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第九遍零五章 斥候

  幽燕巨大的高山拔地而起，一座座連綿不斷，宛如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森林。

  無數小路山谷縱橫交錯，狼煙遮蔽了天空，壓得人心中憋悶。在這種地方，任何嬌柔的東西，都會被碾壓成塵土。

  唯有強者，才能活下來。

  一行人匆匆從山谷穿過，與頭頂宏偉的參天巨木相比，陰影籠罩下的人類仿佛螻蟻般渺小。這些人行色匆忙，渾未留意遠處有一雙陰狠的眼睛正緊緊盯著他們的背影。

  盯梢的人像螳螂一樣伏著身，悄無聲息地在巨樹上來回躍動，聲音竟然蓋不過莎莎的樹葉摩擦聲。

  這就是大宋的斥候，稍有差錯，就將萬劫不複的一群人。

  女貞人的殘忍是世所共知的，他們對於征服過後的土地還有土地上的人，實行了全族掠為奴隸的壯舉。

  被他們捉住之後的大宋斥候，往往死的十分淒慘。

  那時候女貞人，只需手裡拿著一根繩子，碰到喜歡的拴住就是自己的奴隸了。

  便是一個普通的女貞士卒的家裡，都有好多個奴婢，還有很多的仆從。

  即使是打仗，女貞人也大量啟用了很多原本是大遼的精銳-——遠攔子。

  遠攔子，又叫遠探攔子馬，是契丹軍中的情報斥候機構。

  他們是大遼最精銳的一批戰士，但是個別人的勇武，改變不了這個國家的衰敗。

  此時樹上的大宋斥候還在不停地騰挪，他就像是這片樹林中的一個猴子，對於每一個細長的樹梢，他都能站在上面，然後以柔軟的樹枝為支點起跳。

  他緊緊盯著眼前的女貞人，只見他們來到一處僻靜幽暗的所在，便停住了腳步。

  這群女貞人有八個，但是其中一個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在一群女貞韃子中間，顯得十分畏懼和無助，看樣子應該是女貞韃子的蒼頭，也就是他們的奴隸仆從軍。

  女貞人中，一個稍顯瘦削的撥開層層枯枝敗葉，露出裡面的情景來。

  此時在樹上的斥候，看著眼前的一幕，饒是心智堅定也頭皮發麻。

  在那個小洞內，隱約能看到一隻野狗大小的物體，正伏在屍體上抱著一隻頭顱吸食得嘰嘰作響。

  仔細一看，這野狗大小的怪物，竟然是一隻巨鼠。

  老鼠能長大到這個地步，斥候是聞所未聞，他知道這肯定是韃子的傑作。

  根據辛棄疾將軍刺探到的情報，韃子一直在搞一些怪物，來彌補他們兵力不足的短板。

  幾個韃子拽過一個人來，此人表現的十分害怕，但是其他人完全不管他，看樣子是要把他丟進去，喂那巨鼠吃。

  一個韃子看了一眼，突然用蠻語說道：“他這般大喊大叫，驚動了附近宋人斥候怎麽辦？”

  另一個韃子冷笑一聲，伸手一捏，此人下巴頓時脫臼，韃子拽著他的舌頭拉長之後就是一刀。

  割去喉舌之後，一腳將他踹入洞中，那老鼠興奮地咯吱亂叫，拋棄了原本腐臭的屍體，來啃新鮮的血食。

  幾個韃子獰笑不止，眼前這一幕正常人看了都要強忍著嘔意，稍微弱一點怕是當場就要暈死過去。

  但是眼前這幾個韃子，卻滿臉興奮，只能說他們確實狠厲的不像是人。

  就在這時，斥候感覺到身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他魂不附體，轉頭一看，果然有一個韃子，真笑吟吟地看著他。

  “你還能逃過海東青的眼睛？”韃子十分得意，在他肩膀上，站著一隻雄壯的鷹隼。

  鷹眼銳利，就像刀子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下面的韃子已經憤怒地大叫起來，斥候聽得懂蠻語，知道他們是要把自己推到洞裡喂那老鼠。

