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能乾的小鳥魔
阿嬈也在看雲容,蒼白的面容,譏誚的目光:“你以為我願意管你的死活,若不是因為你的衝動之舉,極有可能牽連到司塵,哪個願意同你多說話?”
聽了這話,雲容果然不再掙扎做多余的動作,仍由遊離過來的脈絡血管,將她團團纏住。
百裡安一看這兩女人幾句話就放棄抵抗,做了兩隻待宰的肥羊,不由臉色發黑,極為無語道:
“我說你們……如此一來三人都被捆了個結實,接下來又該如何對付暗中那個黑手。”
阿嬈‘哎呀呀’地叫出聲來,立刻倒打一耙,將全部責任都推在了雲容的身上。
“司塵司塵,我只是叫她不要妄動,免得刺激到這些腐妖,誰知她竟然直接束手待斃,這下可真是害我們陷入絕境之中了。”
都成了待宰的小羔羊,我們這位魔君陛下卻沒有絲毫緊張之感,悠哉悠哉地倒吊在那晃啊晃,一心向百裡安訴控告狀說著雲容的壞話。
“她真的好蠢啊,腦袋怕是不太靈光,這樣的蠢笨的女人根本不值得男人娶回家去當老婆,不聰明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也鐵定是個笨蛋。
司塵司塵,你說若是你的話,是願意娶她還是娶我?我覺得你肯定是選擇娶我的,畢竟我們都這麽聰明,以後我們的孩子必然傻不到哪裡去,你說是不是?”
都到了這種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想這些烏七八糟的鬼事情。
百裡安氣笑了,若是此刻他能動彈,必然捏起拳頭在她腦袋瓜子上邦邦兩下。
他好沒氣道:“為了扮演好一出苦肉戲,賣了一個這麽大的弱點給敵人,我也瞧你沒聰明到哪裡去。”
雲容雙瞳沉靜,幽幽地朝著百裡安滑了一個眼神過來,那目光竟是幽怨傷心的:“你也覺得我是不值得娶回家的女人嗎?”
百裡安身體一僵,被她那悲傷難過的眼神一下子緊緊攫住,竟莫名其妙地也跟著難過起來,忙出聲安慰道:“才沒有,雲容姑娘莫要聽她瞎說。”
頓了片刻,仿佛是見雲容沒有被成功地安慰到,百裡安眼底壓著一絲隱晦的情緒。
他臉上隱約泛起一絲複雜的波動,目光深深地看著雲容,又補充了一句:“雲容姑娘若是有孩子的話,一定會很和我一樣聰明的。”
說這話時,他的神情很是柔和,帶著絲絲憧憬與莫名的期待。
對上百裡安極為真誠的目光,雲容倏然之間,仿似有著什麽東西,水起波瀾似的柔軟而瀲灩地直直輕沾入她的心底,蕩出幾分繚亂意難止。
雲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回應,只是安安靜靜地抬眸盯著他看,蒼白的臉頰慢慢透出一抹櫻色來。
她輕咳一聲,羞赧地低下頭去。
忽然覺得自己竟同阿嬈較勁這種荒誕的事情,當真是孩子氣了。
百裡安將她這神情變化理解成了心虛,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雲容姑娘……您有過孩子嗎?”
雲容被他這奇奇怪怪地問題給嗆了一下,正想說話,一旁早就聽不下去的阿嬈陰陽怪氣道:
“我們這位坐近風塵,不沾凡裳的四劍姑娘,一心癡於悟道修煉,參劍論心,怎會想著同凡俗女子一般相夫教子撫琴簪花,她便是嫁了人,怕也不是個以身侍君的人,又怎會給人生孩子?”
說著,她又眼巴巴地看向百裡安,可勁兒在那晃啊晃,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你喜歡小孩子的話,我可以給你生啊,我是翼族出生,可以一窩生好多個蛋寶寶呢,可能能耐了,比起凡間那些三年抱兩的女人還要厲害多了。”
雲容是知曉百裡安的性子的,他自幼喜歡小動物,長大了喜歡小孩子。
一聽魔君阿嬈原來是這般能生的種族,惟恐他心動被勾騙走同她生孩子去,不由焦急萬分,想也沒想地開了口。
打腫臉充胖子道:“誰說我沒有孩子的,我夫君喜歡孩子,我給他生過孩子的。”
阿嬈輕嗤一聲,滿臉鄙夷不信:“就你?我怎麽從未聽說過天璽四劍雲容成親生子的傳聞,你必是比不得我能生,便在這紅口白牙地胡亂吹大氣。”
怎麽能給這隻小鳥魔給看輕了去,雲容硬著頭皮道:“我同我夫君生孩子,為何要叫你知曉?”
