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燕的心如小鹿亂撞。
雖然她早就知道,太子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對上他這樣的笑容,這樣的關懷,她真的沒辦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思!
趙昔微有什麽?還不是仗著父親的地位、仗著趙家的背景,順利嫁入了東宮還得到了寵愛?她差在哪一點了?她也是丞相的女兒,她還是清清白白的出身!
“回殿下的話……”思緒沉浮間,趙承燕已添油加醋將自己被打的事講述了一遍。她講的時候只顧著怎麽才能表現楚楚可憐的形象,待講完了才發覺四周靜得有些可怕。
趙子儀努力壓著聲音道:“燕姐兒!給我退下!”
“爹爹!”趙承燕不明所以,可喊出這一聲後,才看見趙子儀鐵青的臉,心中一驚,頓時有些反應過來。
家醜不可外揚,她當著父親的面在太子面前告狀,抹了父親的面子不說,也使趙府蒙了羞。
可,明明受欺負的就是她,心狠手辣的是趙昔微啊。
難道她要一直這樣忍氣吞聲嗎?以前微姐兒是太子妃,可現在呢?什麽也不是!
但趙承燕到底不是魯莽之人,見太子半晌無聲,隻當他在懷疑自己的話,便輕泣道:“臣女所言句句屬實,只是恰逢殿下進門,微姐姐礙於殿下威嚴,才就此收手的。”她仰起臉,咬著唇,忍著淚,楚楚可憐道:“太子殿下,微姐姐是陛下親封的郡主,身份尊貴有加,燕兒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可哪想到姐姐竟然變本加厲,隻一句話不高興,便對燕兒大打出手。燕兒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壯著膽子來求殿下。”
又是讓人忐忑不安的沉默。
趙承燕嚇得身子都開始顫抖了。
本能的直覺告訴她,面前這個男人太深不可測,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
就在她心生悔意的時候,上頭輕響聲起,一直不說話的男人端起了茶盞。
“你想要孤如何做主呢?”
趙承燕瞪大了眼:“殿下?”一對上他的眸光,頓時臉上一紅,立即低下頭去。
“我,我……”她喃喃半晌,方道:“我也沒想讓她怎麽樣,我就是,就是,想求殿下管管她……我們,我們趙府上下,是沒人敢管她的……要是可以,能讓她早點搬出去,就更好了……”
她越說越覺得後背發涼,原先對上趙昔微,她只是怕被打而已,可現在對上面前這位,她真的無時無刻都有一種滅頂之災的惶恐。
茶盞擱在書桌,男人的聲音溫和得出乎意料:“就隻這些嗎?”
“就,就……”趙承燕捏著袖子,結結巴巴道:“就只有這些,還望,望殿下做主。”說罷,雙手交疊,貼地深深磕了個頭,“臣女失禮,自知有罪,還請殿下責罰。”
她自認是個謹慎有加的人,言行舉止力求不出絲毫差錯,既然太子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那就等於不會計較自己的無禮了。
“起來吧。”上頭那男人笑了笑,語氣寬容:“你受欺負在先,不過想要討個公道,此乃人之常情,孤怎會為此責罰你呢。”
“殿下?”趙承燕這回是真的掩飾不住了,她抬起眼,“殿下這話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孤身為太子,怎會騙你?”
趙承燕又驚又喜。
難怪趙昔微三言兩語就能勾住他,原來真的只是表面冷酷而已,其實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她貼地又是一拜:“臣女多謝殿下!”
“謝倒是不必了。”太子又笑了一聲,他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道:“趙子儀。”
趙子儀親眼目睹了這倆人一唱一和的過程,一張臉由青轉灰,又由灰再轉黑:“微臣在。”
趙承燕一顆心快要起飛了。
少女情懷總是那麽夢幻,哪怕是從小就被要求端莊有禮,在對上一個幾乎完美的男人時,也無法克制那心中的崇拜之情。
她欣喜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等待著他為自己出頭,還自己一個公道。
而男人也沒辜負她的期待,隻抬了抬手,吩咐道:“去把趙昔微叫過來,孤要好好管管她!”
趙承燕的臉,瞬間就明媚了起來。
讓爹爹去叫趙昔微,不是隨便打發個下人去,如此大動乾戈,可見太子是真的要懲戒她了!
可是,讓爹爹出去了,那她呢?
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就這麽跪在書房,和太子共處一室,這說出去不太好吧……
想到趙子儀起身前,那沉沉的一眼,她心裡就有些酸楚。
說到底,爹爹還是很偏心的。
如果真的把她當寶貝一樣呵護,怎麽不為她籌謀一番呢?去年就說要給她議婚,卻因為趙昔微的事一再耽擱……想來真是不公平!
正柔腸百轉間,太子殿下又叩了叩桌子。
趙承燕恍惚抬眸。
便見他滿面春風,看起來心情非常好:“既罰了趙昔微,便也不能縱著你,這樣吧!”他一笑,“你且去外頭跪著,跪夠十個時辰為止。”
跪十個時辰?!
趙承燕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這還不是最讓她震驚的,只見太子雲淡風輕的,又道:“跪夠了,明天就去王府吧,世子爺有個精細活兒,正需要人手,你聰明又伶俐,最合適不過了!”
趙承燕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點名了要她去王府,說她聰明伶俐?
太子殿下這到底是在罰自己,還是獎勵自己?
四月末的日頭,已有幾分熱毒,曬得石板微微發燙,趙承燕跪在書房之外,汗水從額頭冒了出來,沿著臉頰,每落一滴在脖子上,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方才為了能達到效果,她根本就沒有處理過傷口,早知道太子要罰她跪,她就好好處理一下了……曬一曬倒也沒什麽,就是這傷口惡化了,明兒怎麽好出去見人呢?
該死的,這些丫頭都跑哪去了,半天也沒個人影出現,給她遮遮陽也是好的啊。
正犯著愁,一道影子覆在了頭頂。
趙承燕仰起臉來,頓時變了臉:“哼。”
趙昔微莫名奇妙睨了她一眼:“你跪在這裡做什麽?”又看了看書房,見門簾微卷,日光半透,寂靜無聲。
李玄夜不在書房麽?留趙承燕跪在門外做什麽?
“哼。”趙承燕斷定太子是要給自己撐腰了,她也不叫姐姐了,話裡有話地道:“趙昔微,太子殿下在裡面,你怎麽還不進去?是不是怕了?”
怕了?
趙昔微更不解了。
“呵。”趙承燕抿唇一笑,“你也不用怕,殿下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好好跪你的吧。”趙昔微懶得再跟她多說,徑直上了石階,踏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