  他毫不猶豫，咬破了嘴裡的毒藥。

  人誰不想活著？

  但是剛才那個人的殘象，當真比死還難受，他的臉已經被啃去了一般，但是還沒有死，一直在掙扎著。

  就在斥候閉目等死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光，驅散了他體內的毒氣。

  在樹稍上，站著一個年輕的道士，他正用真氣托著自己的身子。

  那個道士他認識，所以斥候露出了狂喜的神色，這是正經道長，曾經救活了無數的弟兄。

  這世上若還有一個人能救自己，便是眼前的道士了。

  李漁幾次弑神，都是在半空之中，所以戰場上的人無比仰頭見過他的真容。

  正經道長沒有拖泥帶水，他幾乎只是一拂手，變輕松解決掉了在場的韃子，包括身形比自己還要鬼魅的韃子斥候。

  李漁帶著這個宋兵落地，伸頭往洞裡看去，眉心緊緊蹙起。

  裡面的巨鼠絲毫不怕他，甚至還朝著李漁呲牙。

  “畜生。”

  李漁輕輕一點，便將這巨鼠拽了出來，他這才發現，在巨鼠的腿上拴著沉重的腳鐐。

  “道長，這是韃子的陰毒手段，恐怕要養出一個個怪鼠來偷襲我們。”

  李漁點了點頭，說道：“韃子人手不夠，所以才用這種手段，不過他們是從哪裡養出這般怪物來的。”

  他用一股真氣，探入到巨鼠體內，卻意外感受到了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

  這絕非巨鼠自己所能擁有的，因為那蓬勃的氣血，似乎有吞吐天地的戾氣，絕非是小小老鼠能夠擁有的。

  “這些老鼠，啃食了蠻荒異獸的血肉，才變作了這般模樣。”

  李漁馬上就想到了傳聞中的極北之地。

  那裡有萬年寒冰，尋常人靠近之後，便會氣血冰凍而死。

  但是女貞人卻馴化了不少的異獸，他們到底是怎麽弄到這些被上古人族大能擊殺，然後封印起來的異獸的屍體，誰也不知道。

  但是毫無疑問，若是放任他們繼續這般喪心病狂地培育異獸，早晚會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嶽家軍的斥候問道：“道長，要把這個妖鼠宰了麽？”

  李漁點了點頭，斥候上前，拔刀在手就要殺掉巨鼠。

  嶽家軍的斥候功力不俗，他揮刀斬向鼠妖的尖牙。誰知變異鼠猛地一旋，貼著刀鋒繞了個圈，調頭撲向斥候的面門。

  這一下變招比尋常的武林好手還來得迅猛，斥候驚出一聲冷汗，急忙斜身向後退去，緊接著手中的刀閃電般劈出，重重斬在變異鼠一側的膜翅上。這一刀又狠又準，變異鼠跌在地上，肢體蜷曲著發出尖銳的叫聲。

  還沒等斥候松一口氣，這巨鼠突然怪叫一聲，然後李漁他們兩個就看到這老鼠生出了一雙肉翅，然後鼓動著膜翅飛來。

  它變得更加狂躁，還有著不遜於刀鋒的尖牙利齒，斥候已經知道，自己不是這畜生的對手。

  李漁手指一動，一道藤蔓將巨鼠渾身纏繞，它徹底無法動彈。

  李漁說道：“你把這個帶回去交給嶽將軍，我還要繼續探查一番。”

  “道長小心！”

  李漁點了點頭，示意他趕緊離開。

  斥候抱拳之後，撕下一塊袍子的布料，纏在手上，然後握著藤蔓就往回走。

  他的身法很快，但是李漁還是偷偷給他打上一道神行符，結果這斥候自己也沒有想到能跑這麽快，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李漁看著滿地的屍體，手指一動幽冥火從他們的耳朵和鼻子裡進去，從裡面開始燃燒，沒有一絲煙霧，很快這些屍體就被焚燒殆盡。

