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長安
東風吹雨過青山,卻望千門草色閑。
川原繚繞浮雲外,宮闕參差落照間。
長安城,斜陽斑駁,東風陣陣,迎來了一匹白馬。
馬背上的人,身穿道袍,兩手空空,舉目四望。
城門處,兩個身穿甲胄的武人,見到他後神色一動,互相對視一眼。
等到白馬近前,其中一人上前,問道:“可是正經道人?”
“不是。”馬背上的人輕笑道。
武人有些失望,哦了一聲,還沒說話。
馬背上的道士緊接著說道:“是正經大聖。”
兩個等待的武人眉頭一皺,把這個道士先在心底臭罵了一頓。
“吾皇在宮中設宴,請與道長一晤。”
“帶路。”
馬背上的正經大聖,自然就是李漁,他說話十分簡潔,兩個字之後閉口不言。
長安城內,不同於汴梁的隨意率性,這裡嚴格按照坊為單位,來規劃建造。
從宣平坊往西,依次是永寧坊、永樂坊、光福坊,再往前,便是長安城縱貫南北的中軸線:朱雀大街。
出宣平坊西門,向南便是大路。長安城東西各開有三座城門,這條大路東連延興門,西通延平門,是東西方向的主軸之一。
路面的寬闊,和汴梁不相上下,比坊內的大街寬了一倍,足有二十丈。
雖然已經見識過汴梁城街的寬闊,再看到這條六朝名城的主乾道,李漁仍然被深深的震撼了。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街道,如果說十丈寬的坊街相當於雙向八車道,二十丈的城街相當於雙向十六車道,而眼前的朱雀大街足足有五十丈寬,根本不能以車道比擬,就如同一片遼闊的廣場,浩浩蕩蕩通往正北方的皇城朱雀門。
長安城共有十一條南北大街,十四條東西大街,全城一百零八坊,被朱雀大街分為東西兩半。
中間宮城對應四坊,東西各有三坊。
中間四坊規模較小,只在東西兩面設有坊門,避免衝犯了宮城的帝王之氣。
朱雀大街路面全部用條石鋪成,兩側設有丈許寬的排水渠,街旁栽植著成排的槐樹、柏樹、柳樹、楊樹、銀杏,樹齡都在百年以上,即使冬季枝葉凋盡,殘余的樹冠依然是龐然大物。
眼下春風送暖,冰雪消融,街上士女如雲,車馬相連,極盡繁華。
照夜玉獅子,載著他隨侍衛前往太極殿,大唐皇帝的宮寢。
李漁沒有理會兩個侍衛的鄙視,在他們看來,道人和大聖一樣,都是道士。
但是李漁自己知道,差著境界呢,自己叫大聖不是抬高自己,而是境界到了。
這是誠實的表現,足夠對得起正經兩個字。
這兩個侍衛,如何能懂。
到了內城門外,站著一位道士,豐神如玉、眉宇清朗。
“這位可是正經道人?”
“不是,是正經大聖。”侍衛們打趣道。
道士眼色一亮,拍手道:“合該如此,道友請下馬。”
李漁下馬之後,眾人才發現,他這馬沒有韁繩。
李漁拍了拍照夜玉獅子的鬃毛,說道:“你在宮外不要亂走動,等我出來。”
馬不屑地嘶了一聲,扭過頭去。
李漁從腰裡解下酒囊,罵道:“畜生,別亂跑,不然打斷你的腿。”
白馬十分諂媚地在他身上蹭了蹭,馬首頻點,甚至咧著嘴笑了起來。
然後在侍衛們目瞪口呆中,叼著酒囊走開了。
李漁笑道:“還沒請教?”
