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燭堡天台。

  一股包含拉馬克和甄澄本人在內，沒有任何人見識過的，莫名的變化，在天地之間暈染開來。

  無聲無形，無色無味。

  大多數忙於彼此廝殺的拉馬克玩家與血燭堡師生們，甚至全無感應。

  但在太空高處俯瞰的一些高階應選者們，卻是暗自心驚。

  不知不覺間，聚集於血燭堡上的戰線竟然被緩緩向外推移開來。那些本就開在血燭堡表面的傳送門都有專人守護，應選者出來一個死一個。

  血燭堡一方的參戰者，不知不覺間情緒上都有了一點變化。

  他們感覺眼前的世界仿佛更開朗起來，曾經阻擋他們學習的難題門檻並非不攻自破，而是在他們意識中變得清晰可辨，能夠理解了。

  包括眼前之敵那些聞所未聞，令人眼花繚亂的攻擊與招式。

  包括自己畢生所能達到的最高成就，仿佛只要打贏眼前這場戰役，只要打退這些敵人險阻，此後便是一條坦途。

  這種感覺，就像是混沌的畫面，神秘的星空，難以言喻的人類情感意志，全都像一層磨砂的薄幕被揭開。

  藏於其後的一覽無余……那是可以理解的，如數字般精確的一行行信息。

  與之相對，應選者一方則是陷入了困惑。

  他們一招一式皆為生存。明知道不拚命殺敵就活不了幾天了，此刻卻是每一擊出手，都感到某種難以釋清的不妥。

  那感覺就好像打輸了會死，打贏了會生不如死。

  應選者們並非自己修煉得來的一身本領，大多極善戰技，卻貧於對力量，自身，乃至世界的理解。

  但此時此刻，他們全都感受到了，冥冥中所謂的“世界意志”。

  此戰若勝，自己之後恐怕再難寸進，即便投入數十倍的進化點也未必能夠解決問題。

  【點光】以下的弱者還沒有多少感知，因為這一層級的提升還主要集中在肉身，細胞，神經這些基礎的層面。

  但之後涉及到越高的維度，涉及到各不相同的能量體系，更強大的應選者們就越有那種不妙的感覺。

  這裡是血燭堡，是瑪塔爾創造的，世間所有超凡力量的發源地。

  偵測會給你振聾發聵的宏願之下，即便沒有預知能力，在場戰鬥著的每一個人也都心生感應。

  交戰當場一方突然間氣勢如虹，一方則陷入迷惑困頓。有眼下這樣的變化，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甄澄心中隱有感觸，似乎有一點明白曲芸究竟想要做什麽了。

  參戰者看到的僅僅是一種自以為有所理解的幻影，但她，卻是真正看到了世界背後構築一切的精確數據。

  剛剛的呐喊並非有意而為，完全只是由感而發。但卻是在天地間留下了如此明顯，乃至於立竿見影，直接扭轉戰局的影響。

  那便是九維大道的效應。

  代表諸天萬域向系統以及真實宇宙宣戰，統合世間生靈不願被死死束縛在系統之中的意願這種事情，曲芸做不到。

  哪怕化身世界，問鼎天道，力戰諸天神魔，也不過是她曾經的嘗試。她終究是意識到自己做不到的。

  於是她舍棄自身，放棄記憶，從零開始去理解感受，並最終得出了一條可行之道。

  那便是她傳給甄澄的言靈道途。

  在匯聚諸天眾生之願望，發出呐喊的那一刻，甄澄明白了很多東西。

  她的道路，她的超凡，她的神性，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進境速度，從她出生之前便被祝聖的血脈……

  自遠古時代便去故鄉世界留種的祖先甄輝齊；被禁錮於小世界永受折磨，隻為傳她神職的叕尊；

  曾被上古三神利用，充當破界之鑰，被神裁團斬盡殺絕如今又死而複生的龍族；被剝奪五感六識乃至死亡的權利，卻依舊心心念念願為那人付出一切的無面者……

  那貫穿九重天十萬載，蔓延不見盡頭的命運鎖鏈上的每一環，一切都是被曲芸安排好的。

  此時此刻，比起肩負諸天宏願所獲的偉力加持，甄澄滿心震驚於育成法竟可做到這般地步。

  曲芸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她……想必也能。

  但比起早已天地為棋的曲芸，她終究在情報上落了後手。

  哪怕眼下洞悉天道，了解了自己一生中每一環的意義，甄澄還是想不通最關鍵的一件事。

  她為何一定要與弟子為敵，為何一定要選擇滅世？

  明明以她的魅力，只要明言，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站在她的身邊。

  無論對錯，不問善惡。

  這或許是那人留給她的最終一道畢業考題。

  甄澄現在還想不通，但是或許有人知道……

  這般想著，甄澄看向附身在短發女身上的拉馬克，頓時感到一絲疑惑子心底升起。

  這家夥的樣子看上去太過平靜了。

  以他的位格，顯然當是比剛剛的自己更加清楚那牽扯大道的變動才是。但為什麽就連戰線遠處的應選者都有所察覺，他卻表現得渾然不覺？

  不！與其說沒有察覺，不如說這家夥陷入了某種詭異的狀況。

  “碧夕姐！孫旎旎！優先攻擊拉馬克！”甄澄突然喊道。

  她的能力極強，卻終究至今也未曾習慣於刀槍入肉的戰場搏殺。排除不會出手傷人的鈴兒，這兩位確實是在場最強的戰力了。

  現在局勢大好，不缺梅碧夕一個頂級戰力壓陣。至於一直潛藏的孫旎旎，此時也當時最佳的出手時機了。

  由【弑序詩人】席位隱隱觸及大道的甄澄感受到此時短發女體內的狀況十分玄妙。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拉馬克乃紀元之子，主導諸天何止百億年。即便被曲芸算計連連落入下風，也不該如此倉促應戰。

  但眼下這位卻像個無關的看客，事不關己一般默然觀望。難不成認為光靠這擠滿小世界的傳送門便能將她置之死地？

  不！吞噬過叕尊部分神職的甄澄，能夠感覺到短發女周身滿是死氣。這絕非以她初入神途的境界能夠透露出來的不詳。

  雖然不太明白，可甄澄深切感受到，絕對不能讓這種狀態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