀念幣上見過容貌的
  ‘廣東老爺’,希生。

  注:
  昨天沒更新是做了個24小時心電圖,現在還在計算機分析沒出結果,我看網上說結束檢測後幾個小時就能拿報告來著的,白等了一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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