百裡安非常專注的凝視著雲容,魔君阿嬈嘰嘰喳喳的一大堆話他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只聽清了雲容說她生過孩子,心肝顫得厲害,聲音發緊問道:“雲容姑娘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雲容惟恐被阿嬈拆穿謊言,下意識地接話道:“我孩子叫百裡……百裡……”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她哪來的孩子?當年她是真沒想過侍奉君身,自知是不可能有孩子的,這孩子的名兒自然也是從未考慮過的。
這話到臨頭,一下焦急灼心,到還真編不出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兒來。
阿嬈笑得直打跌,表情戲弄嘲笑。
百裡安怔怔地看著雲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那個模糊荒唐的想法完全落實。
他看待雲容的目光,是徹徹底底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心亂如麻,烏黑的眼瞳裡驟雨疾風,極是混亂,幾番抿唇想要開口說話,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幾番爭執胡鬧下來,纏繞在三人身上的巨大血管果然逐漸平複沒了動靜。
“諸位好大的興致,都淪落到了這番田地,竟然還有心思拉扯這些家常,在下佩服佩服。”
一片青葉飄落崖底,以著乘風之勢飄而不墜,一個渾身上下裹著雪白厚絨裘氅,寬大帽簷低垂的男人無甚重量似的飄然立於青葉之上。
他雙手環胸而抱,懷中揣著一根青葉竹笛,語氣戲弄。
百裡安對於此人的聲音是極為陌生的,卻見那人在半空之上朝著阿嬈施禮笑道:“下臣望夷,拜見陛下。”
竟是望夷?
此人明顯擅控音之術,在夜曇夢境以及夜朝會上,百裡安從他那聽到的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聲線。
亦如此時,他又換了一種新的語調嗓音。
光從這一點細節上來看,比起狡兔三窟、老奸巨猾的二河葬心,這位魔河望夷顯然要更為小心謹慎,將自己的身份隱藏得盡善完美。
阿嬈看著他懷中的青葉竹笛,眼眸微眯,道:“方才你吹奏的笛音,可是中幽禦魂秘術?”
聽到中幽二字,雲容眉梢一跳,神情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望夷笑了笑,自懷中取出那枚青葉竹笛,如指揮般輕揚手臂。
崖底的巨大肉瘤宛若受到招引刺激一般,勃然劇烈跳動起來,蟄伏下去的無數血管脈絡狂湧而起。
如同無數沉睡的猩紅蚯蚓忽然被掀開地皮土壤,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一根脈絡弓彈而起,狂暴有力的重重抽打在百裡安的身上。
沉重有力的重力掀來,百裡安被震得氣海翻騰,整個人遠遠甩飛出去,洋洋灑灑又是一大片猩紅的血色。
阿嬈眼底的從容盡數消失,面色豹變,鼻梁狠戾弓起,她怒嘯一聲,捆縛在她身上的血管驟大放紅芒,嗤的一聲炸裂成湯湯灑灑的血漿。
黑發戾怒狂舞間,展臂伸出右手,纖細蒼白的手指虛空用力握緊。
便見望夷立在半空中的身影驟然炸散,團團血霧混合著這片滿是妖魔氣息的霧色裡混在一起。
血霧輕飄一動,凝為血珠,血珠再次凝結,化為一個實體的身體,望夷左手裡又多出一個小人形狀的木頭,上頭纏繞著染血的絲發。
那木頭是從他掌心裡生出來的,連著骨,粘著肉。
很明顯,他這這具身體,便是傀儡術的傑作,望夷的本體並不在這裡。
他正把玩著手中生出來的傀儡中樞木,一道銀白的劍光凌厲筆直地將他手掌起腕斬落,劍氣縱橫,傀木頓散成凋零繽紛的木屑。
那具身體也如雪般快速融化。
劍影之下,是雲容那雙搗碎劍光清影的眼眸,崖底的冷風吹開她的眉目,很是寒涼。
望夷的嗓音宛若回聲般,悠悠蕩漾在這片山谷之中:“二位何必動此大怒,蜀辭大人都殺不了的人,如何能夠葬命在我的手中,只是二位故意墜崖,想引我現身,我若不做些什麽,難免有些對不住二位的良苦用心。”
“好在我未叫二位失望,方才二位含怒出手,想必也是自我反噬得極為不輕吧,如此一來,這腐妖也足以陪二位好生玩上幾個回合了。”
“望夷勢微,便不於陛下一同娛樂玩耍了,身為臣子魔河,望夷還是在崖上助興一曲,送二位安心上路可好?”