道士笑著說道:“大唐欽天監將仕郎李淳風。”
“久仰久仰。”
“哪裡哪裡。”
兩個人互吹了一陣,漫步走進太極殿,層次宮門一一打開。
兩旁站著紅色甲胄的侍衛,是大唐的翊麾校尉,專司皇宮警戒。
李漁笑道:“長安城中,人氣恁旺,不愧是盛唐氣象。”
李淳風也笑著說道:“長安每至年關,人煙最是稠密。單是趕考的士子便有數千人,所帶的仆役、隨從,人數逾萬。還有回京述職的各部官員,前來賀歲朝覲的藩鎮使節,四夷使者,城內的客棧旅舍全都住滿,一室難求。”
“如今雖然年關已過,但是這些人並沒有回去,所以還是如此繁密。”
李漁眼皮一抹,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長安城是名利場,我看那街道上,道士。沙彌極多,看來便是佛道兩門也不能免俗啊。”
“這也是人之常情,既然生而為人,誰人不爭,誰人不搶。”
這句話之後,李漁便不再繼續說,他心中有了數。
道門不甘心被佛門打壓。
尤其是佛門的手段有些卑劣。
道家秉持著對唐皇的忠誠,沒有隱瞞女皇的事,也沒有胡吹大氣。
但是佛門卻說一些虛無縹緲的話,刻意地讓陛下以為他們能消除掉女皇登基亂唐的天命。
並且借此實現了打壓道門,一家獨大的格局。
很快,進到太極殿中,殿內沒有多少人,李漁打量了一下,除去侍衛,只有十四個人。
李漁注意到,到了這裡面,侍衛又換人了。
這些侍衛氣息悠長,比外面的翊麾校尉,又厲害不少。
這應該就是大唐的天策軍,隸屬李世民的心腹天策府。
他走到殿中,抬頭看了一眼,微微彎腰道:“李漁,見過唐皇陛下。”
眼前的皇帝,十分符合李漁的預期,簡直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龍章鳳姿,儀表堂堂,單看外貌,也是個很出眾的人。
李漁這兩個字,在大唐的君臣中,可不陌生。
所有人都向他望來,說實話,都有一些失望。
這個人,他太普通了。
和大家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能引起這麽大風波的人,他可以豐姿英朗,俊逸出塵,也可以昂揚一表,魁偉高大。
但是他竟然這麽普通,就像是普通道觀裡的一個普通道士,沒有一絲的仙氣。
眾人心中不禁嘀咕,這是怎麽勾搭上二喬的。
李世民卻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皇帝,他的胸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漫說是李漁殺了幾個和尚,就算是殺了李唐皇室,只要他能消除掉女皇亂唐的隱患,李世民也會以禮相待。
“這位就是正經大聖?來人呐,賜座!”
李漁剛才在城門口,自認正經大聖,此時李世民就已經知道了,可見他的耳目之多,傳遞消息之快。
“正經先生一人一馬入長安,足見誠意。今日不談其他,隻吃酒宴看歌舞,為先生接風洗塵,明日朕當與先生徹夜長談。”
“李漁遵旨。”
——
禦宴之後,李漁隨著侍衛,來到大唐鴻臚寺。
李漁看了一眼,鴻臚寺後院,燈火通明。
如今是新年之後不久,各國使者,應該還沒撤走。
李漁不想在這地方住著,他笑著和前來護送的侍衛說道:“你回去稟報一聲,我自去玄都觀暫住。”
玄都觀,是大唐長安城中,有名的道觀。
來時長官吩咐過,這位道士的一切要求,都盡量滿足。侍衛想了一下,點頭道:“先生請便。”
玄都觀位於朱雀大街南段路西,東與靖善坊大興善寺毗鄰。
大興善寺,是“佛教八宗”之一“密宗”祖庭,寺裡最出色的弟子,剛剛被殺,和李漁有切齒之恨。
不過李漁絲毫不怕,他現在就怕佛門不來殺自己,只要他們敢動手,就肯定會惹怒李世民。
惹怒李世民的下場,長安你就別想待了。
而且李漁不認為,大興善有人能格殺自己。
只要一下殺不死,就能無限恢復如初,李漁手握水字訣,信心十足。
來到玄都觀,已經是深夜,敲門之後出來一個小道士。
“汴梁正經門李漁,前來借宿。”
“稍等一下,我去通報一聲。”
過了一會,玄都觀內,出來幾個氣息很穩的道士,應該都是修士。
他們看了一眼李漁,笑著說道:“正經道友光臨,有失遠迎,快快請進。”
“借宿之人,無須客氣。”李漁笑著回禮,然後進到道觀中,找了一間素淨的衣服,合衣歇息。
道觀內,十分清淨,尤其是晚上。
借著窗欞望出去,皎月依依,高懸半空。
李漁枕著雙手,翹著腿,開始思考怎麽應付李世民。
武士彠在劍南道,如今不知道是什麽官職,反正自己印象中,不是一個小官。
他有三個女兒,其中最小的是武媚娘,現在叫什麽也不知道。
這些都不能跟李世民明講,不然以李二的殺伐果斷,搞不好直接把武氏一族給滅了。
唉,當皇帝多累啊,哪是女人乾的活。
小媚娘,你還是讓給我們家福金好了。
——
大明,金陵,薛府。
黑暗的院子裡,幾個護院倒在地上,房門遮掩著,但是裡面有人聲傳來。
薛蟠看著帳目,怒氣衝天。
他們府上的生意,早就被這些蛀蟲把持了,背著主人竟然和韃子有這麽多的交易。
賺的錢比上交的,多了幾十倍不止。
蔣敬笑道:“這下你相信了吧。”
在他們身後,張三豐一句話也不說,他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
韃子要這麽多東西,到底是要幹什麽?