  李漁又張嘴一吹，頓時風起，將灰也吹散。

  他隱匿了身形，繼續往前走，再向前便是女貞的大營附近了，經過上次辛棄疾夜窺敵營之後，女貞營中的警戒加強了不少。

  不光是巡邏的士卒多了，躲在暗處的斥候也多了起來。

  女貞人在白山黑水中打獵，可以趴在雪窩裡三天三夜不動彈，就為了埋伏獵物。

  對他們來說，在野外做個斥候不成問題，而且他們還有天上的鷹隼作為幫手。

  一個好的海東青，可以讓敵人的斥候無所遁形。

  嶽家軍在正面戰場，都可以和女貞人硬拚一波，但是在廣袤的幽燕大地上，斥候的死亡率是很高的。

  女貞人本就擅長埋伏獵物，他們需要偽裝和耐心，相比較之下，大宋這邊的斥候則很危險。

  他們在野外遭遇女貞韃子，一旦被人發現，就是凶多吉少。

  說到底，他們在野外的能力不如女貞韃子，但是好處還是那一條：逮住女貞人口不多，難以形成什麽氣候。

  李漁來到敵營之後，就感受到了那道籠罩在他們上空的大陣。

  李漁暗暗點頭，這陣法布置的不錯，而且各個陣腳都是中原有名的寶物。

  李漁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這大陣是女貞營中所謂的神仙布置的。

  上次打跑了鐵木真，跳出來的神仙被李漁給殺了。那還是十方天尊之一，也算得上是上三流的神仙了，可惜還是這麽不堪一擊。

  對李漁來說，一萬個這種嘍囉也不怕他們。

  在女貞營中，李漁果然看到，那一頭頭巨獸的遭遇，不禁讓人們心生愧意。

  李漁就這樣，漫步走在營中，他比辛棄疾要有底氣。

  辛棄疾被抓，就會丟掉小命，但是李漁不會。

  就算他們現在突然出現，李漁也有絕對的辦法從容離開。

  在這個面積不算是很大的營帳中，住的全都是女貞人，而契丹和北地漢兒則是冒著嚴寒在外面。

  他們渾身上下，衣衫單薄，愛馬的女貞戰士，經常隨意打殺這些俘虜，然後剝下他們的衣服，裹到自己的馬身上。

  在女貞人手下作蒼頭，真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他們完全沒有一點點的悲憫同情心。

  在絕大多數的女貞韃子眼中，其他族群的人都沒有一條命是值錢的。

  營中時不時響起一聲聲令人心驚的叫聲，李漁找到一個神秘的帳篷，他自己從地底鑽了進去。

  他的五行靈術，讓李漁可以隨意潛入，但是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在帳篷內，依然是那個血肉模糊的祭台，上面擺著六顆人頭。

  看人頭的髮型，死的應該是契丹人。

  契丹統治了幽燕幾十年，他們早已習慣了，在契丹人來之後，幽燕其實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土地。

  契丹人統治的這些年，幽燕也是貢獻了百分之七十的糧食，供那些契丹貴族享用。

  他們佔據了大部分的資源，卻一個個滿腦子只有溜須拍馬。

  也難怪女貞人在完顏阿骨打的率領下，能這麽快就把契丹掀翻。

  契丹和女貞都是信薩滿教的，他們還共同尊崇一個古神為薩滿，為他洗滌罪惡。

  女貞打契丹，這尊古神不管，同樣的契丹人瘋狂欺辱女貞人的時候，這個神也沒有出來，甚至連句公道話都不會講。

  說到底，薩滿教也是一種宗教，也要造神。

  李漁心念一動，一股股黑氣，籠罩在前方，它和祭台上的異獸取得聯系。

  這怪物竟然還能動彈，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萬年寒冰下，真有還活著的異獸麽？

  這個念頭一出現，李漁就把自己嚇了一跳。

  若是有那個時候活下來的異獸，修為肯定是十分高的，關鍵是就怕他們身上有些古怪。

  按理說死而複生即為鬼。

  感受到這一股的靈力進入了自己的身體，祭台上的異獸警惕地看向四周。

  它站起身來之後，李漁才發現這怪物的長相意外地不醜。

  怪物朝著李漁這邊哀嚎幾聲，應該是像李漁求助，但是很快就有兩個全副武裝的韃子上前。

  李漁確認這怪物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

  李漁沒有暴露自己的氣息，他放著著怪鳥，然後慢慢地靠近。

  等到靠近之後，李漁就發現在祭台下放，是一個巨大的血池，腥膻味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雖然不知道女貞人打的什麽算盤，但是李漁都不打算放過他們。

  他偷偷種下一個生死符，打在異獸的身體內，這東西極細，就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這怪物覺察到，李漁長舒一口氣。

  異獸雖然感受到了有人的氣息，到他並不知道在帳中隱匿身形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李漁可沒有打算救它，這些異獸當初就是和人族先民戰鬥，敗亡後才被封印的。

  一旦放出來，很難保證它們不會復仇。

  (本章完)