阿嬈身子微傾,似是站立不穩,她朝著雲容怒視相向,咬牙切齒道:“我出手教訓他就夠了,誰讓你多次一舉的。”
雲容不甘示弱,眼神如含冰渣:“他有我保護就夠了,若非受你逼迫,他何至於此遭此一劫,你就是他命裡的禍星,我隻盼你能夠離他遠一些,少做糾纏!”
阿嬈冷笑連連:“好歹你也是個長輩,瞧瞧你現在說的話,同我爭什麽勁,置什麽氣?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喝上一口媳婦敬茶你不香嗎?”
雲容神色如掛寒霜:“我看你是找死!”
阿嬈唇齒滲血,冷笑卻無比挑釁:“死有何不好,我若死了正好化為屍魔,同他做一對鬼命夫妻,即便化為屍骨,也要生生世世地糾纏著,一起化成灰,永恆地散落在地獄深淵之中!叫你永遠也找不著!”
玉容怒極:“這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你何曾考慮過他是否願意,因你的一念之私,害他永墮閻羅與黑暗相伴,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愛人,也注定永遠也得不到他人的愛!”
阿嬈眼中亦是壓著即將爆發的怒火,薄唇微啟,無情而又殘酷:“是嗎?原來四劍大人也知曉如何愛人?那不如請四劍大人好好地教一教我,您是怎樣疼愛你夫君的,如何?”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雲容一生至痛之事,被她無情揭開,話語之中滿是嘲諷譏笑,換做任何一個女人怕是都不能忍受的。
雲容眼眶愈紅,已是忍無可忍。
積壓在心中多年的仇恨,怨憤,恥辱,不甘頃刻之間爆發。
她口含劍咒,手掌橫橫抹過劍鋒,鮮血塗滿長劍,看那架勢,竟是要與人拚命!
“咳咳咳!!!”百裡安聽那便越吵越凶的兩個女人,也顧不得渾身骨頭快要散架,奮力掙開身上的束縛,一抬頭便看見雲容那副要與人同歸於盡的絕然架勢,不由駭得魂魄齊飛!
他一個箭步飛快衝出去,雙臂展開,用力抱緊她曲線玲瓏的細腰。
雲容被觸及逆鱗,暴怒之下,本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誰知瞧見百裡安直接往她懷裡撞上來,心口重重一緊,惟恐手中劍傷到了她。
一生癡於問劍,愛劍如命的雲容幾乎是下意識地扔掉手中洗雪劍。
在百裡安撞上來緊緊抱住她腰身的瞬間,她亦是給予回應,反手用力抱緊他顫抖的肩膀,聽他不斷低聲安慰道:“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阿嬈見兩人抱做一團,又是生氣又是委屈,淚光一下子泛起:“司塵……”
百裡安深知方才若是晚了動作片刻,雲容便已是出手同她搏命了去。
雖不知二人之間究竟有何過往瓜葛,但看雲容這過激的反應,也知曉方才阿嬈那一番話說得極是過分,觸及到了她的傷心事。
百裡安心疼雲容傷心,也跟著紅了眼,回首怒視阿嬈,很凶很凶:“你別喚我!你再惹她生氣難過,我便狠狠地教訓你!”
分明是兩個人的吵架,阿嬈卻單方面的受到了斥責與怒視。
而雲容卻被他當個心頭肉似的護在懷裡,容不得她說一句重話。
強大的落差對比之下,阿嬈心口仿佛被重重地插上了一把刀,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雲容看得那叫一個解氣舒暢,天知道她等這一天的偏愛與呵護等了多少年。
被百裡安緊緊抱在懷中的感覺實在是過於美好溫情,叫她忍不住鼻頭一酸。
竟也是流觴淒淒落下了兩行清淚。
百裡安見她那複雜的神情,淒然情深的目光,閃爍的淚光,心下不由大震。
某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淒苦終於慢慢冰冷的心臟蔓延至四肢五骸,身為屍魔冷卻的情感一點點地翻湧成災。
一股子悲涼勁往上頭衝來,百裡安渾身苦透寒極,他目光深楚地抬首看著雲容的淚顏。
手臂更加纏綿用力地將她抱緊了些,哽咽著嗓音,淒淒苦苦地念了一聲:“娘……”
雲容猶如雷劈一般,整個人僵在那裡,眸中的一滴淚水驚顫落下,吧嗒一聲砸在百裡安那張渴望又是悲傷的臉上。
阿嬈臉上肝腸寸斷的神情還未來得及收回去,冷不丁地聽到了這麽一聲呼念,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得腸子都要打結抽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