一股寒意襲上心頭,張三豐眉頭一皺,他們該不會要
異族入侵,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強漢把他周圍的小國,欺負地著實夠嗆。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看見漢人軍隊,就嚇得瑟瑟發抖。
如今大漢一分為六,其中又有一些國家,武備不整,讓這些關外異族,又生出了不臣之心來了?
要知道,在大漢之前,他們可是很強大的。
尤其是北漠異族,薩滿教的高手不計其數,時常南下,禍害中原。
蔣敬合上帳本,說道:“你打算怎麽辦?”
說到底,這是薛家的家事,最後還是要薛蟠拿主意。
“李漁兄弟說了,不鏟除這些人,任由他們裡通外族,早晚把我全家害死。”薛蟠捶著桌子,說道:“必須把他們都清理掉。”
張三豐往前一站,說道:“好!”
蔣敬拽了拽他,說道:“我們不如先回去搬救兵,畢竟咱們人單式微,只有區區三人。”
三個人裡還有一個是白給的,蔣敬沒好意思說出口。
張三豐笑道:“無妨,不用勞動師尊。”
蔣敬面帶懷疑,看了一眼這個掌教的徒弟,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飄啊。
他好像過度自信了。
張三豐好像沒看到蔣敬懷疑的眼神,輕飄飄地說道:“殺雞焉用牛刀。”
薛蟠是個爽利人,拍手道:“好!我們清理門戶!”
——
天竺,西方淨土。
一個猴子馱著一個光頭,沒命地狂奔。
“佛是假的,都是假的。”
佛土已經沒佛了。
金蟬子哈哈大笑,背著他的猴子罵道:“你還要笑,這麽有精神,不如自己下來走。”
金蟬子道:“難道不好笑麽,佛土的佛是假的。”
“釋迦是假的,迦葉是真的,你把他宰了,還當著那麽多佛陀的面,這不是找死麽?”
“只要你跑的夠快,他們就奈何不了我。”
話音剛落,一個大手印拍了下來,猴子感緊騰挪,從指縫躲了過去。
地上塌陷了百十米,巨大的坑引來大地震動,無數生靈被滅殺,好像是世界末日。
金蟬子好像根本沒受影響,他不停地拍手,“好心機,好手段,好無恥。化身成佛來滅佛,鳩佔鵲巢,役使群僧,汙染淨土,殺人誅心啊。”
巨大的金色手掌,又一次拍下,猴子腳下一動,渾身冒汗。
金蟬子突然收起笑臉,怒目圓瞪,仰天一嘯。
他雙手朝後,額頭飛出一個帶著火的卍字,迎著手掌拍了上去。
“真佛我都打得,何況是一個假貨。本尊雖沒有完全恢復,你這假貨也配來惹麽!”
砰的一聲,巨大的光圈在天空中炸裂,蕩起一層漣漪,周圍的樹木山川,全都被摧毀。
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金蟬子哈哈大笑,“來啊!來!”
天空中的金色緩緩消失,猴子停下腳步,看著‘佛’慢慢退去。
他畏懼了,金蟬子這一下的威勢,不比他的金手印差多少。
猴子長舒一口氣,道:“終於走了,跟個瘋狗一樣,追了我十萬八千裡。”
金蟬子笑道:“這次咱們兩個寡不敵眾,還深入腹心,欠考量了。我們回去找幾個幫手,從東土一步步殺回西天,把他們都殺了。”
猴子抬眼道:“有一個問題,俺老孫能不來麽?”
“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